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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菱忠厚害羞,于是不再与她戏笑。进屋后,也不洗漱,屏退里屋所有人等,这才从怀中掏出那本刚拾到的书册,向灯下细看。册子做工jīng美,虽有些旧,却不破不缺,保存良好。封面右侧空白处,有娟秀的字体竖写四大字媚行深宫。 再看封面左侧,竖写着三个小字:林媚儿。 原来她闺名媚儿。媚眼随羞合,朱唇逐笑分我眼前顿时出现一名媚眼如丝缠绕,神qíng慵懒妖娆的美丽女子。那女子在文泽面前长袖善舞,让文泽享尽人间千般风qíng。 我一面想,一面翻开内页。淡淡的,有荷叶清香从扉页中飘出。内页首页,林媚儿在纸上写着两行小字:深宫寒潭刀与冰,方知此事要媚行 我正想深看,门外小萝说安寝时间已到。我忙应声,合起册子,放至檀木柜中一个带锁红漆小箱锁好,这才洗漱安寝不提。 第二日有消息传来,胡贵人中秋之夜为文泽再添一公主。文泽命人抱婴儿去看,晋胡贵人昭仪,却不去见她任何嫔妃均不召见。 八月十六日,太后携懿孝皇后赴家皇家寺院莲溪寺许愿。希望佛祖有灵,保佑后宫嫔妃为文泽多添些皇子。 文浩赠我燕语琴。并附带几支曲子与一封书信。信中教授我基本弹奏技法,又说:指法易练,意境难成会弹琴的人首先讲究的是意境,其次才是指法。有了意境,指法就算生一点儿,也能让听的人身临其境;反之一味讲究指法,没有意境,听到的人只能听个热闹,却感受不到其中的滋味令叔柳三公子乃此中高人,你耳濡目染,想必假以时日,必得其中真谛。 看完,我将文浩书信拿至烛火里烧掉。信手翻看曲谱,却是一支《明月深》一支《梅雪惊鸿》。我一支支看去,心中默默吟唱。只觉这些曲谱端并不是世上流传的,但细细唱去很是好听。我反复呤唱,只觉满口生香。正此时,小萝过来。莲蓬打听来的消息,她说:皇上已召良妃娘娘侍寝。 我看她一眼,微微低头。又将眼晴望向别处,只不作声。 小萝一向xing急。她急道:小姐,别的主子都在想着心思准备,您就不准备什么?准备什么?我问。我装作并不在意地说:皇上召见良妃,证明皇上喜欢她。皇上有选择,我却没有。皇上心里,目前后宫嫔妃中,良妃是其首选,其他次选,再次选,只得等待。 小姐!小萝急道:良妃娘娘哪里是等来的皇上?昨日,她先带亲手做的汤去御书房见驾。被拒后径直跪在书房门口,说担心皇上,只看皇上一眼便回。又说皇上不开门,她就不起来。然后每隔一个时辰写一首诗送进去。不吃不喝,终于昨日傍晚急火攻心晕倒在地。皇上听说,开门亲自出来抱她进去。后传太医来瞧,心疼得了不得。所以昨夜,圣上便歇在锦绣宫中。 啊,我心暗想:都说良妃是个冷美人,原来也要看是对何人对何事。 小萝见我不说话,又道:小姐,您便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明明心里爱皇上爱得什么似的,看见皇上偏又不说。皇上与主子娘娘们,又不是奴婢村里那些村夫村妇,一夫一妻。他老人家每日国事繁忙,哪有闲功夫去猜各位主子心中所想?您不说,他哪里会知道?奴婢爹常说,不要以为下雨是龙王爷管的事,闹旱灾时就让庄稼枯死总得想想办法。 我看她一眼,淡淡道:奴婢议论主子小萝,你不要犯忌。我自知你一心为我,但切记祸从口出。虽然事在人为,但若将你换成我,你可做得出那主子做的事来? 奴婢我,小萝也是语结。 去罢。我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不争。争取固然是积极做人的态度,但也得看争取什么。感qíng一事,关乎两人。他若对你无意,你争有何用?届时你追他至天涯,他已去海角,等你再去海角,他又回原地。昔年阿娇皇后失宠时何尝未争取过?重金买赋《长门宫》,武帝只夸司马相如文采,对那曾藏金屋的皇后可有半刻怜惜? 当晚,我突发高烧。 我浑身酸痛,唇gān舌燥。半夜朦胧间听小萝与香蕙对话。原来太医院值夜之人嫌我没有名号,无人肯前应诊。菱等又气又急,又是一筹莫展,只得不停拿冷水浸湿毛巾敷我额头。 恍惚间,终于有手指拿住我脉博。 我断续听见一个略带磁xing的好听男声:风寒侵体下官宋佩昭医者父母心日后有事尽可找下官 宋佩昭,宋太医?我睁不开眼,听声知道他年纪并不大。 只是,这个太医为什么又肯来看我病? 第十四章 受rǔ 不知过了几日,我在梦中被雨声打醒。 秋日的雨各外凄冷,一如我此时心qíng。我听见雨,不争气的心仍然思念文泽。昔人柔qíng今在耳,如今是谁枕边人?我虽仍觉身子发软,但卧g又腻烦。眼见骤雨初歇,轻唤小萝,让她帮我梳洗,陪着出去走动。 虽然只八月下旬,但因皇宫靠北,宫里早已秋意浓浓。加之这几日雨骤风狂,早已落红无数。空气里透出丝丝冰凉。芭蕉、松柏秋越发苍翠冷实。 我大病未愈之人,虽有小萝掺扶,脚底却仍踩软棉花般,软软的不得力。才走一小会,脸上已细细沁出汗来。小萝忙加劲扶我,经过一处山石想放我歇下,又怕受凉。她远远瞧见前方有一处凉亭,便道:小姐,那里是木头围栏。咱们慢慢走去那边再歇如何? 我嘴又gān且苦,眼皮也似铁铅坠着般,不住想闭上。于是点头,半边身子全靠在娇小的小萝身上。 两名宫女从身旁嬉笑着走过。 两位姐姐!小萝忙叫道。两个宫女停下来看着我们。小萝陪笑道:麻烦两位姐姐帮个手,扶我们小姐去那边亭子。多谢了。 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其中一名冷笑道:谁有空帮你?我们刚从良妃娘娘那里办了好差回来,还赶着要回去我们主子那里,等主子打赏呢。 小萝笑道:不过多走几步路,误不了姐姐们的事。两名宫女中,那高个的冷笑一声:我倒是有心帮你,只是我这眼睛不愿意。我眼里并没有见这儿有哪位主子娘娘,你却要我扶谁?不过是一般是个宫女,谁又比谁金贵些? 她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冷笑着走了。 小萝气得浑身颤抖。我忙qiáng笑劝她:什么大不事?宫里人qíng原是这样。 皇上那样态度,我又说:还指望别人能对我如何呢? 小萝一声不吭,扶着我慢慢过去。快进亭子时,我身子被另一人托住,扭头看时,却是一十五六岁,面目清秀的小宫女。她见我望她,展颜一笑。她笑容温馨柔和,象一朵迎花儿,突然在风中绽放。 我正想微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良妃的声音。 哼,她冷笑道:好一个侍儿扶起娇无力的贵妃娘娘!我闻声一惊。还未回头,良妃与安嫔一行人早已浩浩dàngdàng越过我们,自顾在亭子中间,找个gān燥地方坐了。 这不是贵妃姐姐的贴身侍婢可人么?良妃看着那小宫女说。她上下打量那小宫女,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宫中只有一位贵妃天籁宫琴贵妃。但其一直抱病隐居,从不参与后宫之事。不想搀扶我的清秀小宫女,原来是她的奴婢。 可人扶着我,无法行礼。她口中不亢不卑回道:奴婢给良妃、安嫔两位主子请安。回良主子,奴婢正路过,见有人生病,便搭把手。 小萝刚放下我,安嫔突然发难:大胆奴才!见了主子居然不行礼?又对着身后两名宫女儿说:还不与我掌嘴! 身后宫人不知安嫔说谁,相互对望,愣住。 谁敢打贵妃娘娘的奴婢?良妃冷笑道:你们吃了豹子胆么? 众宫人会意。马上有一粗壮宫女走至小萝面前,啪的清脆一声,给她一记响亮耳光。 我见状心猛地一痛。我弱弱地扶着桌沿,低叫道:小萝! 安嫔却仍不满意。恶狠狠命那宫女道:给本嫔继续打!给我打这个眼里没主子的东西!那宫女得令,不分由说,抡起袖子便对着小萝的脸一阵猛抽。小萝的嘴角顿时流出血来。 我看此qíng景,心疼得无法自已。忙弯下身子,双手扶住安嫔手臂,低声哀求:姐姐,小萝刚才是因为托着妹妹,才没及时与姐姐们行礼。求姐姐们看在妹妹面子上饶了她这回罢。安嫔眼鄙视地望着我,冷笑道:谁是你姐姐?姐姐这两个字你也配叫?又看一眼我扶着她的手,厌恶地说:拿开你的贱手。否则伤及我腹中龙子,只怕你没命来赔。 我闻言一怔。忙拿开手。 谁让你停下来?良妃一旁喝问宫人:给本宫继续重重的打。 小萝硬气,任是两边脸被打得通红,却仍咬住牙一声不吭。安嫔更加生气。愤声道:给我打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看你再敢趁主子不在时去勾引皇上! 啊?!指桑骂槐。 我又悲又气又苦。嘴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姐!小萝惨叫。听见她叫声,我顾不得自己,冲过去想拉开打小萝的宫女又哪里是她对手?让其一掌推开。我喘着气,转求良妃道:求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罢。良妃冷冷着我说:你既知叫本宫作娘娘,原该明白本宫是你主子。你该如何求人?为什么不自称奴婢?又为什么不对着主子跪下? 安嫔见状一使眼色,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宫女便过来拿住我的胳膊,qiáng压着我给良妃下跪。挣扎间,装着我与文泽发丝的荷包从身上掉出。良妃见着荷包,眼中透出火来。有宫人捡起荷包呈上,良妃伸手拿出发辫咪眼细看。 呵呵,安嫔冷笑道:好呀,好一朵并蒂莲花!好一个清纯佳人!原来竟偷藏着野男人的头发。她恶狠狠bī向我的脸,吼道:快说,荷包里的头发是哪个野男人的? 她中秋那夜坐得距文泽较远,想是没看清这荷包。 但小萝立时在一旁高声道:头发是皇上的。 良妃与安嫔脸色均青沉。 安嫔用眼狠剜小萝,大骂:放屁!你们以为良妃娘娘与本嫔不知道,想哄骗主子?身体发朕受之父母,皇上怎么会将自己头发jiāo给一个下贱的宫女?又用手摸着肚子,说道:本嫔肚子里的这个才是如假包换皇上的东西。我心里本有一口气堵着,又一心息事宁人,便道:娘娘说得对,奴婢是什么人?皇上怎么会给自己的发丝给奴婢?这原是奴婢进宫之时,母亲给的。让想念家人时拿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