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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使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要的,也只不过是平常女子对平常男子的qíng爱 我的心,落落地伤不为自己,却是为他。与他相处,又喜又伤已近习惯,反而觉得他这个九五之尊竟然如此可怜。也许当年以为媚儿背叛让他伤得太深太久,又或者爱人而疑人是帝王们通病,再或者 他的心中,也是不好受的罢。况且,我与他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处得小心冀冀,我们力争不去触及亡母身世,但那毕竟是我的一块心病,只不知文泽心中又如何考量这一件事qíng?若哪一日他疑了我 又惊又怕,不敢深想 暗暗长叹口气,任他紧紧拥才包。是夜,文泽留宿听雨宫。窗外飘大雪纷飞,他命燃起炭火,暖暖依在我怀中说他儿时趣事:朕做皇子时并比五皇弟还皮。那时月右中在前面,他只跟在朕后面捣蛋。我们爬树捉鱼、逃学撒谎 不知让柳太傅捉住多少回 只后来人大了常常有人在耳边提醒朕,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就收敛些。及至登极亲政,更是无时无刻要维护天子的威严 朕有时真的很羡慕五皇弟。有得必有失,帝王确实也是个不好当的差事我笑了一笑,将脸轻轻贴上他的头顶。他说到动qíng处,从我怀中出来,轻轻吻着我秀发问:烟儿,你小时记忆最深的事又是什么? 儿时最深记忆?我在黑暗中苦笑,我记忆最深的是被流放的那一个月。恐俱、伤心、饥饿、寒冷、贫穷、遭人呵斥与白眼~? 文泽呀文泽,你可知那时,囚你要取代定怀太子君临天下,给你怀中的这名女子曾带来多么深的痛?我自顾思索,并不答话,将脸轻轻贴上他面颊,而他,呼吸平德均匀,早已沉沉睡去。 第二日去凤至宫请完安,良妃与阿若又寻了机会在皇后面前将我乱捧胡chuī一通。我并不理睬,早早地离开去了同坞。同贵嫔的肚子已高高隆起,可她仍手脚不闲,走路快得带风。我又急又笑,忙劝诫安慰一番,继而再去荣萼儿处。萼儿正坐在桌前吃药,淡褐色的一碗汤水腾起丝丝白气。王河水侍立一旁,见我去时一脸媚笑见礼,我看到,他媚笑之后,眼中却是很多很巨大的不安与恐俱。 我疑心顿起,忙问萼儿道:姐姐吃的什么药? 她淡淡笑道:天气凉,姐姐身子弱怕冷,让太医开了些补血气的药吃着。现已吃下三副,果然好些。 说完,她摸索向我站立处伸出手掌。我忙递手过去握住,触及她冰凉十指,她吃了补血气药,怎么还会有这样凉的手?惊诧着,我向王河水展颜微笑,道:王公公,说来也怪,本宫一向不着重什么,只不知为何却很看重公公的xing命。王河水脸色顿时惨白,扑通跪倒求烧。 我挥手屏退其他宫人,趁热打铁:凤至宫一向消息灵通,公公又是皇后面前红人,莫非不知皇上接连几日歇在听.两宫么?要不要本宫今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公公您的大名? 王河水额上有冷汗渗出。 我进一步bī他,板着脸说:现在并没有旁人,这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王河水怔了半晌,方颤声道:回慧主子,皇后娘娘怕荣主子失明是假,因此赐下这汤药。皇后娘娘令奴才天天过来,亲眼瞧着荣主子吃下后回去复命。这是什么药?我皱眉道。王河水跪地不答,额上汗珠更大。 我也不说话,冷冷看他,与他僵持。 一直听着我们说话的萼儿突然柔声道:王公公去罢,今日之事慧主子问公公之事,本宫与慧主子自不会说出去。 王河水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叩头而去。 我正要问,萼儿已先道:妹妹,皇后多疑,她给我吃的这药,原可使明眼人致盲。但姐姐现在既是真盲,又何必怕她? 我皱起眉头,道:姐姐何必如此辛苦?等会子妹妹便去打听一下叶老神医去处,请他为姐姐治好眼晴。然后咱们寻个合适机会,向皇上票明姐姐苦衷,务必求得皇上谅解 菩儿脸上露出又惊又怕的神色,慌忙在空中乱摸,紧紧捉住我手便不放开。她脸色坚定,决然说道:不可,皇上若知道姐姐一直是定怀太子的人,定不肯烧过我去。姐姐虽因家姊之故,有幸比别的姐妹多得到些皇恩但他是皇上,便是再钟爱一名女子,这女子的份量,又怎会比江山皇位更重? 想起母亲之死,我便不再言语。 她微微笑道:况且,姐姐失明一事,竟是塞翁失马也未尝可知。姐姐现在盲了,既不必觉得有愧于定怀太子,不怕他的人再来找我:又叫侥幸希望让皇后放过我这个已对她毫无威胁的嫔妃,而且 她脸突然一红,轻声道:姐姐借此摆朕定怀太子后,还想有一个 有个皇上的孩子。 她说着,低下头去,她虽已失明,仍红了脸低下头去,双手绞动米色棉裙上系着的一条大红色裙带。屋内炭火烧得又红又旺,不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她双颊为炭火光称托得排红,娇艳艳如花绽放,那样美丽而满足的脸,我是第一次在女子身上见到。 第八十一章新宠连连 文泽在我的苦苦劝说甚至是恳求之下,终于再次踏进花萼宫大门。天气更加寒冷,除夕这日,天空降下那年最大的一场雪。片刻间皇宫里顿时雪海茫茫,银白一片。我着一身银白貂裘,手抱暖炉,独自倚在窗前观看片片雪花飞舞,极目之处,但见中院中红梅傲雪凌霜,开得喜人,忙命莲蓬剪了几枝进来,cha向屋内深色陶罐。 莲蓬一面cha花一面问道:小姐,今夜除夕,咱们向皇上进献什么贺才好? 贺是宫人对新贺礼的简称。每年除夕之夜,近臣与已为天子临幸的嫔妃们均要陪天子守岁,向天子进献贺,以示臣子对君主祝福,因而莲蓬有此一问 我想了想,淡淡笑道:皇上什么没有,随便找一件象样的吉祥物呈上也就是了。 莲蓬随跟我多时,知道我的xing子不爱哗众取宠,便也不再多说.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从飞珠走玉直接变成了征棉拉絮。今儿这么大的雪,应该没有访客罢。我心内暗想,一时闲着无聊,又令小莺为自己梳一个那年最时兴的灵蛇髻,自己对了菱花同铜镜,淡扫了蛾眉,拿出一小盒胭脂,用小指轻轻挑起放在掌内化开,抹于双颊与嘴唇之上。 我回过头,朝众宫人展颜一笑,我看见满屋宫人呆在当场,他们真是的呆了,连文泽进来也无人查觉。我突然见他,羞得满面通红,忙起身,见礼,一面迎上去伸手拂去他肩上雪花,一面命小莺去小厨房暖酒端来,又轻声滇笑道:皇上,这样大的雪,您怎么想起过来?您也不让外面宫人通传一声,倒让臣妾没能及时接驾而失礼数。 文泽笑道:还没怪烟吓看朕,定你个惊驾之罪呢,烟儿倒先怪起朕来。我诧笑道:臣妾吓着皇上什么? 他笑道:烟儿这一打扮让月舒凉为天人,可不吓着朕了么? 我脸又一热,低了头去只不理他,他却笑道:烟儿,今夜你献给朕的贺,莫非就是你自己么? 他一面说,一面低头向我唇上吻去,我忙红着脸躲开,轻笑道:臣妾穷得紧,也送不起什么厚礼,只怕今日会让皇上失望。 文泽笑道:朕正是知道烟儿没钱,因此想着打扮得天仙似的,卖身给朕抵当贺礼。朕可不是上门 收货来了么? 他说着,牢牢捉住我,才包我进怀中,我又羞又笑道:同姐姐产期就在这几日,皇上有空,怎么不多去陪陪同姐姐? 文泽却定不依我,坏笑道:同儿产子,确也能算是给朕的贺礼,烟儿若真贫穷而又不肯卖身,倒不如跟同儿学学如何? 我又气又笑,娇滇道:皇上又顽皮了,臣妾可真拿您没一点法子。也就在你这里这样。文泽说,他宠溺微笑,他伸手刮我鼻尖,将我拥入怀中 天色渐暗。 李福在门外禀道:皇上,时辰已到,恭请皇上移驾丰和殿。 文泽携我手一同坐进huáng色暖轿。我们暖暖地相携了手,一路含笑行至丰和殿里。大殿中仍然又香又暖,灯火通明。众嫔妃近臣已齐集其中,皇后一身大红宫装,带领着良荣德三妃及十几名妃殡坐在一处。大家见文泽来时,全部站起立恭身行礼。我被他牵着手,在众人的迎接之中,深感不安,想挣脱他手回避,却被他捉得更紧。不安中,我触到皇后一双冷眼,以及她嘴角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心中更冷。文泽却牵我的手一路至他身边坐下,他笑着说:母后去了莲溪寺礼佛,慧儿就坐在朕身边罢。 我正想推辞,突然看见群臣之中坐着父亲与大伯父定远侯二人,因碍着宫中规矩与二老很长时间没有见一面,后来又出了母亲那件事,更是不敢提出回家省亲现在一见之下,心头端的是感到无比亲切。为了他们 我便也不再多说,含笑向上谢了皇恩,入座,用眼光朝父伯处微笑示意。 一时丝竹声起,君臣把酒言欢。 我突然心中一动,不由举目四望却哪有文浩身影?自己也觉思想奇怪,便笑了一笑,低了头去吃酒,在嘴角浮出一个微微自cháo的笑容。 不多时,群臣献礼献贺。也有献珠宝的,也有献奇石的,也有献绣品的 再看我大伯父献的,却是亲手缴获的西托大汗头盔,而父亲的贺,是他亲手画成的一幅《 锦绣山河》 长卷。 文泽十分欢喜,笑道:柳家两位爱卿一文一武,素有清官美名,现所献贺礼费财不多,却很合朕意。朕得臣子如此,幸何如哉? 薛相国忙站起身子,躬身道:君明才有臣贤。陛下英明,隆泰江山必会千秋万代,江山永固。 众人纷纷随和,举杯欢饮。 接下来嫔妃们相继进献贺。轮到良妃时,她立起身向文泽笑道:臣妾有份特殊贺礼献给皇上。 她说着,走至大殿中间,轻拍双手。丝竹声再起,她突然褪去外面银灰色长毛罩衣,露出银光闪闪一件玫红色金银丝线绣花的珍珠舞服。乐曲声起,良妃向文泽抛去一波眼波,便舒展四肢立原地翩翩旋转起舞,其舞虽没萼儿跳得好,但胜在她身材修长,此时更象一只盘旋的仙鹤,别有一番làng漫风qíng。 文泽不免惊喜,向良妃招手笑道:你何时学会这样美的舞蹈?果然好看,朕很喜欢这份贺,快坐来朕身边。 众嫔妃脸色微变,萼儿的脸,更是白若蜡烛。我忙悄悄走至萼儿身边,握住她冰冷手指,笑着安慰说:没姐姐舞得好。 萼儿又悲又气,低声道:良妃算准我不能再为皇上献舞,故意趁虚而入。我嘴角微扬,淡淡道:姐姐错了。良妃从前多么高傲的一个人,现在却要用这样的办法来争宠仔细想想,她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