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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微见难色,若传,便是对我的不信任;若不传,疑窦难消,终是祸患。胡蕴蓉依在他身侧道:皇上还是传罢。要不传这位人证上来,今日祺嫔生了这许多事qíng出来,心中一口恶气哪能消呀,保不准日后又闹出什么文章来。 玄凌凝神片刻,冷冷吐出一字,传! 后宫甄嬛传Ⅵ 第十六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下) 不消一盏茶工夫,一名缁衣女子已在我眼前,她合十行礼,垂着眼帘道:许久不见,淑妃还记得故人么? 她抬头,我一怔,已含了一抹冷笑,静白师傅,能劳动大驾进宫,想必是挨的板子已经好了,能走动了,口舌也灵活了。 阿弥陀佛。淑妃赏的一顿板子,教会了贫尼说实话了。 我凝眸片刻,但愿如此。 祺嫔道:淑妃还要叙旧么?说罢看静白,师傅有什么话赶紧回了,也不耽误师傅清修。 静白向玄凌与皇后行过礼,道:娘娘初来甘露寺时才生产完,加之心绪不佳,总是日夜含悲,也不与寺中其他姑子来往。寺中众尼想着娘娘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又见她素不理睬众人,只得敬而远之。那时宫中常有一位年长的姑姑前来探望,偶尔送些吃用。除此之外只有位姓温的太医隔三差五常来看望娘娘,嘘寒问暖,倒也殷勤。甘露寺是群尼所住之地,太医终究是男子,时日一长,甘露寺中流言不少。贫尼总想着娘娘是贵人,虽然出宫修行,想来这太医也是皇上牵挂娘娘才托来照看的,且日常也只安排娘娘和随身侍女独居一院。谁知后来有几次贫尼经过,见白日里娘娘房门有时也掩着,两个侍女守在外头洗衣cao持,那太医有几回是笑着出来的,有几回竟红着眼睛。贫尼当时看着深觉不妥,想要劝几句反被娘娘和她身边的浣碧姑娘奚落了几回,只得忍了。后来为避言语,淑妃娘娘称病搬离甘露寺,独自携了侍女住在凌云峰,从此是否还往来,贫尼也不得而知了。 静白说完,玄凌脸上已隐有怒色,胡蕴蓉软语低低劝了两句。祺嫔将玄凌神色尽收眼底,含笑向静白道:我还有几处不明白,想细问师傅,还请师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白双手合十:小主尽管问就是。 在甘露寺时淑妃独住一个院落,并不与你们同住是么?那么也就是说有人什么时候来来往往你们也不清楚了。 是。 那么凌云峰的住所是怎样一处地方? 静白与祺嫔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连眉毛也耷拉了下来,远离甘露寺,杳无人烟,只有娘娘带了侍女同住。 哦祺嫔拉长了语调,如师傅所说,那是一处比甘露寺更得天独厚的所在了。她停一停,环顾四周,那么师傅所说的温太医,此刻可在殿中? 静白念了一句佛,指着温实初道:便是眼前这一位了。 祺嫔bī近一步,师傅不会认错人吧? 静白摇头道:甘露寺少有男子来往,温太医频频出入,贫尼也撞见过几回,断不会认错。 叶澜依听得静白说了一大篇话,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拈了绢子按一按额头,不胜厌烦道:皇上,臣妾听得乏了,想先回宫歇息。 此刻殿中波云诡谲,谁还顾及她是否肯在此中。何况,她从来不被认为是要紧之人,也无人理会。玄凌点一点头,她依礼告退,行至静白身边时缓缓停住脚步,师傅在甘露寺修行? 静白一怔,道:有劳贵人垂问。是。 叶澜依眸中讶异之色转瞬即逝,修行之人须得清净,从甘露寺进宫一趟不易吧。我正有一事要麻烦师傅,皇上垂爱要进我位份,我想麻烦师傅在甘露寺供一盏还愿的海灯,不知供奉几斤为好? 静白笑一笑道:阿弥陀佛,修行之人怎可轻易进红尘之中,贫尼只两年前为通明殿送过一本手抄的《金刚经》,除此再无踏足。小主得皇上厚爱晋封原该供个大海灯,只是小主还年轻,又只进位一列,每日供个二三斤就可以了。 叶澜依待要再问,众人脸上已浮起嫌恶之色,祥嫔道:贵人最会察言观色,怎么今日倒没眼色起来。皇上要问静白师傅要紧话儿,你倒痴缠着问什么海灯香油的话,岂不聒噪! 澜依多舌了!她盈盈屈身,眼波儿悠悠dàngdàng一转,妩媚已极,那么有劳师傅费心了,香油钱我会遣人送到师傅手中,一切还请师傅安排。 叶澜依从不是这样饶舌的人,我心念一动,细细琢磨片刻,心中一宽,不觉含笑。 祺嫔望着玄凌道:臣妾请问皇上一句,温太医频频探访甘露寺是否皇上授意?若是皇上授意,那么此事倒也qíng有可原了。 她眼中有灼灼的热光,对映着我心底明知不可能的灰凉。皇后追问道:皇上,是有这样的事么? 玄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不愿置信的焦痛与失望,轻轻摇了摇头。我的目光落在一脸死灰的温实初身上,他急道:淑妃所居之地的确偏僻,但有浣碧与槿汐两位姑姑为微臣作证,微臣与娘娘绝无苟且之事。 祺嫔不以为然地一笑,祥嫔笑着抖了抖手中的松花绢子,温太医当咱们都是傻子么?谁不知崔槿汐是淑妃贴身侍女,浣碧是她陪嫁丫头,都是淑妃的心腹臂膀,她们的证词怎可作数!也亏太医你想得出来! 祺嫔拍一拍手,眉梢眼角皆是得色,事qíng已经清楚得很了。温实初与甄氏自幼青梅竹马,若非甄氏得选进宫,恐怕现在早是温夫人了。入宫之后温实初处处留意照拂,二人眉目传qíng,qíng根深种。待到甄氏出宫,幽居甘露寺时,温实初私下探访,二人旧qíng复燃,暗通款曲,甄氏再设计搬去凌云峰独居,私相往来,如做了夫妻一般,多少快活。以至甄氏回宫后,二人在大内也罔顾人伦,暗中苟且。 槿汐极力克制着怒气,道:小主这样好本事怎不写戏文去,爱编排谁都无妨。娘娘是否有罪还未可知,即便有罪也是有人蓄意诬陷。怎么小主倒认定了淑妃娘娘一定与人私通一般,一口一个甄氏起来! 祺嫔冷冷扫她两眼,贱人身边的贱婢,甄氏若真有罪,你便是第一个为虎作伥的,岂能容得下你! 槿汐毫不示弱,口角含了一丝凛然之气,容不容得下自有皇上定夺,小主何必出口伤人!奴婢在小主面前不敢辩驳,的确是贱婢不错。只是若较真起贵贱来,小主是正五品嫔,奴婢虽然不才,却是皇上亲口所赐的正一品内宫尚仪。小主是否应该自矜身份。 祺嫔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才要争辩,皇后已递了个眼色,带了责备之意,好了,和宫女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你也太不重身份。 祺嫔只得忍气吞声道了声是。 槿汐深深拜倒,向玄凌道:奴婢在宫中服侍近三十年,淑妃娘娘并非奴婢服侍的第一个主子,也并非服侍得最长的主子,实在无需偏私。奴婢平心静气说一句公道话,娘娘与温大人确无私qíng。 玄凌的步子有难以察觉的沉重和迟疑,他缓缓走到我身前,炯炯目光直yù探视我心底。须臾,他轻轻道:你有没有他迟疑片刻,终究没有问出口。 然而,没有问出口的,是他难以自解的心魔。 我压抑住心头澎湃的怒cháo与酸楚,平静地看着玄凌,静静道:臣妾没有。 玄凌点一点头,任凭眼中yīn霾的惑色不曾减去半分,他依旧挥了挥手,向皇后道:罢了。朕相信淑妃。 他的手势疲倦而苍凉,胡蕴蓉见势,睨一眼皇后轻笑道:表姐也是的,这件事能有多难断,祺嫔素怨淑妃,找了人来串供闹些文章罢了。温实初往淑妃殿跑得勤些原是他医家的本分,若这些子都要被人说闲话了,岂非咱们请温太医医治过的嫔妃都要人人自危了。 皇后轻轻欠身,金錾花镶碧玺翠珠花钿闪烁着月影般耀耀光华。她眼中有幽暗的星芒一闪,也不理会胡蕴蓉,只和缓道:皇上若真要还淑妃一个清白,就该彻查此事,以免日后再有闲话。玄凌唔了一声,转头去看皇后,皇后道,此事已经宣扬开来,诸妃在座都听得明白。若不明不白了结了,皇上与臣妾自然都是相信淑妃的,可是外头的人没个准信听在耳朵里,人言可畏,反而有损淑妃声誉。 胡蕴蓉嘟一嘟嘴,闲闲道:人证不少了,一人一篇话听得人脑仁疼,表姐若再无主意,夜深了咱们也就散了。说罢冷笑,今日也够热闹了,一早扯上我,再是淑妃,三堂会审。知道的人呢说宫里的人会找乐子,不知道的以为宫里尽是jī鸣狗盗、欺上瞒下之事,更连累了皇上英名。 皇后微微一笑,蕴蓉既有这许多不放心,不若去请了太后来做主便是。 玄凌闻言蹙眉,糊涂!太后年纪大了,拿这些事告诉她岂非叫她不安心,愈加合宫不宁。 陵容盈盈而出,一袭粉白衣衫像一株凌水而出的俏丽水仙,哀哀眼波在烛光明媚的摇曳下似有泪水轻涌,她怯怯道:姐姐为皇上生有皇嗣,又cao持后宫大小事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姐姐对皇上一片深qíng,皇上万万不可轻信人言。说罢长跪于地,以额触地,连连叩首,还请皇上细细查清此事,不要让姐姐为人言所困。 吕昭容不屑转头,按着琵琶扣上金累丝托镶茄形蓝宝石坠角儿向贞贵嫔撇嘴道:这会子她倒惦记着姐妹qíng深了,从前淑妃废入甘露寺那会儿就不见她想着遣人去问候一声,倒劳烦了人家温太医。若是她去了,眼下也没那么男女私qíng的闲话了。 贞贵嫔望了陵容一眼,怏怏地别过头,不愿去看。 余容娘子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含苞yù放的绯红芍药,那鲜艳yù滴的红色一路开到她的眼中,她向温太医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问太医。 她彬彬有礼的神qíng使温实初一度灰败的神qíng稍稍镇静,他的声音有些gān涩,小主请说。 她一字一字道:淑妃是有孕回宫,既在外头有孕的,皇上不便时时去看望淑妃,按静白师傅所说倒是温太医来往频繁。那么淑妃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