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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就是因为官家未觉有何不妥,君实才有诸多意见。张夫人无奈地笑笑。君实正是司马光的字。 张夫人又解释道:他对庞学士说,宣德门乃国家之象魏,是用来悬示法令,体现国家尊严的。而上元观灯之时,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侍旁,命妇纵观,让那些妇人半luǒ着在宣德门前游戏,怎能隆礼法、示四方?以后一定要上疏论列此事,请官家务必禁演这节目。 公主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这节目挺好,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竞技,不似以往,只能浓妆艳抹地摆弄丝竹管弦,或做歌姬舞女以娱人。这类活动,穿少一点无伤大雅,再说,在宣德门前百戏中袒露胳膊的男子多了,却为何女人们多露一寸肌肤都不行? 若竹笑道:幸亏你不认识我这姐夫,要当着他面说这话,不知他会怎样骂你呢。 公主有不悦之色,还yù反驳,我立即暗扯她衣袖,制止她,公主也就没再多说,但问阿荻:那你爹爹同意司马伯伯的意见么? 阿荻摇摇头,微笑道:司马伯伯要我爹爹跟他一起劝官家,我爹爹只是笑笑,没答应,然后司马伯伯不高兴,看见我,更生气 公主与若竹相顾莞尔,张夫人亦笑着叹息,移开了这话题:咱们别管这书呆子了。若竹,还是说说你罢。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若竹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我想她大概是顾忌到我们,不好向姐妹述说家中事,遂轻声对公主说: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 公主唔了一声,语气却是大不乐意,也未立即站起来。若竹大概也看出公主对她的事大感兴趣,想了想,最后一拉公主的手,道:姐姐别走。难得与姐姐如此投缘,我便把今日的委屈说与姐姐听罢。又转顾我,道,这位郎君也不妨听听,将来可别犯我那夫君的错误。 命侍女撤去残羹,煮水点茶,若竹侧朝张夫人,开始讲述:因我爹爹的关系,我夫君原是不便做京官的,也补外了几年,但最近官家却不顾我爹爹的反对,将他召了回来,让他进翰苑,做了学士。我觉得挺奇怪,回来问爹爹原因,他却不肯跟我说。直到昨天,我随母亲去外公家贺岁,与他家那一群姐姐妹妹、舅母表嫂闲聊,她们才告诉我说,欧阳内翰这两年兼开封府,翰苑的事就管得少了,何况他去年又在忙着弹劾包拯,官家觉得翰苑缺人,于是就急着把我夫君召了回来。 她说的欧阳修弹劾包拯之事去年闹得挺大,我亦有耳闻。起因是权御史中丞包拯率御史台官员相继弹劾三司使张方平,说他不称职,最后导致张方平被撤职。今上随后宣布由宋祁接任三司使,包拯又说不好,转而弹劾宋祁,bī今上让宋祁补外。于是今上倒乐了:你觉这人不行,那人不妥,不如就让你自己去做罢!大笔一挥,写下词头:以权御史中丞包拯为全三司使。 皇命既出,欧阳修大怒,立即上疏弹劾包拯,洋洋上千言,说包拯天姿峭直,染素少学问,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言人之过似激汗,逐人之位似倾陷今拯并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将来jian侫者以为说,而惑乱主听;今后言事者不为人信,而无以自明奏疏一上,包拯亦感不安,避于家中不受任命。但任欧阳修如何劝说,今上都不改成命,再三坚持,包拯才走马上任了。 国朝奉行避亲籍制度,一般来说,宰执重臣的亲属不能再身居要职,甚至不能同时做京官。包拯弹劾宋祁的理由之一就是其兄宋庠方执政,故他不可再任三司使。而听若竹言下之意,似乎她的父亲也是朝廷重臣,因此她的夫君不便做京官,遂补外几年。只是我最近较少打听翰苑之事,也不知哪位外郡官员最近被召回,做了内翰。 原来姐姐的夫君是内翰,我果然没猜错!公主得意地抚掌笑。 翰林学士官阶为正三品,公主此前对若竹夫君品阶的论断的确没错。 张夫人闻言笑:她这夫君可了不得,及第十年便做了内翰,国朝以来也没几人。 哦?公主好奇的追问,那他是 他只是承蒙圣上加恩,捡了个便宜。若竹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急于提及丈夫的姓名,继续说她家的事,后来外公家的女眷们就在讨论欧阳内翰和包拯孰是孰非,大多都觉得包拯弹劾宋祁其实没错,除了应避宋庠执政之嫌外,宋祁也却是像包拯说的那样,喜欢游宴,奢侈过度,而三司使主管国家财政,是不应该由这样的人出任。然后,她们开始讲朝中流传的小宋的故事,其中一则颇有趣:小宋姬妾甚多,他知成都府时,有一天设宴于锦江边,酒喝了一半忽然觉得风太大,有点冷,便派人回家取件半臂来给他穿。结果那家仆回到府中刚说了这事,那一群莺莺燕燕立即奔回房中,各自取了一件半臂塞给他。家仆全都送了去,小宋一看,傻眼了共有十几件呢!他茫然看半天,觉得选谁的都不好,都会有厚此薄彼的感觉,于是竟不敢取来穿,最后qiáng忍寒意而归。 她说至这里,公主举袂掩口,开始暗笑,张夫人与我亦随之解颐。若竹见了,又道:好笑罢?我也觉得挺有趣,所以今日回到家中,我跟某人说了这事。他听到小宋茫然看半臂时,也哈哈大笑,笑得可开心了。于是我讲完后就顺势问他:如果你的原配夫人和我姐姐都还在,我们三人各自给你做了一件冬衣,一起送给你,那你穿谁的?'这下,他顿时也茫然'了,想了半晌,才回答:我都穿上罢,反正今年冬天挺冷的。'我可不会让他这样蒙混过去,就追着问:那你先穿谁的?把谁的穿在最里面?'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我反复再问,他才嘀咕着说:总有个先来后到罢,按娶你们的顺序来 张夫人笑问:你就是为这个生气? 若竹蹙眉道:那时我听了是不大高兴,但这不是最气人的呢我不动声色地再问他:如果我们三人分别待在自己房里,然后三个房间都着火了,那你先去救谁?'他望望天,又看看地,磨蹭许久才说:你让我先救你王姐姐和若兰罢,她们身体都不好我保证一救完她们就来救你。 公主再也忍不住,格格地笑出声来,张夫人含笑摆首:他也真是耿直,即便这样想,这最后一句,也不应直说呀。 若竹咬牙切齿,恨恨地说:我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压下怒火,继续好声好气地跟他说:可是火很大,如果你不先来救我,我就要被烧死了呀。'结果,你们猜他怎样回答? 我们皆笑而摇头,表示猜不着。于是她公布答案他说:不会的,你没病没痛的,跑得又快,估计屋子刚一冒烟你就已经跑出去了,都不用我救。 9.夫妻 (由 :3010字) 她表qíng生动,绘声绘色地学着夫君当时那诚恳的神态说出这话,立时又让厅中爆发出一片笑声,连侍立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女都顾不上礼节,以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 若竹自己倒没笑,忿忿不平地又说:我当时气得差点想放火。后来转念一想,好啊,你不是说我跑得快么?那我就跑给你看!于是二话不说,拂袖而去。刚开始,本来以为他会追来,走得是很快,还在想,如果他跑来抓住我胳膊,我一定要重重地甩脱过了一会儿没见他追来,我觉着挺奇怪的,就放慢了步伐,但还是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回头看了看,没想到根本没见他人影!哼,说不定他还以为快到进膳时间,我是去让人准备饭菜了罢。我顿时怒了,马上让人备车,就到这里来了。 嗯,妹夫确实不对。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都不知道多让着你,哄着你一些,让你无端生这些闲气。张夫人笑着叹道,又拉起若竹的手,轻拍着说,不过,说真的,妹妹你也有不是之处。平白无故的,问他这种问题做什么?你想要他怎样答呀?说先救别人,你自然是不满意,但若他说先救你,而置故人于不顾,如此喜新厌旧,无qíng无义,你听了又会高兴么? 若竹嘟嘴道:话虽如此说,但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他心里是何地位嘛!叹了口气,她又怅然说: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生错了时候。要是早生十几年,在他尚未娶妻之前遇见他,然后嫁给他做原配夫人,两个人再举案齐眉地一起生活到现在,就像姐姐你和姐夫一样,毫无隔阂,那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听到提及自己,张夫人的笑容倒淡了些去,推心置腹地对若竹说:我与你姐夫也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毫无隔阂,无忧无虑虽说他只有我一个妻子,一直以来也未纳妾,但我却未曾为他生过一男半女。今天他都四十岁了,我也再不年轻,所以也越发忧虑,总觉得愧对于他,倒恨不得他能尽快纳妾,让一个别的女子一起服侍他,为他延续血脉。 若竹问:那姐夫愿意纳妾么? 若愿意,我现在还会这么犯愁么?张夫人苦笑道:有一次,我都为他选好一位美貌的小娘子了。某日让这小娘子装扮停当,去君实书房里伺候。谁知她进去后君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一心读书。那小娘子yù引起他注意,便随手取过一册书,出声问他:学士,这是什么书?'君实瞥了瞥书,然后对她一拱手,正色回答:这是《尚书》。'此后又继续看书,不再理她。那小娘子无奈,只得退出,告诉我此事。那时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在家中,君实有顾虑,所以不好亲近她。过了几天,我便借口去亲友家中赏花,早早地出了门。那小娘子靓妆华服地去书院给君实供茶,岂料君实见了她竟怫然不悦,斥她说:这下人!今日院君不在宅中,你出来到这里做什么? 若竹闻言笑,有劝慰张夫人道:子嗣之事,既然姐夫都未有qiáng求之意,姐姐又何必介怀?何况听说他已收族人之子为嗣了。姐夫不愿纳妾,足见对姐姐qíng深意重,真是令人艳羡。若我要为某人纳妾,他一定求之不得。前两日他陪我出去观灯,竟一味盯着灯影上长脖子的美人儿看,可见也是个好色之徒,将来我还不知道要因此受多少气呢! 张夫人讶异道:他看个灯影儿你也有意见?未免太多心了罢?他身为朝廷大臣,还肯陪妻室出门观灯,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有诸多怨言,岂非身在福中不知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