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青纸
慕桑看着成帝眼底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好似天上最璀璨的星星,继续说道:“停止加热一天后,揭开楻桶,取出竹麻,放到清水塘里漂洗干净。 铺一寸左右厚的稻草灰。煮沸之后,就把竹麻移入另一桶中,继续用草木灰水淋洗。草木灰水冷却以后,要煮沸再淋洗。这样经过十多天,竹麻自然就会腐烂发臭。把它拿出来放入臼内舂成泥状,倒入抄纸槽内……” 敏妃看着慕桑准备的那一张薄薄的竹纸,就夺了原本属于她的荣耀,她的礼物最得万岁爷看重,都是她!眼眸里闪动着疯狂的恨意。她怎么没有死在那次落水,怎么没有被失去皇子打击的疯掉,而是好好活着,并且活的比她还要畅快;眼角刮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姚美人,心里越发的恨了,准备了这么久只是这样草草收场,她怎么甘心? 皇后看着她的一副水墨丹青图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不被人注意;抬头看着万岁爷,她知道他是真的高兴了,她自己也清楚竹纸这一发明的重要性,这竹纸比现在用的宣纸不知好了多少倍,过不了几日前朝后宫贤妃的名声四起风光无限。 她摸着光滑的竹纸,心里默默的想慕家真是下了决心要让贤妃重获盛宠,如果慕家拿出来想必得到的要比贤妃拿出来要得利的多,可是终究还是贤妃当成贺礼送给万岁爷了,慕家比想象中的更要在乎这个女儿。 皇后端着青瓷冰纹盖碗轻呡一口,也不知敏妃容不容的贤妃这样张扬耀眼,转头看见敏妃眼底来不及收回去的阴狠,心里笑道看来她们又有机会合作了,皇后往前端了端茶盏,邀请敏妃一起,敏妃看着皇后的样子亦是扬了扬手中的茶盏,眼底的情绪被压得一干二净,扬起笑脸看着万岁爷听贤妃说的兴致勃勃,顾嫔在一边偶尔插一句打趣的话儿。 站起来敬万岁爷一杯酒,言笑自如道:“恭喜万岁爷。” 成帝高兴,喝了一杯酒连连道:“好……好,这是朕收到最高兴的贺礼了,贤妃,这次你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自然是要的,可不能在这儿要,慕桑故而笑着回话:“多谢万岁爷,只要万岁爷心情愉悦,就是对臣妾最大的奖赏。” 敏妃看着觉得慕桑的笑脸碍眼之极,恨恨道:“矫情!” 丽嫔听着敏妃的声音,心里笑了,面上依旧是一副看不上慕桑的模样,说:“小人得志。” 姚美人心里恨极了慕桑,但没有办法,若不是贤妃插手她的歌怎么会不引起万岁爷的另眼相看,都是她!不屑道:“得意洋洋。” 安修仪听着她们的抱怨心里痛快极了,真以为天下是你们的,笑着夸赞道:“贤妃娘娘心灵手巧,我等粗笨之人不可及。” 敏妃憋着一肚子的怒火回到延禧宫,贤妃又把万岁爷引到椒房宫了,随手端起菊瓣翡翠茶盅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汤,没料到是热茶,烫的她立马吐出来,怒气冲冲的把茶盏掷在地上,骂道:“都眼瞎了吗?!这是谁上的茶,是要烫死本宫吗?!” 看着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吓得上茶的小宫女两股战战连忙跪下请罪告饶,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原本厌烦的心情更加厌烦了,指着拿着小宫女发脾气骂道:“都是死的了?把本宫烫成这样了,还有脸哭哭啼啼的,还不快把她拉出去给点教训,让她好好的长长记性!” 康让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躬身答道:“是,娘娘息怒。”示意身后的内侍们把小宫女拉出去,别碍了娘娘的眼。 素锦凑着空子有眼色的重新端上来一盏菊瓣绿茶水,声音不急不慌道:“娘娘,奴婢调试的茶现在喝起来刚刚好,不烫不凉。” 敏妃闻言看了一眼素锦,心里想着终于看见一个懂事的了,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果然如那宫女所言不烫不凉刚刚好,这是今日怒气里难得的一次好心情,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嗯,不错。”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云裁的影子,这丫头怎么不在?不像她的风格,就问道:“云裁呢?” 素锦知道云裁对娘娘的重要性,立马福身温柔的回话道:“云裁姐姐病了,奴婢自作主张前来侍候,万望娘娘赎罪。” 素锦谦卑的态度合了敏妃的心意,让敏妃今天在万岁爷那里受伤的那颗心得到了慰藉,她还是尊贵的娘娘。 康让听见这一茬,想着云裁是娘娘打府里带来的贴身丫鬟,一直得娘娘器重,却不与他亲近,若是把云裁的差事换成素锦,想必素锦年纪小比云裁好说话,到时候他就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人了,在延禧宫说话的分量会大一些。他这一生除了往上爬,不在受气,这样就觉得好,因此笑着向娘娘进言道:“娘娘,素锦这丫头奴才瞧着有股机灵劲儿。” 敏妃看了一眼素锦,是个模样周整的丫头,又想着自己身边除了云裁,别的心腹宫女也不多,因此说道:“留下侍候罢,若是得用就顶了玉容的缺。” “是。”素锦向康让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康公公果然在娘娘心里的位分不轻,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未来。 敏妃说语气淡淡的一句:“明日让丽嫔和姚美人过来说话。”就往梳妆台那边走去,今日她也觉得累了。 慕桑穿着一身水红暗纹古香缎中衣,领口和袖口绣着层层叠叠的繁花,小鸟依人的靠在成帝的肩膀上说话,头发打散了披着,成帝用手怜惜的摸着慕桑如墨缎一样的发丝,听着她声音低微的说着话:“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很绝望,想着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也不想挣扎了,感觉累极了。”慕桑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不是丽嫔给我荣婕妤临死前的绝笔,我也没有出椒房宫的欲望。知道毁我容颜者可能是另有其人,害我落水者也不可能只是姜贵人和周才人所为……” 成帝打断慕桑的话:“荣婕妤死前还有绝笔信?”他怎么不知道,这一群无用的奴才! 慕桑闻言说道:“估计是时间不够充足,笔迹缭乱;但那时候我见不到你,想着法子要复宠,就想着做一些新奇的东西引起你的注意。”那时候真的是难,想要见皇帝一面太难了,还有她一点儿见的欲望都没有,怕见了依旧是没完没了的抱怨,不如不见。 前后一想就明白了慕桑的打算,有点不悦的瞪了慕桑一眼,说道:“然后怎么办?借着朕的宠爱调查此事?嗯,小没良心的,我在你眼里就这点用处?”成帝气不过,揪着慕桑的鼻尖问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想想当初他多照顾她。 慕桑一见成帝有生气的前兆,立马狗腿的拿好话哄道:“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的天我的地,你是我人生的全部。”觑着成帝隐隐忍着笑的脸,问道:“满意了?” 成帝点点头,算她过关了。慕桑这才继续说和她的话:“好在后来你来看我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在你心里与别人是不同的。第一天夜里我看着你疲倦面容,就在想是不是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为难了,或者对我的宠爱太过了不好?那时候竹纸都已经动工一半了,后来万寿节近了,就想着把它当做贺礼送给你,让你高兴高兴。”说完了又不确定的问道:“你高兴吗?”那时候一股名为心疼的心情一支持续着,不管怎么做,把他排着前面。 成帝盯着慕桑的眼睛,从里面只看见了心疼和心软,慢慢说道:“桑儿,我很高兴。”成帝轻吻着慕桑的额头。“竹纸的发明对文客士子大夫有很大的影响,竹纸这个名字不好,不如叫青纸,青通情,是你我的情分。朕明日就叫人着手准备,专门成立一个造纸厂,大量制造青纸,让青纸传扬天下,铭于天下。” 两人说起了别的事,慕桑知道一个新得发明从出现到人人都用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愿意去等,一定会有奇迹出现:“好,青纸的制造过程一直是路有福跟进,他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成帝想想觉得可以和官员一起去制作,也觉得可以起到监视的作用,越觉得越把路有福放出去的可能性大于在宫里的可能性,说:“嗯,那就让他跟着朝中官员一起去南方选址建造制纸厂。” 慕桑觉得很惊喜,连忙问道:“可以吗?他的身份。” 知道慕桑在担忧什么,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安抚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谁叫朝中大臣太笨,制造不出青纸。去南方有宫里的人在,朕也放心些,免得他们觉得天高皇帝远,乘机兴风作浪。” 这么说来路有福的作用挺大的,慕桑想想就觉得好兴奋,他这算是建功立业了?点点头觉得这样挺好,说:“那就好,我原怕给你添麻烦了,却不想有如此的作用。” 此次事决定的突然,所以出发的也突然,路有福穿着一身耀眼金松鹤纹薄绸偏襟锦袍,这是有官级的锦袍,对着慕桑他心里更加是敬重,贤妃是他的贵人和主子,诚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响头,说:“奴才路有福给娘娘磕头了,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唯有乞求娘娘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慕桑坐在紫檀雕花回纹罗汉床上,胳膊肘子倚在藕荷色罗纹方枕头上,随着说话发髻上的赤金并蒂芙蓉缠枝步摇微微晃动:“你这一去路长时间远,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建功立业,你去了南边可不能丢了万岁爷的颜面,也不能丢了椒房宫的骨气。” 路有福眼帘处只能看见石榴红暗绣云纹滚边百褶裙底下露出一点点绛紫撒黛纹团花绣花鞋鞋面,看着那双绛紫撒黛纹团花绣花鞋的鞋尖,郑重的说道:“多谢娘娘提点,奴才感激不尽。” 碧妆在贤妃的示意下,拿出一对儿明蓝色长方形绣竹叶的缎子荷包递给路有福,浅笑着说:“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 路有福接过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是娘娘给他的盘缠,出门在外银子总是少不了的,感激道:“多谢娘娘。” 慕桑想想又说道:“有什么事了到淮安王家说一声,他们是本宫的外家。”出门在外靠朋友,他刚入官场估计不怎么顺遂,有看着日头上升时候不早了,笑着嘱咐道:“去吧,别在迟了。” “奴才路有福告退。”路有福压着眼底的泪水不然流下来,咬着牙磕头之后就转身走了。他从没想过他有一天可以做官,这都是娘娘的功劳,娘娘的恩惠他没齿难忘,心里默默的发誓,他不能辜负了娘娘的期望。 慕桑等人送走了路有福,看着绿枝和碧妆两人眼底有羡慕的神色,就打趣道:“羡慕不,是不是看见他出宫了老羡慕了,没事,等你们都到了出宫的年纪了,本宫就寻个好人家把你们两个都嫁了出去,这不就出宫了。” “娘娘!奴婢伺候娘娘一辈子,不嫁人。”绿枝娇嗔着,跺一跺脚被羞跑了,慕桑嘀咕着:“这丫头跑什么,这是春心荡漾了,还是看上谁了?” 碧妆脸上虽有不好意思的娇羞,心里也很是绝望,谁叫她家娘娘的脑回路这么奇特呢,哪有未嫁女不是听见嫁人就跑了的,这才是正常反应好吗?“娘娘,奴婢没想着出宫,奴婢一辈子都跟在娘娘身边侍候娘娘,娘娘不能不要奴婢。” 慕桑想着别的事,压根把她们所说的没放在心上,什么动不动就一辈子的,吩咐碧妆道:“这几天注意着,别被人抓到小辫子了,咱们宫里这两天是喜事连连,皇后和敏妃早就看本宫不顺脸了,可着劲儿找错处呢。” 可不就是这样的,碧妆郑重的回答道:“奴婢会约束着宫人,不叫他们给娘娘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