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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更衣瑟瑟发抖,只看了一眼便尖叫一声晕了过去。管氏一副yù呕的表qíng,眼睛恨得血红,啐道:你好狠毒的心! 我睨一眼陵容,还得多谢昭媛的法子。 陵容勉qiáng一笑,紧紧攥着手中绢子。管氏也不看我,直定定盯着温实初,踉跄走了两步,指着他道:即便贱人与你没有私qíng,你敢赌咒你对贱人没有一点私心么?她的眸中有疯狂的厉光,你敢不敢拿你的亲族、你的父母起誓,你对皇上的女人没有过半分不轨之qíng? 温实初神色艰涩,小主,您有些神志不清了! 神志不清?她冷笑,你当我没有眼睛,皇上也没有眼睛么?你对淑妃的心意昭然若揭,温大人,听说你至今未娶呵 温实初额头有晶亮的汗珠,勉力道:微臣未娶乃是私事,与娘娘无关。 是么?但愿如此吧。管氏的神qíng有一种逐渐陷入疯魔的癫狂,使她原本娇艳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行将崩溃的凄厉,她凑近一点,bī视他温厚的脸庞,知不知道你错了?你的qíng意都是错的!你在她身边一天,迟早会害死她!不是今天,也会是以后,你对她的qíng意迟早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除非,你死了。否则,你若在她身边一天,便是拉着她往死地近一步。她骤然大笑,那格格的笑声似夜枭凌空划过,让人毛骨悚然。 她忽然大哭起来,扑向玄凌足边,皇上!皇上!臣妾对您是一片真心,为什么你只相信这个贱人,却不顾臣妾对您一片真qíng!皇上臣妾侍奉您多年,为什么您心里还只记挂着这个贱人! 玄凌俯视着她被泪水冲得脂残粉褪犹如艳鬼一般的脸庞,轻轻道:拉她下去。他抬一抬眼,朕倦了,皇后也该倦了。以后宫中有什么事尽可放手jiāo予淑妃去做,你安心养着身子就是。 他的目光落在温实初身上,良久,眼中尽是复杂的意味。他只是一语不发,这样静静看着温实初,像在审视一道未解的难题。管氏像一块破布袋一样被拖出昭阳殿,她凄厉的呼喊犹在耳边,温实初,只要你在她身边一天,一定会害死她!我就睁着眼睛,只看着那一天! 温实初的背上全被汗濡湿了,陵容悄悄走到他身边,轻轻道:大人,你从未做错过事么?你要知道,你的qíng意,你这个人,本身就会害死别人了!本宫劝你一句 温实初的脸色和一个活死人没有任何差别,陵容话音未落,温实初一把夺过端妃座边huáng梨木高几上搁着的削雪梨用的小银匕首,手起刀落瞬间,胯下有血泉凄厉喷涌而出。 如此,可保娘娘清白了。这是温实初在失去知觉倒地前唯一的一句话。 这场变故来得太过突兀,一时之间无人反应过来,我怔在当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心底出现了一个茫然的空dòng,那样空,随着他鲜血的流逝,竟没有东西可以去填补。直到安陵容摸到颊边带着温实初体温的温热血液时,才无比恐惧地尖叫起来。胡蕴蓉第一个扑进了玄凌怀中,所有的嫔妃惊得面无人色,惊惶退开,几个胆子小的早已晕厥了过去。侍女和嫔妃的尖叫声、哭泣声、曳衣推桌奔逃声此起彼伏,唯余皇后和端妃两人稍稍镇静些,极力主持。 玉娆惊惶地转过身,玄汾即刻闪在她身前,一手捂在她眼前,低喝道:闭眼,不要看!我转身见玄汾的手掌离玉娆眉心半寸远,并未碰触她的肌肤,感念他在此境遇下依旧能恪守礼仪,忙道:有劳王爷看顾小妹。 他点一点头,像是允诺一件极要紧的事。我心中稍稍放心,极力按捺着心中酸楚灼痛,脑中茫然地想着,他若死了?死了要怎么办?我木然地指挥嫔妃退开,赶紧召来太医救治温实初。不知谁突然大叫了一声,太医!太医!淑媛娘娘不好了! 目光的尽头,空dòng打开的殿门外,水红柔靡的灯光缓缓泻成温柔的霓裳,霓裳下是倒在平金地砖上的一袭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jú花宫装的眉庄,她身下流出的鲜血缓缓洇成一条长河,一点一点缓缓漫延进来,和温实初身下的血泊汇集在一起,开出一朵惨烈的鲜红。 眉庄的身后是后宫深夜无尽的黑暗,那么黑,像可怕的死亡一样,要吞没她柔软的身躯。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像有一把尖利的锥子在脑中用力地搅啊搅,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本能地狂奔出去,紧紧抓住她的手。 眉庄痛得脸都扭曲了,说不出话来,目光定定地盯着温实初倒下的地方,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玄凌很快来到我身边,一把抱起眉庄直奔棠梨宫,怒吼道:太医呢?太医! 我仓促跟上,回首见凤座上端然而坐,含着一缕寂寥笑意的皇后,清醒地意识到:纯元皇后,才是皇后永远屹立不倒的一张王牌。 后宫甄嬛传Ⅵ 第十九章 花落人亡两相知 棠梨宫彻亮的灯火驱不散我心底冰冷的寒意,卫临已经奉诏前来看顾眉庄,同时为了方便医治他的先生,温实初也暂且被安置在棠梨宫向来无人居住的偏殿。一宫的太医、稳婆几乎全挤在了灯火通明的棠梨宫。 皇后不被允准前来,只留在昭阳殿与端妃收拾残局,敬妃与胡蕴蓉安置各宫妃嫔回宫歇息,顺便陪伴因劳累而身体不适的贞贵嫔,槿汐与浣碧带了两位皇子暂且在柔仪殿照顾,打点一切未尽事宜。 眉庄被送进内殿已经一个时辰了,除了偶尔听见几声痛苦的呻吟,再无半点动静。稳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端进来,端出时成了一盆盆血水。我看得心惊ròu跳,几次要冲进去,李长再三拉住我道:娘娘不能进去,卫太医正在为淑媛娘娘接生,等下就好了,就好了!说罢悄声道:娘娘照照镜子。我才发觉下颌两个深紫色指印,若被眉庄看到,难免又叫她受惊。于是只得按捺下来,坐着静候。 采月絮絮在耳边抽泣道:皇后宫里逐了染冬出去,好像是安昭媛身边的宝鹊跟来想送一送,侍卫又不许,在咱们宫门前争执起来了。言语间惊动了小姐,小姐本来睡着,醒来时听说大伙儿都还在皇后宫中,本来就心里不安。又听见她们争吵,少不得去问个究竟,结果宝鹊嘴快说漏了,说昭媛娘娘和淑妃姐妹qíng深,今日淑妃娘娘受了好大的委屈昭媛都极力声援。现在她和染冬不过是同乡,染冬被赶出宫了自己送一送而已。今日宫里好大的风波,浣碧姑娘来了都瞒着小姐,为的就是怕小姐动了胎气,谁知小姐自己听见了,一时急起来便往皇后宫中去,结果奴婢陪着娘娘才到殿门口,就见温太医温太医采月想也不敢回想,骇得捂住了脸,哭道:小姐当时就惊住了,奴婢也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发现时才看见小姐已经出红了,早知道奴婢一定死死拦着,断不让小姐出去。 我心底冰凉,抬起头死死盯着站在碧纱橱边泪光盈盈的安陵容,目光如要噬人一般。 好巧!我走到她跟前,死死看着她,你明明知道眉庄有了身孕不能受任何惊吓,你的丫头还那么巧跑到棠梨宫前闹起来。陵容,你说是不是太巧了? 安陵容微微噤声,凄楚地摇着头,抓住我的手臂哀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姐姐别怪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我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她神色楚楚地望着玄凌,戚戚道:皇上 玄凌的心思只专注在内殿,不耐烦地朝她摇摇头,不加理会。 她见玄凌并不看顾她,旋即带了一抹无望与凄楚的神色,悲泣道:姐姐可要相信我,宝鹊也是无意的。如果我知道会这样的话,qíng愿是自己替眉姐姐受苦!她望着我,神色楚楚道,姐姐,咱们那么多年的qíng分,一同入宫又一同侍奉皇上 我忍不住心底的伤痛与焦灼,狠狠一掌扇在她脸上。掌心与细腻的肌肤相触时心底有本能的恶心泛起,响亮的耳光震得正殿中的人一一回顾,玄凌蹙眉道:嬛嬛 这一掌拼尽了我全身的力气,震得手腕发麻,手心隐隐作痛。陵容发髻散落,半边青丝垂在脸颊,细白皮肤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唇角慢慢沁出一点血珠。我的胸口起伏不定,指着她道:是丫鬟无意也好,你自己有心也好,你自己心中有数!眉姐姐母子平安便罢了,若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陵容眼中的恨意似流星一闪而过,她扫一眼玄凌,一个耳光飞快扇在自己脸上。她下手极重,另一边脸颊立刻肿胀通红。她啜泣道:姐姐打得对!是陵容管教下人不善,才闯出这弥天大祸!她唤进宝鹊,宝鹊磨磨蹭蹭地踅了进来,慌忙跪下请安。 陵容指着她恨声道:你还有脸向本宫请安,你惊了淑媛娘娘的平安,存心叫本宫心里不安!话音未落,宝鹊脸上早噼噼啪啪挨了好几下。陵容手上戴着成套的珊瑚米珠团福金护甲,下手更不留qíng,不过几下宝鹊两颊便已高高肿起,留下十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宝鹊早已吓得傻了,也不敢护住脸,更不敢求饶。宝鹃上来劝道:娘娘当心自己身子。 陵容气得发怔,含泪道:本宫与眉姐姐一同入宫,是多少年的qíng分,偏偏你这蹄子好不懂事惊了姐姐的胎气。若有什么闪失,我便跟姐姐一同去了,还要这身子做什么!说罢又是一掌狠狠击下,陵容臂上带着尺把长的缠臂金,手上一用劲,宝鹊额头被刮出极大一个血窟窿,顿时血流满面,痛晕了过去。 我咬着唇冷眼不语,到底是玄凌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叹道:奴才不懂事,你也要仔细身子!淑妃也是在气头上,说重了你几句。他的目光似尖利的刀锋刮过宝鹊,这奴才不懂事,拖出去乱棍打死。 陵容yù言又止,抿一抿嘴唇道:皇上说的是。她看一眼宝鹊,再不回顾。 过了片刻,太医院副院判葛霁进来道:回禀皇上,温太医的血已经止住了,xing命也无大碍。可是可是他踌躇片刻,搓着手看看我与安陵容,为难地低下头。 我顾不得避嫌,道:你说。 葛霁嗐了一声,叹道:只是与宫中内监一样,子息上再无可望了。 我心底一凉,qiáng忍住眼中泪意,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