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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还没填好土,萧世言便冷得搓了搓手,一再嘱咐着花未拂,“你这个小酒痴,不许偷偷挖出来哦,一定要等到久长长大的时候,就说是他的娘亲留给他的,哈,他肯定会喜欢的,毕竟你都这么爱喝酒。”花未拂是个爱酒之人,以前在花家常喝,重生后在姑苏也喜欢同萧世言斟饮。 “一定。”花未拂答应了。 埋藏好酒,回到房间,萧世言喝完了息绝端来的药还是作呕,花未拂怕药太苦,特地让夜寻准备了好多糖,都端到了他面前。 萧世言拿起了一块,手里糖块被切得方正,色泽奶润,是用冬日初开的白梅花做成的,离近了还能闻到淡淡地梅花香气。糖块被放回了盘子里,萧世言只是喝了口茶漱漱嘴。 准备了那么多糖,他一块都没吃,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在场的花未拂、息绝和夜寻都很担心,但是不能勉强他。 冬天都过去一半了,所有人都期待着春天的到来,身处绝境的萧世言也是。摆在屋子里的花瓶,梅花日渐枯萎,抬头时,窗外天色昏暗。倘或能够芦花被下,卧雪眠云,竹叶杯中,吟风弄月,那该多好啊?这世道如此纷乱,做个风流浪子又何妨?何必作茧自缚,自欺欺人? 萧世言抚摸了一下梅枝,零零星星的花瓣就飘落在地板上,他回头望向了花未拂,“我想吃糖了。” 夜寻就守在门口,一刻也不曾松懈,门外月光阴暗,今晚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夜寻听着屋里的对话,花未拂带着斥责的语气,温柔说道:“晚上吃糖对身体不好,明日再吃吧。” “我就吃一点点。”萧世言央求着,许是因为他难得有食欲开口吃东西了,花未拂打开了门,出来吩咐着夜寻。 “去厨房端些过来吧。” “嗯。” 糖块很快被端上了桌,颜色各异,都是用采摘的新梅制作而成。萧世言满意地尝了一颗,含在嘴里连连点头,“好吃,很甜。” 花未拂把盘子挪开了,打算让他明天再吃,“天气还凉,霜雾遮月,等到了春天,我带你看星星赏月亮,花与星月都是甜的。” 这一天晚上,萧世言嘴里含着糖,坐在对面静静地坐着,他没力气把糖咬碎,糖块在口中逐渐融化着,他感受到的甜意在心里。门外不时有晚风吹着门框,屋里和谐得像是春天已经来临一般,他的一颦一笑都让对座的公子痴妄。 夜深了,星星静谧,月亮躲藏在乌云里,提醒着尘世中的凡人们该休息了。花未拂抱了萧世言上榻,手掌像花朵绽放一般张开了,食指微微动了一下,九霄炉悬浮在床上,炉子里散发着让人静心的安息香。 最近这些天,这个白衣公子几乎夜夜离不开九霄炉,如果没有安息香,他能比年幼的久长在夜里更加闹觉。 像往常一样睡下了,安息香发挥作用,没过半个时辰两个人就都睡下了,门外守夜的夜寻抬头望着阴云笼罩的月亮,内心隐隐不安。 “啊……”睡了许久,梦里良辰美景,还有最爱的人,萧世言突然惊醒了,开始急促呼吸,痛得麻木,一双眼睛逐渐憋红了,“我不疼……未拂……”他身侧的公子安然熟睡着,他口中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不疼”,借此麻痹着自己的心灵。 房间门窗紧闭,丝毫不透风,可散开的床帐空隙间,靠墙摆放的花瓶里,梅花花瓣一点一点地掉落着。声音很轻,很空灵,萧世言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详平和、无拘无束的感受。身体似乎变成了半空中飞舞的花瓣,轻飘飘的,也让他晕头转向,眼前时暗时明。 花未拂旧时说过的那句“我爱你”回响在空中,那是萧世言听到最美妙的音调。曾经以为乾坤在手,到头却是繁世一场梦,他好想爬过去抱住爱人,可这副躯壳似乎不是他的一样,动不了,张了张口,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潜意识里,他置身如黑暗之中,回望着过去,经历过的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他奔跑着,呼喊着,可就是没有人。 未拂,未拂,你在哪里呢?他在黑暗中摔倒了,床上的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他呵气成雾,泪光冰冷,意识涣散。怕已是坠入寒冬深窖,再也等不到春天了,再也无法和爱人花前品酒,赏月数星了。 我今生所爱,今生期待,终不可得。 夜寻的斗篷掉落在地上,在门外蹲身哭了半宿,一直在等着天亮,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来自内心的煎熬。 日初升,天破晓,息绝一如既往,早早地端了药过来,龙泽川陪同在身后,但在两个人看到夜寻落泪时,息绝便知大事不妙,手上端着的药摔在了地上,消融着清寒夜里才刚结出的冰霜。 一向傲骨的息绝没站住脚摔在了地上,霎时间头晕目眩。他难以接受爱徒离世的事实,前一天还在嬉笑蹦跳着的徒弟,今日一早,人便没了,息绝坐在冰冷的地面失声痛哭起来。 “绝儿。” “我们回……回渰域吧。”他的心火热交加,他哽咽不能语,急需冷静一下。 剩下的事情交给花未拂了,龙泽川和息绝已经仁至义尽了,萧世言的死对息绝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留下只会惹得花未拂更加伤心的。 一觉醒来的花未拂还有些发懵,面容慵懒,揉了揉太阳穴,挥手收起了九霄炉。他必须尽快从美梦中清醒过来,起床照顾枕边人,他习惯性地推了推身边的公子,轻声唤道:“世言大人,该起床了。”温柔的嗓音,和善的语调,都没能把萧世言叫醒,这个素衣公子没有一点儿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