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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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回，自认自己跟希尔关系不错，将军团的那帮子骑士们各个都比下去，因此心底里暗搓搓的有点得意的第三摄政王德纳威殿下，在前去与希尔进行了一场亲切的、掏心置腹的交谈后，受到了沉重打击。 因为他敏锐的发觉，希尔虽然对他比对骑士们态度要好上许多，但是，那言行举止间的淡淡疏离和客套，无一不在提醒着德纳威不要忘了他的摄政王身份，更不该在希尔的那个什么决定上面跟他有意见分歧。 在死脑筋的希尔看来，那个决定一箭三雕，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身为位高权重的第三摄政王的德纳威殿下，怎么能反对呢？ 所以，希尔看着德纳威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不解。 丫的啊，我现在是你的教养者！老爹好么？！能不能不要把我推开啊喂！我跟安瓦尔那个满心只有王国只有军团只有自家兄弟的死心眼家伙不一样的好嘛！！ 德纳威捏了捏轮椅扶手，压下心中憋屈，维持着面上一贯的淡雅温和笑容转移谈话重点，探手过去捉住希尔放在毯子外面的那只手握在手里，在希尔半是疑惑半是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将他手腕从病号服底下撸出来，查看腕间伤痕，对那道扭曲的浅色痕迹极其不满。 “你说你当时怎么就下得去那么狠的手呢？” 德纳威可是听密斯托勒说了，希尔为了多放出点血来喂活快要咽气的那个有一半邦巴鲁特血统的星蕨小特工，可是对着那道伤口又是撕又是扯又是抠了好几回，搞得那道伤口裂的很大很恐怖硬是在希尔洁白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伤痕不说，还兼带弄伤了手筋，所以才会被破茧中心以此为借口将他强留下，不让他搬回德纳威身边去。 其实手筋的伤还算好，只要做几个小手术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问题是希尔之前的大量失血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养回来的，再加上大家所担心的希尔的精神状况…… 你看你看，他现在这样明明面容憔悴却眼睛发亮整个精神异常振奋的模样，能叫正常吗？！还有那个作死的想要主动被霍迪尔军方俘虏然后借机寻找第一骑士的提议，那是正常人能想得出来的吗？！ 所以，即便德纳威再怎么不情愿不开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破茧中心翻脸，把人带回去。 唉…… 德纳威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好容易养壮实点的小崽子只不过离开自己身边一回就弄成这幅惨样回来，还被一条大灰狼给叼去折腾了许久也不知糟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心里就一阵难过，偏还不能就此安慰一二，连提都不能提，叫他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德纳威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牵起希尔微凉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 被蹭的希尔万分惊悚，浑身汗毛竖起，竭尽全力才没有失礼的把自己的手从德纳威殿下手底下抽走。 掩在毯子底下的另一只手攥了攥拳头，希尔强自镇定，斟酌着语句与德纳威商量。 “殿下，您看这……”能不能麻烦您放开我的手？ 德纳威手一紧，眉头一拧，抬头望过来，希尔后半句话顿时哽住，呐呐的说不出口了。 德纳威满眼心疼的摸着希尔的手腕，幽幽叹息。 “你就……不疼么？” 希尔：“……那会儿没感觉……” 当时顾不了那么多所以也没觉得有多疼…… 德纳威：“怎么可能没感觉？！” 一定是疼到掉眼泪了吧？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德纳威眼瞅瞅希尔尴尬的脸色，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忍不住鼻头发酸。 孩子大了，懂事了，知道说假话不让家长操心了，呜呜~好欣慰！ 希尔察觉到德纳威身周诡异的情绪波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咳咳，殿下……” 希尔想要说点什么摆脱这种窘迫的感觉。 “你唤我什么？”德纳威幽怨道。 希尔瞬间一凛，从善如流道：“德纳威……啊不，老爹？” 德纳威眼角微弯：“乖~”儿子哎！ 希尔又是一抖：“老……老爹，这个这个……” 德纳威斜眼瞥过去：“嗯？” 想说什么都行，唯独那件事情，不可以。 德纳威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印着这句话。 希尔看得清楚，口唇开开合合，最后一撇，放弃了与老爹剖解心迹的打算。 决定已下的希尔反正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回头只要在骑士会议上撺掇骑士们通过他的提议，无法插手军务的德纳威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现在哄哄他开心也好，省得回头跟他闹僵了关系希尔自己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想通的希尔嘘了口气，整理好情绪，扬起脸冲着德纳威讨好的笑，完全没发现自己扭曲的笑容在德纳威眼里是有多可怕。 德纳威因此更加确定希尔仍然没有从被劫持期间的那段黑暗经历中走出来，对待他的态度越发的温柔，软得希尔简直不能再好了。 希尔暗道：果然还是齐格爸爸那样的更适合自己啊，德纳威这样的宠溺爹，希尔表示他完全伤不起！ 咳咳，言归正传。 希尔不再提加入星蕨寻找阿格里奇的那些鬼主意，德纳威心情这才好了点儿，温言温语的跟他聊天，说些希尔不在主星的这段日子里，他以及希尔的那些孩子们的琐碎日常，俨然创造出一副普通家庭父子相亲的温馨氛围。 当然了，如果这儿不是破茧为希尔提供的监控严密的单人病房，周围也没有那些带着屏幕和指示灯的检测和医疗设备的话，就更好了。 希尔瞄了眼自己仍然跟德纳威握在一起的手，被德纳威手心的温度所感染，脸颊微红。 “谢谢……老爹。” 服药时间到，希尔接过德纳威递来的水杯，顶着德纳威担忧的目光将药吞进去，然后咬着杯子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灌水，试图以此降低药效。 鉴于希尔的自我感觉良好，在他看来，这些让他总是昏昏欲睡的精神镇定类药物其实完全不必开。奈何这事儿是医生说了算，希尔只有接受的份，抗议无效。 为了早日康复离开破茧中心，希尔忍了。 一旁的德纳威见希尔乖乖服药，没有要发脾气或者反抗的意思，高悬的心这才落下。 歪着脑袋想了想，德纳威摸摸唇角，觉得应该给希尔些甜头。 于是，德纳威凑近希尔，询问他是否想要见一见他的……哥哥？ 噗！希尔喷了德纳威一脸水。 “见……见谁？！”希尔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希尔——德纳威难不成还有其他养子么？我怎么不知道？！ 久未出场的蜂巢——他好像没有其他养子了……吧？ 希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挺多余的，深受打击。 德纳威……德纳威淡定的抹掉脸上的水，幽幽的看着满脸惊讶的希尔道： “我知道你最近没有见到阿尔一定会很想念他，不过也不用这样……激动吧？ 前段时间医嘱裁定你暂时不适合与外界多做接触，所以才拦着其他访客，不让你哥哥还有你的几个旧友来探望你。不过我看你现在似乎情况不错，应该已经没问题了，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见他们。 虽说医生们坚持认为你目前的精神状况仍然不稳定，但我觉得，让你见见失散多年的亲友，应该会对你的康复有帮助才对。 你觉得呢？” 终于反应过来德纳威口中的哥哥是谁的希尔的脑子轰的一下懵掉了，德纳威后面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阿尔维特的笑颜，转瞬间又忽然变成沙拉赫的脸，顶着一头一脸的血诡异的冲着他笑，笑得希尔只想跟着他一起去了。 德纳威问完话，静待希尔回应，却发现希尔神色不对，追问之下才晓得原来希尔根本就不知道—— ——阿尔维特和他的那几个旧友如今就在破茧中心里暂住，而且是跟着希尔搭乘同一艘飞船来主星的！ 德纳威回过神来，被那帮子喜欢遮遮掩掩的骑士给气笑了。 “好好好，他们竟然连这都瞒着你？！很好！” 德纳威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等着！” 说罢，德纳威调转轮椅，匆匆出门，交代了守在门外的17号几句，让他照看好里面的希尔，而后调转方向，直接去找破茧中心的负责人凯尔特找说法顺便讨人，完全忘记了要问一问希尔的意见，这人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毕竟，阿尔维特可是德纳威的亲！生！儿子，德纳威知道他对希尔喜欢得紧，自然打从心底里不希望阿尔维特跟希尔之间存在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而且，就德纳威多方面的观察来看，他不认为希尔因为之前的那些个不该发生的事情就恨上阿尔维特了。 和终结者们的看法正相反，德纳威认为希尔越是避而不谈，越是竭力否定，越是证明他心里还有阿尔维特的一席之地。 现在两人好不容易凑到一个地方了，德纳威身为老爹，怎么的也得贡献点力气为他们两牵牵线不是？ 只能说，曾经眼看着阿尔维特生生错过当年的拉维亚的德纳威，此时全心全意的想要为情路坎坷的阿尔维特谋些福利，因此，对希尔的想法，就没那么在意了。 或者说，德纳威自认为他经过了这么几年的相处，对希尔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了。 德纳威想：既然两人都互相爱慕着对方，将对方深深的藏在心底深处，只是因为一些误会和战乱而阴差阳错的分离，实在是可惜。现在难得重聚，何不趁此机会再续前缘呢？ 做如此想的德纳威，这心偏得是没边了，却觉得自己很有理。也正是因为此，匆匆离开病房前去找凯尔特要人并谈论探望事宜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病床上的希尔堪比白纸的脸色。 希尔手中的水杯，滑出了那双剧烈颤抖着的手，掉落在地，摔了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