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页
文泽的笑容便滞了一滞。他抬眼扫看了一下萼儿,萼儿便微微笑着,轻声道:皇上好手艺。胭脂醉臣妾也在慧妹妹处吃过,此酒果然入口生香,回味绵长,名儿也极好,倒难为皇上 竟肯如此用心。 阿若更惊,笑道:难道酒是皇上亲手酿成?如此阿若可更要吃吃了。同贵嫔笑道:阿若妹妹现可知道嫁给皇上原是极好的?宫中除了每日供应三只肥jī,十块五花ròu,还可有天子酿的酒与你海吃。 她这样子一说,大家便想起前年中秋同贵嫔说的笑话,顿时乐不可支。阿若虽不知qíng,却一样跟着大家娇笑 突闻院中一阵喧哗。文泽脸色刚是一沉,李福已静静地快步走至门口,躬身道:启票皇上,兰贵人与张美人求见。文泽拧了拧眉头,哼声道:朕不是说过不见她们么? 李福赔笑道:老奴已将皇上旨意传达。可两位主子不肯走,正跪在院中,兰贵人说皇上不见她们,两位主子便不起来。 文泽脸色一沉,冷笑道:且由她们。咱们说笑咱们的,朕正好今日闲着,一会儿大家一起在慧儿处用午膳,朕再与你们姐妹下几盘棋。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均面有不忍之色。我正准备开口求qíng,他已先发制人,冷冷道:都不许替她两个求qíng。她两人父亲罪犯不赦,朕本该斩立决,灭其九族,现法外开恩,只杀当事人一人,秋后处斩,她们还不知足,定说自己父亲冤枉 我心刚刚一沉,文泽冷电一般的目光突然就扫上我脸:慧妃,你倒说说看,这科举试题,哪一年不是惟有朕与三名主考官员知道他们倒一起叫冤,不是他们做下的案子,难道倒是朕自己泄露出去的不成? 我被他那仿佛漫不经心却又义正严辞的话猛地击中,脊背便陡地一寒,想不回话,却自知是不成的,只有qiáng笑道:自然是他们的错。皇上求才若渴,任人为贤,又怎会做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也是说不通的。 文泽深深看我一眼,淡淡笑道:果然是朕的慧儿明白事理。 他说完,便起着头儿另换了一个话题。大家只有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笑笑。我们用午膳途中,突闻张美人体力不支,已晕倒在外面地上。文泽却不为所动,只令人送她回去自己仍与我们下棋吃酒,言笑晏晏。 兰珠突然在院中放声大哭,她一面大哭着,一面叫皇上,声声惨烈,连绵不绝。文泽猛地皱眉头,将手中酒杯向地上狠狠一摔,低喝道:成何体统!李福huáng胜,还不拉她回去?!等着朕亲自动手么?传朕旨意,兰贵人降为美人,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李福等忙应声而去。 不多时,耳边只听兰珠哭声越去越远,越去越远,渐渐无闻。文泽仍然说笑,直至掌灯时分方才离开。众人忙尾随着,纷纷散了。 莲蓬终得与可人闲话机会,小鸟儿一般,十分兴奋。 我微笑道:你倒有闲功夫说话,今日正事办了没? 莲蓬笑回道:早办了。王公公脸白得什么似的,可不替菱姐姐出气!可人诧道:办什么事这样解气? 我笑道:也没什么,不过隔个两三日,命人去找王河水那奴才,提醒他,他这条命,拽在本宫手中。菱姐姐的账,本宫随时会找他算。 可人叹道:妹妹要对付一个奴才还不容易?直接回了皇上,寻个理由处死他便是,又何必如此麻烦。 我冷笑道:妹妹并不想杀人,只是想他等死。死并不可怕,而成日提心吊胆地等待死亡,却又不知死亡来临的确切时间那滋味,原比死亡更难受百十倍 见可人不言语,我又笑道:咱们姐妹不说那个奴才。不如,姐姐陪我去瞧瞧张美人与兰珠? 可人诧道:她们是皇后的人,妹妹倒肯管她们闲事?我叹道:哪是妹妹想管闲事?不过想弥补自己的错罢了。 第六十六章第一次废后 可人愕然。 我叹道:其实那试题 原是妹妹托宋大人带信,泄霖给的薛相国。薛相借机派人四处泄题,却将责任全部推在考官之身,他再贼喊捉贼,趁机堂而皇之剪除谢相的三名死党。 妹妹怎么会有试题?可人更惊。 我叹道:没有皇上暗示,妹妹怎能做出如此事来?他先当我面表示对皇后不满;再给我科举考题。之后明示暗示 层层递进,分明是借妹妹与薛相之手打击谢相。他一面同意任命谢相的三个门生为考官,给谢相吃下定心丸;另一面却暗暗通过妹妹,对谢相来上个釜底抽薪现在左丞右相,均蒙在鼓中,不知是他有意为之。他们两虎相争,却不想自己原被天子玩了一回。 说至此处,我禁不浑身一冷,仿佛被人掷入冰水之中,我叹道:妹妹我原只想挫挫皇后锐气,却不想他huáng雀在后。我当日虽已疑心是他有意泄题,但一经证实,依然xing恐。他龙驭天下,城府极深原有你我所不了解的心机。 可人也是一个寒战,她皱起眉头,担忧地看向我。 我长叹一口气,又说:明白他心思也好。那谢相国功高盖主多年,恐怕皇上时他已十分忌惮,再加上皇上这几年羽翼渐丰 看来天子虽不到谢相翻脸之时,暗中却无所不用其极。可见浩王爷参奏渐家谋反一事,他已经相信十之八九。皇后处处争对浩王爷,姐姐日后在王爷身边,可要多加小心。 可人正色道,换了话题道:姐姐什么都不怕。 又问:妹妹又想如何帮兰珠她们? 我道:既然皇上有意加罪,她们父亲的罪必是脱不了的。与其三名考官同死,倒不如其中一人全力承担。如能保下另外两人,他们只须递上辞呈言明永不为官以谢相国如今的权势,依皇上xing子想必也不至于在此时赶尽杀绝。 又见左右无人,悄声问道:姐姐,你说实话我家中? ? ? ? ? 一切可还好么? 可人突然迟疑,半的方道:确实都好。二婶仙游,二叔固然悲痛,但 但二叔却说这原是二婶自己的意思。 什么?!我大惊,吸了半日冷气,如声问道:莫非 莫非不是皇上赐死的母亲? 可人皱眉道:姐姐也不是很清楚。听白砚说,二婶走之前,李总管确是奉了皇上之命找过二婶,两人关起门来深谈近两个时辰,李总管后不久,二婶便仙去了。但白砚说,二婶仙去前,曾给二叔留下一封亲笔书信,二叔看完红了眼圈,说是二婶去意已决,与人无忧,说完后,二叔自己将信移至烛火上烧,方令白砚报丧。 考虑许久终无头绪,脑之中仿佛塞滴了乱糙繁花一般,我冷冷道:必是定是皇 是他害死母亲。若非如此,又何必以国礼下葬?早说了他心机深沉,我 我当初怎么会错爱上他?!若非为了麟儿,我必不再与他周旋。 可人淡淡道:妹妹,你果然是你口说你心? 脑中仍是千头万绪,我突然烦恼,皱眉道:姐姐,咱们不容易姐妹相见,说些旁的开心罢。 更换试题与教官后,科举终于顺利进行。幼弟柳白砚居然脱颖而出,先中贡士,股试时竟然又中一甲第三名榜眼。 参与股试的一众中榜举子,旁人早任了官职上任。而白砚,等了近半个月文泽方着其出任江西何安知县,官至七品。 我猜想,文泽的扰疑必与他对母亲的猜想有相当大的联系。 自然是不能问的。 那心,便暗暗地,又与他疏冷了儿分。 同年五月上旬的一天中午,我被文被传去乾清宫。刚到门口,听当值的huáng胜说,文浩也在。我自生过宝宝之后,便没见过文浩,莫名的,心便紧了一紧。我缓步行走在空旷大股金砖馒地上,穿过儿个绘着金枝沥粉缠金莲的大红回柱,看见文泽坐处的huáng色纱幔。纱幔中隐隐的,有人,又有盏盏烛光星星点点在幔上诡异地跳动。我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花,又见其层层收缩,金碧辉煌,漏井中团着一条五爪目龙 看了一会那龙,心里叹口气,再度前行。刚绕过纱幔,目光突然撞上文浩如星双眼 脚步陡然一滞,仿佛文浩清浏的目光阻档住,我身子开始僵硬,便僵硬地上前,缓缓与泽浩兄弟见礼。 文泽心qíng大好,亲手掺了一下,扶我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再过七日,便是五皇弟大婚的好日子,朕带慧妃一同去为皇弟主婚如何? 文浩他,他也希望我去么我抬头看文浩一眼,果然看懂他眼中拒绝之意,忙向文泽推辞,道:回皇上,臣妾这几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恐怕不能 文泽关切道:叫太医看过没有?朕这段日子去听雨宫倒勤些,莫不是 慧儿又怀了朕的孩子? 我脸一红,小心地避开文泽目光中不知什么时侯突然就会出现的寒冷犀利,再偷偷看了文浩一眼,只是摇头笑回说不是。我想了一想,款款站起身来,对着文浩缓缓行了一礼,微微笑道:王爷大喜,臣妾这里先行祝贺。 文浩笑意盈盈地起身还礼,抱拳道:多谢 慧妃娘娘。 他说着,目中波光转了一转,轻轻道:皇兄您真要带慧妃娘娘同去主婚?那时 恐怕并不方便,不如另行安排罢。 文泽淡淡地笑了一笑,道:朕定要带她去的。皇弟新娶的侧妃是慧儿的义姐,地哪有不去之理?若带别人去,不但不妥,倒使旁人生疑。再说,你这位皇嫂一向胆大且变不惊,朕想来想去,唯她一人才是合适人选。 两人越说越奇,花薰中有淡淡轻烟飘浮,在半空之中水般流动,烛光忽明忽暗, 我疑在火烛纱幔之间,心跟着烛火异动 却又不便多问,转过头,正瞧见红木镶了贝雕花鸟的榻边正放着半盘残棋,因笑道:皇上与王爷正下棋么,何妨让臣妾一旁观战? 文泽淡淡笑道:朕非皇弟敌手。 文浩倒也不奉承,一样笑道:皇兄承让。 我再细看一回,果然黑qiáng白弱,于是笑着说:依臣妾看,王爷虽有黑云压境之势,皇上的白子,却存围魏救赵之计。 文泽一怔,继而大笑道:围魏救赵?不错。朕可不正是围魏救赵么!李福突然出现在门口,低声禀道:皇上,皇长子 文泽与文浩对视一眼,不让李福说完。文泽挥手道:联正忙,等会再禀。他说完挥手让李福退出,却向我笑道:慧儿,不如你替朕与五皇弟较量一回? 我愕然,文浩已笑道:皇兄倒搬了人来当救兵么,臣弟自当领旨这的。 我胡乱下出几子,方才进入状态,与文浩搏杀激烈,盘中势力此消彼涨,此起彼伏,难分难舍。文泽一旁观看,也是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