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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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里奇绕着昏迷中的少年转悠了好几圈，终是忍不住，在助手进来给他注射过凝神剂之后，觉出少年身周涌动的精神力风暴变得安静了些，便一头扎了进去，闯过纷乱的意识流，直探到底。 少年在自己的潜意识面的最深处，在阿格里奇的指导下，为自己修筑了一处小小的避风港，在无法忍受外界的伤害的时候，可以躲避进来，暂时逃脱那些伤痛。 这处小小的安全地带，全由少年抽调自己的记忆所造，赫然是他曾经和哥哥一同生活过的那间不大的船坞，连带着船坞后的小小花园、草地和院子里的大树以及树下的躺椅。 阿格里奇到的时候，院子里并不怎么平静，呼呼的刮着风，显示着之前那场实验对少年造成的伤害是多么剧烈。 阿格里奇惋惜的瞄了眼被风吹得直抖的船坞敞开的正门，对于少年死活不肯进去潜藏自己表示极是无奈。 摇摇头，阿格里奇将负面情绪抛到脑后，绕过安全屋，进入其后的庭院。 少年消瘦的背影果然仍在树下的躺椅上蜷着。从这处幻境建立之初起，他便一直窝在那里不肯挪地方，看来是很喜欢那儿了。 阿格里奇叹了口气，避开空中摇曳着的少年四散的精神力触须，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希尔？”阿格里奇轻声呼唤道。 少年垂落在躺椅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有所觉。 阿格里奇没有催促，而是轻手轻脚的上前去，延展自己的精神力触须，与少年的轻轻接触，向他传递自己的担忧和善意。 第一次和少年正面接触时，少年发自内心的反感、抵触以及不信任，阿格里奇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如果不是阿格里奇聪明的搬出沙拉赫，并向少年透露出一些沙拉赫的近况，阿格里奇恐怕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跟少年建立起现在这样的联系，更别提在他的意识界面里指导他建造安全屋了。 从短暂的接触中传回一些并不清晰的情绪，阿格里奇被影响到，有点想哭，不过忍住了。 “沙拉赫他……好么？”躺椅上的少年询问道。 希尔一面问着，一面缓慢的爬坐起来，斜靠在躺椅上，借着背后的大树躲避咧咧作响的寒风。 这些凌乱的无法控制的精神力暴动后的残留，让他很不舒服。 “他很好。” 阿格里奇违心的回答少年的问题，看着他异样苍白的脸庞和听到他的回答后露出的笑容，一阵揪心。 “你怎么样？”阿格里奇迅速转移话题。 “我？”希尔移开目光，看着屋后的花园。“我很好，谢谢你。” 阿格里奇看到少年说话时，手指在不自觉的抠挖躺椅的扶手，便知道他是在撒谎，叹息了一声，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少年痉挛的手指，试图制止他神经质的行为。 “别碰我！” 希尔猛的挣扎起来，冲着银发的青年发出尖利的抗议。 精神冲压扑面而来，阿格里奇连忙放开他，摊开两手后退，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实体接触，我……”阿格里奇有些慌乱的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再弄伤自己，精神体受伤是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的。” 希尔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自己无意识间做了什么，讪讪的握起拳头，将已然受伤的手指藏到背后，垂头向青年道歉。 “抱歉，是我……反应过激了……” 希尔咬住下唇，竭力压下心中反感，不肯承认自己仍然不习惯在意识界面和这个来自暗影王国的货真价实的克隆 体——还是名骑士！——这样面对面近身接触。 阿格里奇呼了口气，表示理解。 “哦，我懂得，你只是还不适应。这没什么，你当我是会说话的大萝卜就好了~” 这句话，成功的让希尔把注意力转向了他的身体。 阿格里奇瞟见少年无意识顺着他的腰肢往下瞄的视线，忍不住脸颊有些发烫。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遮挡自己，大刺刺的站在原地，任由少年红着脸悄悄儿打量他。 “你瞧，我就是颗大萝卜，能陪你说说话什么的。” 阿格里奇再接再厉，试着缓解希尔的紧张情绪，让他不再把注意力纠结在这些小地方上。 阿格里奇难得的幽默起了作用，希尔收回打量的目光，将自己更紧的蜷缩成一团，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来。 “你今天还有什么要教我的么？”希尔问道。“如果能教我怎么对付这些乱流的话就好了。” 希尔指指周围肆虐的狂风表示了他的不满。 “它们很讨厌。” 阿格里奇表示他当然对这些乱流——没办法，借此趁机向希尔又一次提议，让他赶紧躲进安全屋里去，等一切过去以后再出来，被希尔再次摇头拒绝。 “不。”希尔轻轻的但却坚定的回绝道。“我不能丢下沙拉赫，自己躲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能。” 阿格里奇哽住，暗自磨牙。 他知道，自己目前能够溜进少年的意识深处并和他建立联系已是极限，不可能在少年意识清醒的时候违抗他的意志将他的意识体强塞进安全屋里去，只有……只有在少年受到强烈刺激精神崩溃的时候，他才能趁乱得手。而这个诱因，阿格里奇现在可不敢透漏给少年知道。 是以，阿格里奇维持着自己惋惜的表情，继续不遗余力的劝说，并且谨慎的和少年保持安全距离，以防精神力触须在碰触时将他的心声传入少年耳中，破坏他和沙拉赫已经拟定好的计划。 阿格里奇几乎可以想见，到时候少年的意识层面会乱成什么模样，那对他这个外来的意识体将会非常危险。但是，如果能够成功，在阿格里奇看来，冒这个险，是值得的。 一定能成！ 阿格里奇暗暗给自己鼓劲。 突然，躺椅上的少年皱起眉头，发出一声闷哼。苍白的手痉挛着抬起，抓住自己的头发。 伴随着痛苦的□□，少年弯下腰，歪倒在躺椅上蜷成一团，无助的颤抖。 “怎……怎么了？！” 阿格里奇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周围的风不知何时变小了许多。 “走……快走……”希尔勉力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我……我要醒了……唔！” 阿格里奇闻言色变：“怎么这么快？！” 希尔痛苦的大叫：“我不知道！走呀！我控制不住了啊啊啊啊！” 周围的风突然加剧，化作龙卷，将躺椅上少年的身形卷走、吹散。阿格里奇匆忙追上，借着旋风逃离正在崩溃的幻境。 除了安全屋，其余的幻境，只有少年的意识体能够控制的时候才能存在。阿格里奇不是这里的主人，对于幻境的崩溃，毫无办法。若不想随着幻境一起覆灭，只有迅速逃离这一条途径。 希尔喘息着从噩梦中醒来。 眼前没有狂乱的旋风，也没有记忆中温暖的船坞和他的小花圃，有的，只是冰冷的金属屋顶和冷硬的铅灰色彩。 “醒了？”助手随口问了一句，靠上前来检查。 希尔别过脸去，望着昏暗的隔离室角落，感觉着从那儿传来的些微情绪，默然无语。 阿格里奇有些散乱的意识体漂浮在角落里，虚浮的体表翻腾涌动，显示着主人的情绪之恶劣。 离开前，阿格里奇想，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了…… 两天后…… 希尔百无聊赖的瘫软在硬邦邦的床上发呆，忍受着脑壳一跳一跳的抽痛，嘴里默默数着羊，奈何头疼得实在太厉害，他数到头晕脑胀了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烦恼。 昨天，黑泽尔让他近距离和特雷利亚斯曾经试图给他的那个盒子亲密接触，希尔自然是一万个不肯，被恼羞成怒的黑泽尔狠狠电了个透，最后被迫伸出手去，碰了碰那个盒子，然后就…… 希尔抬手敲了敲脑壳，试图回忆起碰到盒子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却是完全想不起来。不过看黑泽尔今天没有来叨扰他休息，恐怕昨天的实验已经达成了黑泽尔的目标了吧。 希尔郁闷的掀起毯子，蒙住脑袋，在底下默念阿格里奇滚出去阿格里奇滚出去。 一旁刚刚过来偷窥的阿格里奇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阿格里奇悄然传声，惊得少年浑身一抖，再没了声音。 “你……你又来偷窥！”少年的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抱怨。 阿格里奇抿唇：“不，我给你带了个朋友过来。” 希尔蹭的甩掉毯子，露出脸来，正要说话，床对面的金属墙壁开了个口，多日不见的沙拉赫被一名守卫推了进来。 “三十分钟。” 机器人守卫机械的命令道，门在它面前悄然关闭，与墙面完全贴合，缝隙全无。 自打被关进这里，希尔跟沙拉赫就只能隔着隔离墙说上几句话，这样脸对脸没间隔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希尔瞪大眼睛，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格里奇的意识体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隐入昏暗的角落里，消失不见。 沙拉赫打量了一番关押希尔的隔离室，冲着上方半透明的观察室窗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迈步向希尔走去，一屁股坐到床上，伸手揽过少年细弱的肩头，将他抱进怀里，附送了一个大大的问候吻。 少年红了脸颊，却没有伸手推开青年，而是张开手臂，紧紧环抱住青年，喜极而泣。 “沙拉赫！沙拉赫呜呜呜呜……” 希尔死死揪住沙拉赫的衣服，把脸埋在沙拉赫的胸口，尽情宣泄情绪。 角落里偷窥的阿格里奇收回视线，不忍再看。 沙拉赫抱住希尔，用温柔的抚摸回应他的依恋，眼底满是决绝。 “希尔、希尔~”沙拉赫轻声呼唤。“仔细听我说。” 少年的身躯随着啜泣微微抖动，哭泣声却小了很多。 沙拉赫搂紧他，附耳低语：“我这回可是骗了他们才好不容易得到见你的机会的，你可得好好配合我，别露馅了。” “嗯？”希尔抬起头，仰脸望向沙拉赫，完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沙拉赫苦笑一声，两手捧起少年冰冷的脸，低头在少年温润苍白的唇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抱歉…… 沙拉赫闭目，将愧疚隐藏起来。 “嗯唔？！！”少年的银眸忽的瞪圆，眼底一片惊惶。 伸手去推，被身强力壮的青年轻易抓住手腕，拧到身后。单薄的套衫从系带处被解开，从肩头滑落，露出少年嵌入监测仪器的光洁背脊。 毫无防备的少年直到被翻转过去放倒在床上才反应过来，身躯因为沙拉赫的触摸而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沙……沙拉赫？！” 少年结巴着发出质疑声，几乎咬烂自己的舌头。 “嘘~” 沙拉赫转手将毯子掀起，盖在两人重叠着的身上，遮挡上方观察窗内窥探的视线。 “配合我，希尔，别忘了，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是……情侣。” “情……情侣？” 希尔费力的转过头，想要说些什么，被沙拉赫截住话头，掰过脑袋，强行夺去了又一个吻，连带着两根手指也一起挤了进去。 “唔嗯……”希尔呼吸不畅，差点背过气去。 沙拉赫小心观察着希尔的反应，将手指从希尔无法闭合的唇角抽出，探入毯子深处。 “啊！” 希尔弓起背，发出一声悲鸣，随即软倒下去，失了反抗的力气。 许久之后…… “对不起……”沙拉赫退出来，小声在希尔的耳边低语。“原谅我，希尔，原谅我……” 希尔空茫的视线散乱着，无法集中，身体微微的颤抖，呼吸不稳。 沙拉赫别开视线，伸手将希尔的眼睛合上，解开暗中捆绑住他手腕的系带，最后在他满是泪痕的脸颊上留下一个道别吻，钻出毯子，慢慢的踱到隔离室的正中央。 “你看得还满意么，黑泽尔？” 沙拉赫抬起头，冲着上方的观察窗大声喝问。 床上的少年呜咽一声，将自己蜷成一团，躲进毯子下的阴影里。 良久，传声器里传出黑泽尔有些尴尬的声音： “还行，你们自己觉得满意就好。” 沙拉赫嘴角咧开，露出讽刺的笑容，抬手悄悄抓住脖子上的抑制环。 黑泽尔没有察觉到青年的诡异态度，挥挥手，让守卫去把青年带回去，结束这次“亲密的探视”。 “只要你们乖乖表现，老实配合我的实验进程，我就……你在做什么？！” 黑泽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 “卫兵！卫兵！” 黑泽尔大叫着，扑向控制面板。 金属墙壁上的门在打开，外面，机器人守卫的身影隐约可见。 沙拉赫两手握上颈间的抑制环，转头望着床上将自己藏在毯子底下的少年，后退一步，退到安全的距离，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暴涨，猛的用力。 喀拉！已被磨出一个豁口的抑制环发出一声轻响，从最薄弱的接口处裂开，警示灯随即发出闪烁的红光，整个隔离室暗了下来。 “警告！警告！有□□！建议撤离！请立即撤离a—130隔离室！” 隔离板自观察窗上方开始落下，隔绝了黑泽尔的操控信号，顺便将半开的门挡住，把守卫挡在了门外。黑泽尔夸张的捶打着窗户，高声叫喊，却一点声音也传不进来。 希尔从毯子下面露出两只眼睛，四下张望。 “沙拉赫？”希尔朝站在房间正中的青年投去探究的视线。“怎……怎么了？” 沙拉赫只觉终于能报复到黑泽尔，胸中大快，冲着希尔笑得开怀。 “不用想我这个借故占你便宜的家伙，希尔。” 沙拉赫边说边后退，直退到隔离墙边，紧贴着墙壁站立。 “我去找奥兰多了，你可以放心的躲起来了。” 希尔扶着墙坐起身，直直望过去，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全都显现在面上。 陡然间，彭的一声，抑制环自沙拉赫颈间爆炸，将青年的脖颈连同脑袋炸成了碎片。 血合着骨肉碎屑，洒满了青年背后的正面隔离墙，有一些，甚至溅落到希尔的脸上。 “沙……沙拉赫？”希尔的声音发颤。“沙拉赫，你在逗我对不对？” 警报声停止，灯光恢复正常，隔离墙开始缓缓收回。沙拉赫迪瓦的残躯软绵绵的从隔离墙上滑落，歪倒在地。血流了一地，踩在希尔的脚下，还残留着熟悉的温度。 希尔踉踉跄跄的冲过去，扑倒在沙拉赫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沙拉赫！沙拉赫！” 希尔嘶哑的尖叫哭喊，在沙拉赫身上胡乱的扒拉着，试图把他扶起来，让他活过来。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啊啊啊啊！！” 希尔抓住自己的脑袋，仰头呼号，精神力暴动如阿格里奇所想的那般开始。 “阻止他！该死的！阻止他！”黑泽尔在观察室里疯狂大叫。 机器人守卫及时冲进隔离室，电击棒伸展开来，狠狠戳上少年裸露在外的后背。 希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僵硬倒地，眼中光彩消散。 就是现在！ 等待已久的阿格里奇从隐身处窜出，直闯少年意识深处，穿过狂暴的飓风，冲向正在形成中的幻境，将立在院子里抱头哭喊的少年用精神力触须包裹起来，拖进大开的船坞正门。 砰！ 大门在两人背后关闭，将狂风阻挡在外，大门紧锁，安全屋正式发挥作用。 无法承受这一切的希尔一声未吭，意识体完全失去控制，倒在阿格里奇怀中。 “你安全了，兄弟，你安全了。” 阿格里奇眼含热泪，抱紧怀中少年，发出连声安慰。 昏死中的少年意识体，眼角微颤，划下滴滴血泪。 小院里，狂风依然萧瑟，却再也无法影响到船坞内的两人。 阿格里奇和沙拉赫的惨烈计划，到底还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