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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拓跋轲念了兄弟之qíng不肯伤害拓跋顼,如果能让他放弃了立拓跋顼为北魏储君的念头,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气了。 拓跋顼为了他即将到手的江山,翻脸无qíng地将我拱手送向他的兄长,我偏要他得不到他的江山! 可拓跋轲,像是料定了我的心意,居然一早便将这话拦在头里,浑不管现在这气氛有着多少刻意营造出的甜蜜,甚至不顾今天是大年初一,将这可怕而不祥的斩字说出了口! 我紧张得手都在他的掌中微微发抖,打着寒颤低声道:对于这个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才好他显然觉出了我的恐惧,放开我的手,却张开手臂环了我的肩,将我半拥于怀,放缓了语调,你乖乖的,朕会宠着你,一直宠着你,明白么? 不明白。 不明白这个杀人如麻的修罗,怎会向我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来,配着他一贯的端肃神qíng,倒像是在郑重地向我承诺着什么。 我不敢奢望这人会有什么好意,依在他的身畔,只是顺从地回答他:宝墨明白了。 他便轻轻的揉了揉我的肩,就像我在惠王府无事时,偶尔会抓着外番进贡来的绿眼睛大白猫揉来揉去一样。 活生生的美好玩具,玩弄起来自然比死物更有趣儿。 母亲给了我这副勉qiáng称得上美丽的容貌,到底是我的幸事,还是我的不幸? 快到文德殿时,拓跋轲才放开我,由着我略退一步,随在他的身后,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踏入大殿。 殿中早已筵席齐备,得了通报的大臣屏身静气候着,一见他踏入,齐刷刷跪倒参拜。 拓跋轲心qíng颇好,笑容甚是和煦,令诸臣归座。 他自己也坐到御席前,将我拉在身侧坐着侍奉,才微笑道:今天是一年之首,本该让众卿家聚于家中,得享天伦之福。算来,朕巡狩南方,着实耽误了诸位的一家团聚了! 众臣哪敢流露半分不满,立时祝祷声起,无非是大赞拓跋轲为了大魏的万世基业夙兴夜寐勤于政事,预祝新年隆福无边,踏平南齐,一统天下 这些话,我却只能装听不到了,默默打量着这些随驾南行的大魏股肱时,忽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往这边she来。 微一偏头,正见拓跋顼若无其事地转过目光,专注地看着侍女为他斟上美酒,端上桃汤。 你懒得看我,难道我现在就乐意见到你么? 我满心恨恼,只是qiáng行压着不敢流露。 待得拓跋轲举起银杯与诸臣同庆时,我也端过酒杯来,看也不看,一饮而尽。 滚下喉中,才觉异常的辛辣从腹间直冲上来,连口中也给辣得唇舌涩滞,半点拖挪不开,忙不迭掩着嘴呛咳起来。想要喝水时,刚倒来的茶水却是滚烫的,再也没法入嘴。 拓跋轲刚放下酒杯,皱眉问道:怎么了? 我泪汪汪问:这是什么酒? 拓跋轲疑惑,转头望向侍女,道:你们给她倒是什么酒? 侍女慌忙回道:陛下,是椒酒。 拓跋轲立时沉下脸来,为什么不是柏酒?墨妃小小年纪,又是南人,哪里能饮椒酒? 北方风俗,正月初一饮用椒酒和桃汤,可以避邪祈福。桃汤是以桃枝所煮的汤汁,而椒酒是用椒籽浸制的陈酒,味辛辣;南方习俗也差不多,不过用的是柏树叶浸的酒,要清淡芳香许多了。以往在惠王府,每年初一惠王也会让我喝上一杯,味道清甜甘醇,略有酒味而已,哪会有这等呛辣? 侍女一脸惶恐,料想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位南齐妃子列席,并不曾备什么柏酒。 我忙咳着道: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那边已有宫人慌忙跑来,送上一盏温温的茶水,和一碟据说可以解辣味的蔬菜来。 拓跋轲捉了我手臂,轻轻一拎,已将我扯过去,一边抚着我的背,一边接过侍女的茶水,送到我唇边,责怪道: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怎么还冒冒失失一口便吞了那酒? 我红了脸就在他手中喝了两口水,又取那蔬菜吃了,才觉略好些。 正喘着气努力平定自己出丑的模样时,忽觉周围有些异常。 拿丝帕拭了拭眼角呛出的泪水,才发现,那些大臣们正或明或暗的盯着我瞧,神色古怪;唯一正常的人,是拓跋顼。 他看也不看我,正用极优雅的姿态缓缓品着酒,扫视着眼前的菜碟,似在寻觅着自己爱吃的菜式。 江山重,且尽樽前酒(二) 一低头,才发现我已被拓跋轲整个儿地揽到了怀中,而他的眼神关注而暧昧,一如他抚着我后背的手。炽热的掌心,传递出的,并不仅是对我呛酒的安抚。 他是拓跋轲,北魏的帝王,生xing冷峻严谨,行事深沉莫测,臣下怕是无人不知。恐怕,他从不曾当众向一位妃嫔表现出这样亲热而暧昧的言行吧? 他可能一时着迷于我的容貌,可我并不认为我有那样的魅力真的让他动心,甚至动心到为我失常的地步。 悄然挪动着身子,想从他怀中起身时,他的手略一勾,已将我扣得动弹不得。 好点没?他冷着脸问我,手掌的温度透过夹袄传来,分明正温柔有力地磨挲于我的腰间,带了两相缠绵时的不舍和微痴。 我不晓得我该相信他人前的冷然,还是该相信他人后的热qíng,战兢兢地回答:好好多了! 柔软的腰肢又被他轻轻握了一下,才懒散地放开,淡淡问道:管密,朕的两道旨意,宣布了么? 管密弓着腰,眼角弯出一堆螺旋形的纹路来,笑道:正要请皇上示下呢,是不是就这宣旨? 宣。稳健到让人害怕的手,缓缓提过银杯,不紧不慢地送到口中。 连他淡淡扫过众人的视线,也是智珠在握的自信和骄矜。 我透一口气,不去细看他,悄悄挪远了身体,冀望他给我带来的压迫感能少些。 这时,管密已立到阶下,尖着嗓子道:豫王拓跋顼接旨! 拓跋顼微微一愕,立时起身出列,修长秀颀的身形屈下,沉着道:臣弟接旨! 管密高声道:皇上有旨,朕年事渐长,膝下未诞皇嗣;有豫王顼,勇毅宽仁,允文允武,德才兼备,特册皇太弟,立为我大魏之储,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拓跋顼并未抬眼,一圈长睫覆住眼睛,看不出一丝喜怒,如仪磕下头去,用和拓跋轲极其相似的沉着声音说道:臣弟领旨!谢皇兄十八年抚育之恩,谢皇兄今日扶携之恩! 拓跋轲眼神极是幽深,凝在他弟弟面庞上,唇角却一抹温和轻笑:起来吧!朕已知会礼部,尽快诏告天下,只是战事方兴未艾,册立仪式,只能从简了。 下不下达正式的旨意,行不行册封仪式,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拓跋轲选在一年最重要的日子,当着百官的面确立了拓跋顼的储君地位。 拓跋顼真够聪明,即便再喜欢的人,也绝对不去和拓跋轲争。果然,他的让步很快得到了回报。他将得到了北魏的数千里锦绣江山。 至于美人,他放手了一个,坐拥江山后,完全可以挑出千个百个来供自己消遣。 他根本不用挂念一个既不温柔、也不聪明的刁蛮女子,还是个早被别的男人碰过的不贞洁的女子。 我也垂着眸,用长长的睫覆住眼底的qíng绪,甚至还能悠闲地再品一口茶,用丝帕拭着唇,淡然地听着周围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恭贺声,和那少年温雅有礼的逊谢。 这时,管密又高声道:宫人萧宝墨接旨! 我诧异抬头,望望管密,又望向拓跋轲。 拓跋轲的浓眉微微一挑,顿了箸瞥我,不接旨么? 我敢不接么? 即便我把魏国皇帝的圣旨当成又脏又臭的牛粪,此时也得恭恭敬敬接到手上。 带几分慌乱匆匆跑过去跪下时,只听管密温和道:皇上有旨,宫人萧宝墨娴德贞淑,敏慧过人,着封为墨妃,望勤谨事君,莫负朕意! 墨妃 当了那么多大臣跟前封了我为墨妃 即便我回到了南齐,这两个字也会如同两滴再也洗不去的墨渍一般,紧紧印在我的脸上。 可那又怎样呢? 肮脏着,还是得活着。 宝墨领旨我颤着声音,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管密俯下身,陪笑道:娘娘,您有了封号,以后得向皇上称臣妾了! 是是臣妾领旨。 怎么听来这么勉qiáng?拓跋轲慵懒含笑的声音自上传来,大约因为朕游幸在外,不曾预备金册玉印吧?管密,去预备吧,按正式的册妃仪式来。 不用抬头,我都猜得到拓跋轲此时看来冷静无波的眼神里,有着多么危险的试探。 把指骨握得响起来,甚至那骨折未愈的食指中指被自己捏得锐痛,我终于将委屈含恨的泪水咽下,低低嘀咕道:没有啊,就是不习惯。 管密轻笑道:皇上不怪你,疼着你呢,快坐回去吧! 我乖乖地应了,怯怯地觑了拓跋轲一眼。 拓跋轲果然在观察我,此时与我畏怯不安的目光一触,唇角很浅地弯了个弧度,算是给我一个安抚的笑容吧? 只要我不流露出敌意,只要我不显出对拓跋顼的qíng意,他应该还是很乐意宠着我的。 把我当成一个树在齐魏两国间的旗帜,高高招摇着,以示大魏今非昔比,已能将敌国尊贵的公主搓圆捏扁,尽qíng蹂躏。 下面的时间,我真的是如坐针毡,唯一的希望,立时回去,找到个安静无人的小小空间好好哭上一场,把满心的混乱qíng绪发泄出来。 面对视我为拓跋轲女人的魏国臣子,面对让我压迫得不敢呼吸的拓跋轲,面对用我换了江山安稳的拓跋顼,我实在不知道,我该用怎样的意志,才能克制住自己的言行,不让自己失态! 江山重,且尽樽前酒(三) 我尽力将自己的心神全放在席间的美味佳肴上,却食之无味。 我不能对大臣们看似尊重实则轻蔑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们一定在想,看,这丫头就是齐明帝的宝贝女儿,再怎么金尊玉贵,还不是得跪在他们主上面前,代替明帝接受魏人的惩罚和污r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