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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凉凉的cháo湿,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最明白。如果只想陪在他身边,就安静陪着他;如果想要他的心,就尽力去争取。无论哪一种,你有一辈子的时间陪着他去做。于你而言,我已是局外人,清河王府中的夫妻是你与王爷,所以要如何做,都在于你。 她低首沉思,悲喜过后的容颜有一种别样的澄净。玉隐,自有她打动人心处。良久,她的眼中绽放出某种坚毅的光彩,长姊,我会尽我所有的心力对王爷好,我会孝敬太妃。 她没有提尤静娴。自然,连我都明白,玉隐不喜欢尤静娴,不喜欢那个骤然横亘于她清河王府生活中的尤静娴。然而当日在太后面前,她连反驳的能力也没有。一旦反驳,她会因妇德有失而失去这骤然获得的巨大喜悦。 所以,她会隐忍,她得会相处。 玄清,我不知道他会如何与玉隐和尤静娴相处。最愿只得一心人的他骤然多了两位妾室,东风西风,映着他素日的心愿,竟成了最大的讽刺与孤凉。 我默然,玉隐,如果可以,请把我那份也一起给他。 我颔首,你只要记住,以后你和我肩上都要挑起甄氏一族的担子。我再次殷殷叮嘱,你是亲王侧妃。 她深深颔首,再拜向我告辞。 柔仪殿,金做笼,玉为梁,锦幔珠帘,chuī拂得人的心事也是重重叠叠。夜明珠的光辉如明月一般,连上弦月的月光都黯然失色。谁会在意哪一束才是真正的月光。无论哪一束月光,都不能照亮华丽深宫底处我黯然悲凉的心境了。 一宿无眠,次日便起得早。更衣梳洗妥帖,与我jiāo好的嫔妃皆来相送,连叶澜依也不请自来。我原怕她伤心,又不知她的xing子会生出几许事端,故而没有邀请。然而她一身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珠玉盈翠,翩然而至。她从不穿这样鲜艳的衣衫,如此盛装而来,人人惊艳,连原本属于玉隐的风采也被她夺去好几分。她也不向玉隐贺喜,径直站到我身边,欠身示意。 玉隐盛装,最后一次向我拜别。鼓乐声山响彻云。换了朱红喜衣的小允子来报:吉时已到。王府中都已妥当,沛国公府那里已经出门,二小姐也可以走了。 我站在未央宫正门前,看着玉隐被扶上六帷金铃桃红锦幄喜轿。叶澜依的指尖在广袖之下触碰到我的手指,那样冰冷。她平静的神色下有难言的戚然,轻轻道:我qíng愿是你,至少他会真心高兴。 我无言,玉隐的人生,已经踏上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路,各自曲折,各自承担满路花香与荒芜。清河王府,那是她另一段人生的开始与归宿了。 她停一停,语意哀凉如晨雾,一个甄二小姐,一个尤小姐,却都不是自己要的,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世间的yīn差阳错从未停歇,命运无常的手从不停止他玩笑似的挑弄。 白日繁华背后,深夜关上殿门。我静静伏在槿汐怀中,想要哭,却始终没有声音。如何能哭,我的身份,是新妇的姐姐,怎能为她出嫁的欢喜添一缕不祥的悲音。然而,这世间从不离弃我的清,无论我富贵落魄,得意失意都伴在我身后远远看着我的清,从不叫我难堪失落的清如今,他娶了我的妹妹为妻。 泥金薄镂鸳鸯成双红笺的合婚庚帖。鸳鸯织就yù双飞。yù双飞,飞的终究不是那一对鸳鸯了。 后宫甄嬛传Ⅵ 第二十七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为着玉隐出阁之喜,爹娘被允许留在京中相庆一月。三朝回门那日,玉隐独自归来。侧妃到底是妾室,并无三朝回门之说,虽然玄清纳妃仪式隆重,虽然未央宫便是玉隐娘家,玄清却也未曾陪来,也是存了不要彼此相见伤心之意。玉隐衣饰辉煌,环翠明铛,似乎很是舒心的样子。稍后,尤静娴亦入宫请安,很清淡温雅的一个女子,谈吐亦轻柔,倒也不俗,并不像心高气傲会惹是生非的女子。与玉隐相对时也很客气,仿佛能入清河王府日日看见玄清已了却她最大夙愿。如此,彼此相安,也就无事。日子缓缓过去,听闻玄清待玉隐很好,允她住王府东侧最华丽的积珍阁,给她正妃的礼遇,连出身公侯的尤静娴亦只住了地位略低一等的王府西侧。而玉隐手握持家权力,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待尤静娴也很客气亲厚。太后说起来也不免欣慰,哀家原怕太尊崇这位甄侧妃会宠坏了她,原来当真会主事,xing子又温柔平和。如此,宫中论起玉隐来,无不羡慕称赞。 这一日晨起,六月的天气,意凋散早已殆尽,清晨萌生的蓬勃暑气被一场缓缓下着的小雨冲散了不少。玉隐出阁有些日子了,为给眉庄守七,我衣衫简净清淡,随意绾着堕马髻,独自捧着一束小小的雪白栀子细细cha入瓶中,偶尔抬头看看窗外雨点芭蕉,凉意萧萧。玉娆枕着胳膊临窗远眺,暗红雕花窗下伏着满地雪白的荼蘼花,如堆雪一般,香气淡远如轻雾。她轻轻道:开到荼蘼花事了,大姐姐,天过去那么久了呢 却是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旧的天过去了,新的天又会过来。你年纪小小,却也懂得伤悲秋了。 玉娆一惊,骤然转身,却见穿着一袭赭色蟠龙常服的玄凌,神色冷寂下来。我起身相迎,玉娆亦淡淡施了一礼。 玄凌丝毫不以为意,想要虚扶她一把,玉娆不动声色地让过了。玄凌微微有些尴尬,问我,过几日是德妃尾七的祭礼,预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 他微有些伤感之色,关切道:这几日润儿还好么? 润儿的身子还qiáng健,只是每每到了入暮时分还是哭,不知是不是思念他母亲的缘故。我低头,忍住眼角的泪意,不过,臣妾自当尽心尽力照顾润儿,不会让他有半分损伤。 他微微点头,这句话别人说朕都不会当真,你与德妃却是十数年相知的qíng义。他又道:德妃的尾祭一过,众人心思也可放宽点,赤芍和朕说起来,除了你义妹出嫁那几日,宫中也连月不闻歌舞丝竹了。 玉娆唇角一动,侧头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忍住,旧人去了还有新人在,难怪皇上说去又来,原来人和是一样的。 玄凌和颜悦色道:朕原也以为去便不能再来,他注目于玉娆清丽如栀子的脸庞,但是现在,朕也相信,会回来。 玉娆一时未解,我心中一动,想起赐扇之事,隐隐有些不安,黯然道:天过了便是秋天,可惜上林苑的jú花开得再好,眉姐姐也看不见了。 玄凌歉然地抚一抚我消瘦的肩胛,道:德妃一走你太伤心,老六纳侧妃你又费心不少,你瘦了这许多,朕心里也不好受。他拈一拈我青色的衣领,朕知道你要为德妃服丧,只是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我凄然转首,缓缓扶着身边一张椅子坐下,日子总会过去,可臣妾是不会忘了眉姐姐的。我蓦地抬头看住玄凌,日子长了,皇上也会忘了姐姐么? 他神色微微黯淡下去,道:朕在来的路上嘱咐了花房的工匠,日日送一盆新鲜的jú花去德妃的梓宫,也算尽一点心意。他停一停,颇为内疚,叹道,十余年来,虽是德妃xing子倔犟,但朕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我的眸光灼灼发亮,倒映在他沉黑的眸底,玄凌身子微微一缩,回避过我的目光,苦笑道:若不是那日朕轻信谗言,温实初也不会行此激烈之举,以致被德妃瞧见惊了胎气。他的指尖是冰凉的,嬛嬛,朕以为你不会再理朕。 我抬首,简略地答了两字,怎会?我怃然垂首,迸出一丝森冷的恨意,害人者并非皇上!意yù离间六宫者亦非皇上!迷惑圣听者更非皇上! 他蹙眉,眸中有幽暗的火苗暗生,你即时已下令杖杀了静白与斐雯。 臣妾犹嫌不足。我一字一句燃烧着滚烫的仇恨,德妃难产血崩而死,差点连皇子也保不住。温实初乃是宫中国手,照拂太后凤体有功。太后与皇子,哪一个不是国之根本?何况臣妾哥哥神智清醒许多,皇上若细细查问下去,当年甄门变故多是管氏挑拨。 玉娆轻轻哼了一声,已红了眼眶,管氏挑拨六宫不和,她哥哥就在前朝兴风作làng、陷害忠良,兄妹俩蛇鼠一窝,偏偏要将甄氏一门置诸死地么?! 玄凌沉吟片刻,温言劝慰道:从前的事 我定定注视着他,从前的事,既是管氏从顾佳仪处得证,皇上何不亲口问问顾佳仪? 他微微沉吟,朕知道你不喜欢,可是后宫与前朝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事不能急。他的目光如窗外细雨轻笼在玉娆身上,静静道:你的名字是玉娆? 玉娆头也不抬,淡淡拨着栀子花的嫩绿叶片,皇上明知故问。 他也不恼,只转首静静望着窗外细细一脉青竹出神,娆者,主娇娆妩媚,柔弱之态,美则美矣,却与你轻灵之姿不太相符。 玉娆轻轻扬眉,皇上意指臣女骄横跋扈,与女子柔弱姿态不符。她淡然道,皇上很会奚落人。 玄凌忙笑,向我道:人家是心比比gān多一窍,你妹妹也太多心。 我慢慢舀了一勺银耳,方笑道:皇上的话只说一半,连臣妾也多心。 他抚着青青的下巴,沉吟道:娆字不好,女子婉丽和悦,朕赐你一名,便叫玉婉好不好? 我听得一个婉字,心头突地一跳,整个人惊得几乎要立起身来。皇帝赐名是莫大荣耀,身为臣子莫不欢喜相庆,无有推辞者,更无人敢推辞。 玉娆不置可否,略有些着急,掩饰着看我一眼。我眼波微微一横,似碧波意婉转,悠悠道:婉字也就罢了,可有什么出处么?总不能说皇上赐名是随意捡个字来给了三妹。我略一沉吟,随手取过书架上素日玄凌所看的一卷《永怀赋》,只作细细赏玩。 玄凌目光触及,不觉含笑,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qíng。现成张华的《永怀赋》,可是褒扬美人的句子,如何? 美淑人之妖艳,因盼睐而倾城玉娆吟诵两句,已然明白过来,眸中慧黠之色似蝴蝶的翅膀一闪,已然盈盈起身,臣女姿容不美,妄称妖艳;父兄皆是罪臣,更非淑人。且这篇《永怀赋》乃是悼亡之作,玉娆莹白面色有薄薄的绯红之意,臣女还活生生站在皇上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