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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温暖我心。 心,一下子便轻了。 不禁欢喜,迎一路瑟瑟秋风,竟不觉半分寒意。面带微笑,脚步轻快地回去。刚进内室,突然小宫女莲蓬急步进来跪于脚下。 小姐,她俯首嘶声道:奴婢多谢小姐对奴婢全家再生之德,奴婢今生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大恩。 起来罢。我说。 我嘴角微扬,扶起她笑道:怎么你知道了么?什么大不了的事qíng,不过送些个银两给你娘亲治病救命罢了。不过你倒记住,下次家中再任何困难,一定记得与我说。这次若非小萝不经意听见,可不误了一条人命么? 小姐莲蓬哽咽。 去罢。我笑着说。莲蓬再施一礼,行至门口又回过头来,举言又止:小姐 嗯?我望着她微微笑。她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小姐放心,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铭记于心。 望着莲蓬的褐色背影,我向菱笑道:这孩子也怪可怜见的。咱们一起从太后娘娘那里出来,她倒与我生分! 菱笑道:总不过只比小萝小上几个月。这孩子老实,倒不象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快嘴小萝,凭什么也要拿出来说上一说。 正说笑着,小萝端着一个上置茶水的huáng木托盘进来。闷闷不乐替我倒上茶水,她犹疑再三,终于小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不信任小萝? 你这话可是怎么说的?我诧笑。 小萝道:奴婢现在觉得,小姐想什么做什么,奴婢事前都不知道,与傻子一般无二。 我笑道:我怎会不信你?不过仍当你是个孩子。有些事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卷入其中。倒想你快乐无忧才是。 小萝道:可是,奴婢想与小姐并肩作战。否则,奴婢会觉自己是无用之人。 我看菱一眼,笑道:其实今日整件事qíng的来龙去脉,菱与李总管也不大清楚。 是。菱点头。 吃口茶,我嘴角微扬地慢慢说:李福来找我时,我就在想,究竟良妃的目的是什么?针对皇后?还是针对我?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怎么是针对小姐呢?小萝诧问道。菱笑道:才说你是快嘴小萝怎么脑子却没有嘴快?李总管能想到请柳老先生造假,良主子就想不到么?也许她正用此计bī李总管找小姐要画欺君呢,到时可不又多拉皇后娘娘与柳老爷下水么? 不错,我笑道:我又想,李福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于是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瞒着李福,悄悄去找皇后,告诉她自己请家父为浩王爷画肖像一幅,今天想取回来呈给皇上,从而取得令牌jiāo给菱;另一面自己再为皇上画像一幅,装裱后jiāo给huáng胜。这样我们既有出宫的正当理由,又有两幅画像。借此,进可攻退可守。李福若未说谎,此举不仅帮他解围,也能反手打击良妃;若他联合良妃骗我,或者想让我因此违反宫规,又或者其目的是拉皇后与家父下水我派菱去拿的却是浩王爷画像。何来欺君一说? 萝二人恍然。 我吃茶微笑。 正所谓兵不厌诈你这里明明见我大兴土木修建阳关道,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军早已偷偷过去独木桥,兵临你城门之下。 六十二 琴断(上) 我晋封当日,荣萼儿贺礼最早过来。一深一浅,两匹上等紫色织花绸缎。 人也过来。 她紧握我手轻声笑道:妹妹,这下可好了。日后姐姐我还要称你娘娘呢。 淑仪与昭仪同属二品,但前者较后者又高出三级。 我现在位份已高出她。听她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因笑道:姐姐才貌双全,皇上怎能不爱?今后荣宠必在妹妹之上。 才貌双全么?萼儿苦笑道:我若不是为才所害,只怕 又不说完,叹道:我一进宫皇上便给我起了个别号叫做莫舞。当时还觉奇怪,明明喜欢我跳舞才让进的宫,怎么倒起这样个别号?后来才明白皇上本意。妹妹饱读诗书,想必是明白的? 莫舞?是的,我想我明白。文泽此意旨在提醒自己劳记前车之鉴,不可象定怀太子一般,要因沉溺于歌舞美色而失去唾手可得的江山。同时他这么做,也是给深忌林媚儿的德仁太后一个安慰。 又不便说明,笑看一眼萼儿,微微摇头道:皇上高才,妹妹不知。 萼儿幽幽叹口气,解释道:莫舞皇上给姐姐取的这个名,原取自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一句。皇上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太过于沉溺女色。尤其象我这样会跳舞的女子,本朝后宫中关系尴尬却是我进宫后才知道。 停了停,她看一眼我又说:前朝后宫有位宠妃,擅长歌舞都说她红颜祸水。因此圣上虽喜我,却又防我 微微皱眉。我替媚儿与天下女子不平,因笑道:王安石曾经说过,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基。皇上圣明,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姐姐趁皇上高兴时,让他另给你取个别号罢。 闻言萼儿紧紧握住我手,柔声道:妹妹真是这样想么? 我含笑点头。说笑一会子,萼儿便起身告辞。送至门前,陡见天空yīn沉,正细细碎碎撒着小雪籽儿。huáng绿色琉璃瓦上轻响一片。门口当值的莲蓬赔笑道:已下了小半日雪珠子,不如小姐请昭仪主子吃点酒搪搪雪气再回去? 我忙点头说好,命人取酒与几盘小茶果子。 菱知我心里记挂琴贵妃,忙亲自过去天簌宫。回来时站在门口小声回道:宫女可人可心服侍周全。加上宋太医悉心调理,现娘娘脸上已有丝丝红晕。虽仍昏迷,但宋太医说,毒已慢慢解除,只须等第七日过了,自会一日日好起来。 我暗念声佛祖,这才放心与萼儿两人小酌对饮。 炭火盆已被红红点起,幸存的胭脂醉飘出淡淡荷叶清香。 室内又香又暖,旖旎如。 萼儿来自南方,本不擅饮。吃不多会便两颊透红,十分美丽。我们聊文泽、聊自己、聊儿时趣事、聊对战争的看法及至良妃,她突然问道:妹妹最近见着她的贴身宫女素金没有? 想了一想,我摇头。 果然有一段日子没见着素金。 萼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醉眼朦胧地说:那丫头原有几分姿色 一句话未完,头向边上一斜,酩酊酊倒在桌上。忙命扶她上g,及至醒来,方让宫人们用明huáng小轿顶着风雪抬送回花萼楼。 接下来四五天,风雪不断。除去清晨去凤至宫请安,我成日待在琴贵妃身边,每日必至傍晚时分方回。 其间文泽来过听雨轩一次。两人多日未见,均觉淡淡无话。因记挂琴贵妃,我无心qíng与他言欢。问这答那。文泽甚觉无趣,小坐片刻便起驾回去自己寝宫。 而天簌宫这里,因有宋佩昭七日必活的承诺,大家都很高兴。 我们沉浸在曙光来临前的欢乐中。 六十三 琴断(中) 琴贵妃昏迷的第七日,我醒得特别早。窗外一片银白。雪后初晴,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地面,院子里的红梅花株株盛开,暗香阵阵飘浮在冷冽gān燥的空气之中,清新怡人。 突然想起小时与家人一起院中雪仗,不由微微笑了。心qíng各外雀跃。朗声命莲蓬折几枝红梅早早送至天籁宫。 自己去时,见天籁宫里人人面带喜色。可人行礼祝我荣升,抽空还与玩笑两句。宋佩昭一脸风,喜不自胜。 用过晚膳,宋佩昭含笑道:贵妃娘娘已无大碍。淑仪这几日辛苦,请先回去歇息。此处jiāo与下官与可人可心罢。 劳大人费心。我笑道。带菱回听雨轩洗漱安寝不提。 那夜,我一宿翻来覆去,只不安神睡至中宵,突见琴贵妃满脸鲜血站在g前与我决别。姐姐去了。她微微笑道:今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记得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大叫着惊醒,方知是噩梦一场。莲蓬忙端了热茶过来压惊,又拿起帕子擦拭我满头冷汗。菱杨长安等听到叫声,衣冠不整赶过来。问知是做梦,均长舒口气。 正此时,门一阵喧闹。可人褐色身影风般步入,扑倒在g沿前痛哭失声。 慧淑仪,她泣不成声地说:我家小姐去了! 什么?!我恍惚地问。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陡然炸开,心沉甸甸地飞速下坠。口中一甜有血吐出,落在粉红锦被上绽开触目惊心的鲜红。 在g上挺直后背,我忙摇手对菱等说:不妨事,急火攻心。 菱忙坐上g沿顺抚我背,沉声道:可人妹妹,咱们慢慢儿的说清楚,啊? 可人抬头流泪道:半个时辰前,奴婢煎好最后一服药进屋换可心出来。等喂给小姐吃时,才发现,发现小姐已咽之不下忙唤外间的宋太医过来。再看时已没了呼吸。 小姐是被人害死的!她哭道:奴婢掀开小姐被子,g上竟有好大一滩水迹。显然是有人往小姐身上淋过生水。待奴婢再找可心来问时,发现她她七窍出血,已死在南面院墙底下慧淑仪,慧主子,您一定要为我家小姐报仇啊。 说罢她连连叩头。一声声重重撞击地面,发出咚咚闷响。 我虽腿脚发软,仍亲自下地与菱等一起扶她起身。qiáng迫自己定一定心神,咪起双眼问道:还有谁出事? 没有。可人摇头道:宋大人正在审问其他宫人。 急切切地,我们三脚并作两步赶至琴贵妃屋中。 g上早已被换过gān燥被单。烛火摇曳迷离,琴贵妃仰面静卧,脸上竟透着丝丝红润。长而黑的睫毛合下来,投下一圈弧型yīn影。微红的嘴唇轻轻向上抿着,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般甜甜微笑。身上仍是那件大红裙衫,似一朵夜间飘浮在水面上的美丽睡莲。 扑将过去紧紧拥她入怀。她身子尚柔尚软,尚有余温与活着时并无二致。仍存了一线希望,我象平日一样轻轻呼唤她可许久也听不见回答。 永远不会再有回答。 六十四 琴断(下) 我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死别?拥住她,泪水奔腾汹涌,顺着我脸滴上她面。而她仿佛也有知觉般,热泪层层。 见状宋佩昭忙过来轻轻拉开,嘶声劝道:慧淑仪节哀。去者已矣,不要再让其多恋红尘。 含着一双眼泪望向宋佩昭,我恨声道:你不是说 本想狠狠责备怪罪,可看见他双目深陷,两眼通红时,话又偏说不出口。于是嘶声道:是否可心害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