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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拜月(中) 可人,我柔声说:现只有你我二人。告诉我,小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人摇头道:回主子,奴婢确实不知。而且奴婢已想明白,奴婢不愿此时出宫。 我脸色一变,冷笑道:本淑仪看在琴姐姐面上,对你一再容忍。听雨轩里,容不下对本淑仪不忠之人。你既不想出宫也由你,只是你若不说实话,明日本淑仪自会出回皇后娘娘,让你换去别处。 可人大惊,跪下道:苍天可鉴,奴婢对主子忠心不二。但请主子明查。再则小姐已将奴婢jiāo给主子您。您现不要奴婢,又让奴婢去向何处? 是么?我冷笑道:既是如此,本淑仪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害小萝? 可人扬起细瓷般的脸,说:回主子,小萝这几日一直心事重重,神qíng恍惚。奴婢问过几次,一回她见四下无人,曾说奴婢是立时要出宫的人,告诉奴婢却也无妨她是怕自己命不久矣。奴婢再问,却又不肯细说。当时奴婢只以为她身子不舒服,也没太认真。不想因此奴婢才想到要去水井瞧,不想小萝真 讲至此处,她含了一双泪眼望着我说:主子,您现在身边危机四伏。奴婢不想出宫,其意图便是与您共同御敌。否则主子一人在宫中孤军作战,奴婢实在不放心。 我冷笑道: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么本淑仪也不bī你。现去收拾好自己衣物罢。 说完背过头去,不再理她。 可人见我绝决,跪在青花地毯上久久不肯起身。灯光下,眼中一片晶莹。想到琴贵妃,我心又陡的一软。叹口气道:可人,你听我说。你必须出这是叶老前辈jiāo换为皇上出诊的条件。 可人闻言长舒口气,微微展颜道:这却无妨,奴婢自会劝说外祖无条件进宫为皇上诊病。 是么?我有些奇怪。沉吟,思想混乱莫明。一时间琴贵妃之泪、小萝之伤、良妃之笑,素金之讽从四面飞涌而来,挤至脑中反复jiāo替。腹中微微一动,忙拿手轻轻抚上淡青色袄裙念想轮轮更不停息,及至想到萼儿那幅图画,心中雪亮 终于暗下狠心。 轻叹口气,我柔声道:可人起罢。我暂且信你。你悄悄地去请李总管过来一趟。 李福过来时,与其闭门密谈,我正色道:李总管,本淑仪成败在此一举,事成后当重谢公公。 李福道:慧主子言重。这原是老奴应为淑仪娘娘做的。 之后接连几日,听雨轩中宫人们忙碌不停只待东风。 我每夜备好案几与小huáng玉香炉,带上燕语琴至太液池畔抚弹。反复奏响《明月深》与《梅雪惊鸿》这两首文浩在世时留给我,琴贵妃悉心教授的曲谱。将一切怀念与美好回忆,尽寄于琴音。 几日后的一个睛朗月之夜。那晚月明星稀,燕语细细。突闻身后传来一路轻碎脚步。可人小跑至面前,睁大凤眼,急切切对我点头。 菱点燃三支香。白色轻烟袅袅,升上夜空。 我缓缓跪地对月而拜,口中朗声道:信女柳荷烟今日诚意祈求上天。愿上天保佑今上龙体康健,我隆泰皇朝国泰民安。保佑边关永无战事,百姓不受烽火荼毒。 说完,双手合什,对月拜了三拜。我再度朗声道:小女一界糙根,得入圣目实是几生修来之福。惜荷烟生xing愚笨,虽有幸服侍天子,却不懂如何为皇上分忧。因此月夜拜乞上苍保佑我主,事事顺心。肯请垂怜小女痴心,让荷烟得偿此愿,既使既刻粉身碎骨亦万死不辞。 却不闻身后有任何动静。 再次对天而拜。又悲又气,心一横,故意重重将额头叩在冰冷白玉砖石上,一下又一下闷声作响。文泽,我绝望地想,你若真不爱我,便亲眼看着柳荷烟一尸两命撞死在你面前罢。 第八十五章 拜月(下) 烟儿!随着一声叫唤,我双肩被人从旁紧紧捉住,抬头时,终于触见文泽一双深瞳。菱与可人忙跪下接驾。而我,眼中有薄雾升上,望着他只不言语。 他慢慢扶起我,迎面拂开额前一缕青丝。眼神陡凛,倒吸口冷气。目中竟似点起腾腾火焰般,低低吼道:你在做什么?!简直是胡闹! 见他竟然怒至双手微颤,怔愣间我心陡沉。偷眼看李福,也是蜡白着脸,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样。心中悲怆再起。文泽果然已不再爱我!我想,他明明听见我说什么,看见我做什么,可我这样的处心积虑却仍不能从杜素金身上挽回他心。他不再爱我,所以我做什么都错,越做越错。可我偏偏在这种时候有了他的孩子!偏偏对他仍存幻想,期待他的垂怜天可怜见,原来我才是世上最笨的痴人! 李福毕竟老道,忙躬身移过我杏huáng色团型拜垫,轻轻放至文泽脚下。见他暗示明显,我心中暗叹。好吧,文泽,好吧。虽然我不知做错什么,但你是天子,惹你生气,我没有选择,只有给你赔罪。但从此之后从此后 从此后要如何?只觉脑中白雪茫茫天地混沌一片。心中大恸,直如刀剜一般。双膝软软下屈,心亦随腿一直向下,坠下刚触团垫,被文泽伸手紧紧架住拉起来。 不许跪!他皱眉低喝道:回答朕,你究竟在做什么?!没有得到朕的允许,又怎么敢将自己伤成这样? 一面说,他一面皱起眉头命人去传太医。我心一松,继而一暖。眼泪如断珠般落下,偏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旁跪在地上的菱忙道:回皇上,慧主子在拜月祭天为皇上祈福。 拜月祭天?!文泽眼中怒气更甚。他胸口微微起伏,转头低喝道可二人道:你们是怎么当的差,凭慧主子伤成这样也不从旁劝劝?!一个两个的,都跪着不许起来。 还有你!他转身盯着我狠狠地说:朕一刻没瞧住你,便大着胆子横行胡闹!看朕怎么罚你?! 不等应声,他紧紧将我抱入怀中,俯身深深地、狠狠地向嘴唇压下。刹那间,血飞速地从心流到心。我四肢全无力,浑身又苏麻。心底冰层轻响,继而破裂浮沉、分崩离析心如花经风,片片萼红蝶起,轻舞飞扬,漫山遍野 许久之后,文泽才离开我唇。双手依然紧抱,全身沐浴在月光中下,他墨青 色貂裘斗篷蓝成夏夜星空。双眼亦若星空深邃,他凝视着,轻叹着,喘息着陡然再度俯身朝着我唇上柔柔一吻复再一吻 你吓着朕了。他说。他深深地看我,柔柔地叹说道:小傻子小傻子知罪么? 我思想全无,只知不停地点头。 终于长叹一声,他再看一眼我额头,望着我双眼低声而霸道地说:要向上天求什么?记住,你是朕的女人,朕就是你的天!日后不许再背着朕胡闹,有什么事求朕便了。知道么? 我仍说不话,泪流得更凶。见状文泽长长叹口气,柔声道:好了,你适才说的话朕已全部听见。烟儿,朕的嫔妃之中也只有你如此忧国忧民朕很欣慰亦很感动。只是,这大冬天的地上可不凉么?进宫时日也不短了,怎么还与从前一般的傻?若冻着伤着,让朕心疼再看朕再怎么收拾你! 我只会痴痴地颔首。虽有千言万语,此刻偏又不争气地无语凝咽。 言语被夺。 思想被夺。 呼吸被夺。 见我呆立他怀,地上菱与可人亦是呆若木jī。 无人说话,只有风声微微。 湖心被月光点亮,水中星灯盏盏。 第八十六章 复宠(上) 那夜依在文泽怀抱,圆月huáng澄澄的又亮又低。第一次觉得它竟似被蜜糖腌制过千万年一般,湿润香滑。我心亦如蜜落水中,那甜缓缓的,丝丝缕缕渗入五腑 目光掠过地上的菱与可人,突然脸中一热,继而心中一凛,暗暗责怪自己心软智弱。定一定心神,我轻轻在他怀中挣,柔声笑道:皇上,您轻点儿,当心伤着臣妾腹中皇儿。 什么?文泽又惊又喜。双眼如含着两轮明月般亮亮地看我,又低头看我小腹,笑道:你怀了朕的皇儿,又怎么不早说? 我脸更红,低头道:回皇上,臣妾刚刚得知,还不及告诉皇上。皇上,您让臣妾的宫人们都平身罢。 起来。文泽说。看也不看可二人,只盯着我佯怒道:他们是可以饶过但是你,既有了皇儿却还如此任xing,可不比原来更傻么,看朕不好好罚你?! 含了笑,再度细般的吻落上我面良久方放开我,月光里柔声笑道:烟儿,不如让朕为你母子弹奏一曲如何? 闻言不由一怔。从未听说过文泽会抚琴啊及至他竟在燕语上熟练地弹奏出《梅雪惊鸿》更是惊奇莫名,却又不敢出声询问。及至弹完,他微微含笑道:古人说言为心声,其实并不竟然。依朕说,琴为心声才对。言语可以骗人,琴音却是骗不得人的。这曲子前半段本有树yù静而风不止之意,及至后来却是飞鸟凭风上天,壮志凌云之志。烟儿弹奏技巧不错,难得也有作曲者当年想要表达的心境。 我细细回想,果然不错。便笑问道:皇上怎么也会弹这曲子? 文泽笑而不答。微笑抱住我坐他腿,贴在耳边低问道:小烟儿从哪里得来的曲谱? 心念转动,我决定不说实话,于是轻笑道:回皇上,臣妾儿时曾听罪叔弹奏过此曲。 柳三公子?文泽脸色微变。银白月色下,水光反she中,他眼底烟波陡起,继而云水微茫。静静望湖面出一会神,半响方才叹道:不错,他自然知道这支曲子。 烟儿,他又含笑道:令叔可曾对你说起过此曲来历? 见他目中全无笑意,我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没有。臣妾那时年幼,也并未学琴,罪叔的事从不对臣妾说。这支曲谱臣妾只记得大概,后由琴姐姐修复还原而成,想来与原曲却有些出入也未尝可知。 文泽果然面色微暗,点头叹道:曲子倒是分毫不差,却也难为琴儿。也只有她她们这样锦心绣口、心志高洁的女子,才配谱写这首《梅雪惊鸿》。 我忙趁胜追击,正色道:臣妾前几晚梦见贵妃姐姐。她叮嘱说恐怕皇上最近身体不适,常感沉迷倦怠。臣妾并不敢问皇上,因此月夜祈祷。不知皇上最近龙体可还康健? 文泽微微皱眉道:琴儿托梦给你说朕沉迷倦怠?她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这我故意微微歪头,犹疑道:琴姐姐还说,皇上身子欠佳,原是吸入一种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