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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本就难于决断是否要助陵容小主,既然陵容小主有了这点心思,小主也可不必烦恼了。 对荣宠富贵只要有一丝的艳羡和企盼,这身似冷宫的日子便捱不了许久。我已对她加意提点,想来不出日,她必定有所决断。话毕心有愧怼,怅然叹了口气,向槿汐道:我是否过分,明知她心有牵念,仍引她往这条路走。心里愈加难过,我引她去的,正是我夫君的g榻。 槿汐道:小主有小主的无奈。请恕奴婢多言,如今小主虽得皇眷顾,可是一无子嗣可依、二是华妃娘娘再起、三又少了眉庄小主的扶持,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立无援,这荣耀岌岌可危。 我叹息,眼角不禁湿润,我何尝不明白。皇上如今对我很是宠爱。可是因了这宠爱后宫中有多少人对我虎视眈眈,我只要一想就后怕。qíng绪渐渐激动,可是我不能没有皇上的宠爱,只有他的宠爱才是我在后宫的生存之道。不!槿汐,他也是我的夫君我的良人啊。 槿汐肃了神色道:还请小主三思。皇上不仅是小主您的夫君,也是后宫所有娘娘小主的夫君。 心中缠绵无尽,皇上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我的夫君。轻重缓急我心里明白,可是对陵容我不忍,对皇上我又不舍。槿汐,我实在无用。 槿汐直挺挺跪下,小主实在无需妄自菲薄。先前华妃娘娘有丽贵嫔、曹容华相助,如今只剩了曹婕妤在身边,可是秦芳仪、恬贵人、刘良媛等人未必没有投诚之意。而小主一人实在急需有可以信任的人加以援手。否则陵容小主的父亲将成为小主家族的前车之鉴。眼中微见泪光闪动:小主若是连命也没了,又何求夫君之爱。 倏然如醍醐灌顶,神志骤然清明,双手扶起槿汐,推心置腹道:诚然要多谢你。我虽是你小主,毕竟年轻,一时沉不住气。你说的不错,与其将来人人与我为敌,不若扶持自己可以相信的人。他是君王,我注定要与别人分享。无论是谁,都实在不该因qíng误命。 小主,奴婢今日僭越,多有冒犯,还请小主体恕。 我感叹道:流朱浣碧虽是我带进宫的丫鬟,可是流朱的xing子太急、浣碧虽然谨慎终究年轻没经过事。所以有些事我也实在没法跟她们说。能够拿主意的也就是你了。 槿汐眸中微微发亮,槿汐必定相伴小主左右。 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也是,已经第三天了。 这三天,陵容没有来宜芙馆一步,遣了人去问候,也只是jú清来回:小主似是中暑了呢,这几天都没有起g。 抬头看天,铅云低垂,天色晦暗,燕子打着旋儿贴着湖水面上飞过去了。似乎酿着一场大雨。晴热许久,终于要有一场大雨了。 我淡淡听了,只命人拿些消暑的瓜果和药物给她,半句也不多说。 是夜是十六追月之夜,玄凌宿在华妃宫中。夜半时电闪雷鸣,轰轰烈烈的焦雷滚过,带来的闪电照得天际明亮如白昼,忽忽的风chuī得窗子啪啪直响,我哇一声惊醒,守夜的晶清忙起来将窗上的风钩挂好,紧闭门户,又点上蜡烛。 我静静蜷卧于榻上紧紧拥住被子。从小就怕雷声,尤其是电闪雷鸣的黑夜。在娘家的雷雨之夜,娘都会搂着我安慰我;而进宫后,这样的雷电jiāo加的夜晚,玄凌都陪伴在我身边。而今晚,想必是华妃正在婉转承恩、浓qíng密爱吧。 连日来的风波纠缠,心神疲惫,终于无声沉默地哭泣出来。 眼泪温热,落在暗红的绸面上像一小朵一小朵颜色略暗的花,洇得丝绸越发柔软。 侍女一个个被我赶了出去。越害怕,越不想有人目睹我的软弱和难过。 有人走来,轻轻拨开我怀中紧拥的丝绸薄被。我惊诧回头,轻唤:四郎 他低声叹息,让我依偎于他怀中,转身背朝窗外,为我挡去刺目的电光。他轻声低语:朕被雷声惊醒,忽然想起你害怕雷电jiāo加的雨夜 他的身上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湿漉漉的触觉让我焦躁惶恐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我略微疑惑:那华妃 他的手指轻按住我的唇:朕怕你害怕 我没有说出更多的话,因他已展臂紧紧搂住我。 我不愿再想更多。 他低首,冰凉的唇轻柔触及我温热濡汗的额头,在这温qíng脉脉的一瞬间,仿佛找到现世的片刻安宁。 我想,也许为了他。我可以再有勇气和她们争斗下去,哪怕这争斗永无止境 四面只是一片水声,落雨潇潇,清凉芬芳的水气四散弥漫开来,渐渐将暑热消弥于无形。 炎热许久,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这样雨密风骤,醒来却已是晴好天气。 服侍了玄凌起身穿衣去上朝,复又躺下假寐了一会儿才起来。 晨光熹微如雾,空气中隐约有荷花的芬芳和清新水气。 门乍开,却见陵容独自站在门外,面色微微绯红,发上沾满晶莹露水,在阳光下璀璨莹亮如同虚幻。 我微觉诧异,道:怎么这样早就过来?身子好了么? 风chuī过,一地的残花落叶,满地鲜艳。浮光霭霭,阳光透过树枝斑驳落在陵容身上,如梦如幻一般。 她扬起脸,露出极明媚温婉的笑容,盈盈行了个礼,道:陵容从前一意孤行,如在病中,今日久病初愈,终于神志清明,茅塞顿开。 我会意微笑,伸手向她,既然病好了,就要常来坐坐。 她雪白一段藕臂伸向我,微笑道:陵容费了几天功夫才用姐姐赠与的素锦绣成此物,特来拿与姐姐共赏。 我与她携手进殿,相对而坐。 白若霜雪的素锦上赫然是一树连理而生的桃花,灿若云霞,灼艳辉煌。 陵容低眉浅笑,声如沥珠:妹妹觉得与其绣一只带着昭阳日影的寒鸦,不若是开在上林苑中的日桃花,方不辜负这华贵素锦。 我拔下头上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斜斜cha在她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她娇柔丽色。我轻轻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妹妹自然是宜室宜家。 陵容自是着意打扮了一番,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长及曳地,只袖口用淡粉丝线绣了几朵jīng致的小荷,鹅huáng丝带束腰,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之姿。发式亦简单,只是将前鬓秀发中分,再用白玉梳子随意挽于脑后,cha上两枝碎珠发簪,却有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我亦费心思量衣着,最后择一身茜红色绡绣海棠睡的轻罗纱衣,缠枝花罗的质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玲珑浮凸的浅淡的金银色泽。整个人似笼在艳丽浮云中,华贵无比。只为衬托陵容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陵容像二月柔柳上那最温柔的一抹色,我则是天边夕阳下最绮艳的一带彤云。 艳则艳矣,贵亦无匹,只是在盛暑天气,清新之色总比靡艳更易另人倾心。 这是一个美丽的夏日清晨,凉慡的风遥遥chuī拂,微微带来荷叶芦荻的清香。天空碧蓝澄澈如一方上好的琉璃翠,绵白的云是轻浅的浮梦,蝉鸣稀疏,合欢花开得如满树轻羽一般在风中轻轻颤动。 如何看这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牵着陵容的手顺着游廊一路行去,但见四面俱是游廊曲桥,绘有描金五彩图案,甚是美丽,四面雕镂隔子浮着碧纱,现下敞开着,四面通风甚是凉慡。翻月湖中,鸳鸯、鹭鸶浴水游乐,满眼望去一个个羽毛丰艳、文彩炫耀,只觉眩目缤纷,十分好看。一树木槿临水而立,花枝横斜,迎风微颤,枝头叶底,深深浅浅的娇艳粉色。偶有花瓣坠落,自是落得一壁芬芳。 我低声在她耳边道:若是寻常把你引荐给皇上自然也无不可,只是这样做的话即使蒙幸皇上也未必会把你放在心上,不过三五日便丢开了。反而误了你。 陵容手心不住出汗,滑腻湿冷,只低头看着脚下:姐姐说的是。 既然要见,一定要一见倾心。我看一看碧蓝天色,驻足道:皇上每日下朝必定会经过此处,时辰差不多了。你放声歌唱便是。 陵容用力点一点头,紧握我的手,舒展歌喉曼声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拍拍她的手欣喜道:很好。叫人闻之yù醉呢。 陵容含笑羞赧低头。 忽闻一声散漫:谁在唱歌? 听见这声音已知不好。转头依足规矩行礼下去,华妃娘娘金安。陵容久未与华妃jiāo面,一见之下不由慌了神色,伏地叩首不已。 华妃道一声起,目光淡淡扫在我面孔上,甄婕妤何时学会歌唱了,能歌善舞,真叫本宫耳目一新呢。 含笑道:娘娘谬赞。臣妾何来如此歌喉,乃选侍安氏所歌。 华妃睨了我身旁的陵容一眼,见她低眉垂首而立,突然伸手托起陵容的下巴,双眼微眯:长得倒还不算难看。 陵容一惊之下不免花容失色,听得华妃如此说才略略镇定。谁知华妃突然发难,呵斥道:大胆!竟敢在御苑唱这些靡靡之音! 陵容一抖,满面惶恐伏下身去,嫔妾不敢。 华妃冷冷bī视陵容,想是看着眼生,凝视片刻才道:本宫以为是谁?原来是日前才被皇上宽恕的安比槐的女儿。带了几分鄙视的神qíng:罪臣孤女,不闭门思过还在御苑里招摇往来。一语刚毕,华妃身后的宫女内监忍不住都掩口笑了起来。 陵容见状不由气结,几乎要哭出来,竭力咬着下唇忍着道:嫔妾父亲不是罪臣。 我道:安选侍之父无罪而释,官复原职。并非罪臣。 华妃微微变色,旋即冷漠,有时候无罪而释并不代表真正无辜。个中因由婕妤应当清楚。转头向我道:小小选侍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怎的婕妤也不晓得教会她礼义廉耻。不由得瞠目结舌,与陵容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道:歌曲而已,怎的关乎礼义廉耻。嫔妾不明,还望娘娘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