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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又问:奴婢听说皇上本要赐素金死罪,怎么又是小姐为素金求qíng,改杖责十下,罚俸半年?我叹道:我并不想要素金xing命。同作奴婢大家都是可怜人。因为跟错主子,才让人恨。但她也是没有选择。各事其主,也不见得就是她错。我曾对良妃说,斩糙不除根,风chuī又生。可面这是活生生一条xing命,怎能眼睁睁让她死于我手? 菱笑道:小姐还是那样,为别人想得多。也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我却向她叹道:菱姐姐,昨夜我骂良妃,怕你说我不够冷静。 菱含笑摇头,说:泥人也有土xing。奴婢说小姐不冷静,是怕您心中不作算计,枉自冲动而没有下文承接。但昨夜一役,小姐兵不血刃而胜,赢得确实漂亮。 小姐,她又说:您这些日子跟在皇上身边,确实改变不少。 我脸微微一热,笑道:怎么?菱望着我笑,说:人更漂亮有光彩,xing格变成熟。估计距扶摇直上之日不远。 我一怔,心中暗叹。菱算无遗策,看来此次算错!届时柳荷烟将远离文泽,还怎样扶摇直上? 正此时文泽身边的huáng胜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荷烟,他气喘嘘嘘地说:咱们快去花萼楼,荣贵人落水了。 我与菱均是大惊。立时三步并作两步跑去。 文泽已先我们到达。他正半坐在萼儿g沿抚着她背柔声安抚着她。 好好的怎么就掉进太液池里?文泽问。他说:这天一日比一日凉,仔细冻着可不是好玩的。 荣萼儿一脸苍白,泪珠儿纷纷掉落。她流泪道:惊扰圣驾,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无能前日皇上给臣妾出的上联半山半寺半壶酒,明月松间照,臣妾笨拙,一直没想出好的下联。因此吃饭也想,走路也想,这才一不留神 文泽骇笑道:什么大事,竟也值得萼儿这样?对不上来也就罢了。 荣萼儿又流下泪来。她望着文泽柔声道:臣妾能有幸侍奉皇上,是臣妾祖上积德。因此心中总想着必须好好服侍皇上,让皇上开心。对不上皇上的对子,臣妾深恐皇上不怪罪臣妾该死。只求皇上能明白臣妾心意。 文泽轻拍萼儿香背,柔声安慰:朕自然明白。朕这段时日确实冷落萼儿。你心里一定怨朕罢。 荣萼儿闻言,睁大一双泪眼看住文泽,后将头触于胸前薄被之上。臣妾怎么敢?她颤声说:皇上是天子,自是不会有错。您若不想来臣妾这儿,自是臣妾做得不够好,哪里敢怨皇上。若臣妾真有那种想法,便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冤枉。 文泽闻言大是感动。萼儿他叫着她的名字,脸上既怜且爱。他长叹一口气,轻抚她又黑秀发。 朕的萼儿真是个小傻子。他说。他柔声道:爱妃既有如此心意,朕又怎么舍得让你去死?萼儿抬起头来,一幅庭前梨花初带雨模样,她楚楚动人地说:可是皇上,臣妾仍没对出您的对子。 文泽越发觉得她娇怯怯招人怜爱。他将她半抱至怀中,笑道:怎么没对出来?萼儿刚才不是自己对的,一池一萼一片心清泉石头上流么?萼儿闻言知道文泽取笑自己,她脸一红,娇嗔道:皇上您取笑萼儿。 文泽亦是一笑,轻轻亲吻她面。站于朱红木门外的我见状自知不用进门,心中长叹着转身而去。迎面顶着微有寒意的风,我与菱一路无语。 小姐快别往心里去,菱劝道:宫中原本是这样。 嗯。我点头。我幽幽长叹道:都说荣贵人娇柔,如今才知她口才竟如此之好。 菱道:皇上毕竟是皇上。在这宫里凭你是天仙,也得顺着他的xing子才讨得了好。我道:只不知荣贵人是否真心喜欢皇上。 姐姐,我问菱道:荣贵人常年佩戴麝香于身,你认为她是什么目的? 菱想一想,说:奴婢想法,要么她不知那是麝香;要么她并不想生皇子;要么她准备在身边让别人怀不上孩子;要么她或者是被别人种了麝香而不自知?我笑道:姐姐说得有理,这几种可能xing确实都存在。 我们说笑道,走近处小树林。我们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女子低低饮泣之声。我与菱对望一眼,走过去看时,却是萼儿礼的贴身侍女小红。菱问她所为何事,她又一个劲地摇头不说。 小红一见我面,突然睁大眼睛。我怕。她看着我说。她浑身颤抖,还是说:我怕。我与菱见状再次对望,两人背心均是一寒。我柔声道:妹妹别怕。告诉姐姐们,此次是否有人害你主子?莫非,荣贵人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别人推下去的? 这,小红一怔。她犹疑半响,方才低声说道:不错。她不敢流泪,只哽咽道:当时,我正陪在我家主子身边。我亲眼见有人从背后推我们主子下水。主子落水后,一路过的太监立时下水去救。我正惊慌叫喊,突然手被人扣住。那人在我耳边说,告诉你家主子,次此只是小教训。若下次她再心向着柳荷烟只怕便没这样好运。 冲我而来? 我心中又是一惊。我问小红:你看清楚是谁没有?这么大胆?刚才为什不禀 奏皇上?小红低声道:主子不让说。主子怕花萼楼的人再遭其它不测。 我微微诧异,复叹道:也就是荣主子,太过温驯老实些个。 菱问:那个路过救了你主子的太监,可知在哪处当差?小红犹疑半响。她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三个字:锦绣宫。 闻言我头顶如有惊雷滚过。 我早知荣萼儿入宫不久便为良妃拉拢,实不想她今日竟为良妃竟反手相害。又觉荣萼儿可怜,暗暗惭愧适才对她妒嫉。 而小红这里,菱一番好言相劝,终于说服她回花萼楼去。 菱怕我内疚,又来劝我说:那主子此举并非冲着小姐,她原是冲着皇后娘娘。 她说:那主子一向喜欢铲除异己,见皇后娘娘侍小姐好,早认定您是皇后娘娘的人。因而荣贵人与小姐jiāo好,她便觉得这是对她的背叛。 回忆良妃先前举动,果然或明或暗有冲皇后而去之意。难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想,为什么柳荷烟不知,难道我原来坐于井中么?只是,良妃又凭着什么想封后呢?虽然文泽宠爱她,但立皇后之举,非是家事而是国事。论家世背景,她远远无法与懿孝皇后相提并论。况且皇后深得太后喜爱,怎么会让她取而代之?就算皇后一时去了,她上面还有个琴贵妃呢。 我知道琴贵妃原本得宠,她身世比良妃qiáng上许多。至于她的身体谁又要求皇后的身体一定得十分健壮呢? 良妃满怀希望,文泽却坐视不理我想,一定有什么为我不知。 第二日我抽空去探望荣萼儿,她却在独自饮酒。 我看见她着一身雪色银线绣花夹衣斜倚在huáng梨木桌前,正喝得醉眼朦胧。一屋酒气qiáng势压过青玉花薰中淡淡素香。我皱着眉走过去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进到屋中。 萼儿一言不发,满眼是泪地望着我做完这一切。为何皇上不喜欢我?她流泪道:为何我那样笨? 我悄悄一使眼色,屋里众宫人退下。 我含笑劝她道:谁说皇上不喜欢贵人主子?皇上昨夜一听主子落水,不就马上来了么?荣萼儿仍是流泪。她细声说:可皇上只待了上半夜,下半夜良妃派人来说,她头疼。皇上马上扔下我过去那边。 妹妹,荣萼儿问我:你可嫉妒良妃? 我心暗叹,拍着她手安慰道:奴婢不嫉妒。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皇上喜欢雪,也爱梅。 嫉妒有用?做梅还是做雪,你改变不了的,是踏雪寻梅之人。 可我嫉妒。荣萼儿说。她抬起头说,眼中竟流露出又妒又悔的神qíng。 我真的很嫉妒良妃。她说:我宁愿折寿十年,换皇上一天如待良妃般侍我。我也嫉妒妹妹你。虽然你现只是宫女,却能常常见着皇上。你知道姐姐我已多长时日未与皇上单独相处?自皇上回宫后算,整一个月十七天。我又等又盼,皇上迟迟不来。我落水了,皇上才来如我多落几次水 我忙打断她话。贵人醉了。我说:奴婢告辞,您先歇罢。 荣萼儿拉住我手,叫道:妹妹先别走。你信不信我真爱皇上?我含笑点头道:我信。 好妹妹。她点头说道。她仍不放开我手,说:我是真爱皇上。比后宫里所有人都爱。没有人知我爱皇上爱得有多深。皇上少年天子,温柔体贴,才华横溢兼权倾天下谁能不爱?而我,更不是一人爱皇上。我肩负重任,原是与家姊共同爱他。我闻言惊道:令姊也是皇上嫔妃?怎么从未听贵人说过? 不是,荣萼儿流泪道:她不是。若她能是,可不知有多幸福!可惜她不是。所以我这才入宫,代我自己,也代家姊爱他。可是,他却不喜欢我我,我辜负了姊姊,怎么面对她厚望深qíng? 她将脸俯于双掌之中,痛哭失声。 第二十章 临别 隔日赵嬷嬷慌张跑来,拉我至无人处。 荷烟,她问我道:你是否曾与太后娘娘打赌?我奇道:嬷嬷,此事太后娘娘并不让第三人知,您又怎会知道? 你现不要管我如何得知。赵嬷嬷说。她看上去十分焦急,对我说道:快去求皇上救你!太后娘娘说你必败无疑,已命人为你备下孔雀胆。三日之后皇上若仍未对你册封赌约期满之时,便是你命归huáng泉之日。 啊?!我心一沉,方才明白。原来,太后说如我赌输便会永世不得见文泽,竟是此意! 也对。我想,太后怎会任由一宫女计赚天子? 如果我输,败军之将她又怎肯收回己用? 纸包不住火。太后须得防着日后他人得知,会暗暗取笑自己堂堂皇朝太后,竟伙同宫婢扰乱后宫。我还要询问,赵嬷嬷已抽身回走。不要耽搁。她扔下句话,说:太后娘娘恩典,届时会通知成王府命你父母领回全尸。 是的。能领回全尸已是莫大恩典。 寻常宫人死于宫中,只得火化,之后深埋土中。有人想早日超生,须得用银子贿赂身后埋他之人。宫人们深信,埋得越浅,越早超生。 赵嬷嬷要我去求文泽,我想她好心报答我救赵风之恩。可我去求文泽什么?我求他可怜对着他说,皇上行行好,赏荷烟一个名号,不然荷烟便会死去?或者求他爱我,说,皇上,荷烟爱您。求您也爱爱荷烟罢 不行,我做不到。虽然我那样爱他,愿俯于他脚下,虔诚追寻但若要求他爱我,求他给我他的爱,求他让我苟且偷生我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