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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身居高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会甘心放手,全留给后世享受,”赫连翘叹了口气,“只是这诛心草乃是至宝中的至宝,它吸收日月精华,早已修炼出了灵识,即便被人寻到,也是一棵普通药草,唯有一种情形,能令它化为灵丹。” “甚么情形?” “用你的心头血来浇灌它,”赫连翘上前两步,半蹲在赫钟隐面前,手扶摇椅两端,不让弟弟动弹,“族中几百年来,只有你身上有这观音圣血,你得真心实意想帮那人,脑中全无杂念,才能与诛心草灵识相通,将它炼成灵丹。” “你这么说,仿佛我掌握生杀大权,想要谁死便要谁死,想要谁活便要谁活,”赫钟隐懒洋洋卧回躺椅,长长打个哈欠,“首先,这世上不会有人,值得我用心头血来救,即便天王老子过来,他也没这个本事。其次,这甚么劳什子图,听着就是个祸害,若我真找到它了,头一件事便是付之一炬,令它化为灰烬。” ······ 赫钟隐倒回躺椅,宣纸盖回脸上,腰底喀嚓一声,木椅竟然裂了,他摔在地上,骤然抬起半身,抬指拢住额头。 他还躺在榻上,外头黑沉沉的,这一觉竟睡到夜里,许久未睡得这般沉了。 许是睡前摸了那只簪盒,过去的事竟在梦中忆起来了。 林中风声尽在耳边,指上还有勒过弓弦的残痕。 赫钟隐捏住眉心,回忆那卷轴的模样。 若他没有猜错,山河混元图就在龙脉之中,而那黑衣人······将它给盗走了。 第53章 赫钟隐以手扶额,再也睡不着了。 夜空中月明星稀,簌簌寒雪飘落,将枝杈压至弯折,永康城的雪无穷无尽,在卧房内燃起炭火,仍使人夜不能寐,那些衣不蔽体无家可归的人······不知要怎么过了。 赫钟隐披上外袍,缓缓走入院中,捡起一块碎石,捏在掌心摩挲。 他曾在这里将那少年踩在地上,狠狠踢出一脚,听到骨骼崩裂的声响。 不知······后来断骨有没有长好,与他翻山越岭寻参心莲时,是否疼的厉害。 卧房内悉悉索索,瓷碗摔在地上,噼啪碎成一滩,赫钟隐收回心神,急急走入卧房,赫修竹满面通红,伸舌呲哈喘气,舌头被烫出几个水泡,眼泪汪汪可怜极了。 “醒了怎不知道叫人,”赫钟隐将儿子按在榻上,转身吹凉茶水,递到赫修竹手中,“慢些喝,这些都是你的。” 赫修竹渴得狠了,咕咚咚灌掉半壶,胡乱抹干嘴唇:“爹,我这是······睡了多久?” “有几日了,”赫钟隐道,“外头瘟疫已压下了,你才醒来莫要劳心费神,再多歇息歇息。” “还有,爹,我,我想知道,她,咳,她怎么样了,”赫修竹举起茶碗,挡住大半张脸,眉毛抽动几下,“应,应是在将军府吧?” “哪个?” “就,就她嘛,我在这也不认得几个人,爹也认得的,”赫修竹声如蚊讷,哼哼唧唧道,“小,小将军的妾侍嘛。” 赫钟隐眉峰一跳,一脚揣上赫修竹屁|股,赫修竹嗷呜一声,哭咧咧溜进塌里,捂着屁股打滚:“爹干嘛踹我,儿子可才捡回条命,怜香惜玉懂不懂啊!” “踹你几脚,让你清新清醒,”赫钟隐道,“小将军的妾侍并非女子,而是男扮女装潜入府中,留在小将军身边。” 晴天一道霹雳,劈飞三魂七魄,赫修竹呆愣愣坐着,头顶细毛炸的七零八落。 “往日里怎么没看出来,吾儿竟被熏成这样,”赫钟隐幽幽叹息,“灶台底下取根柴禾出来,都比你白上几分。” 赫修竹蔫巴巴塌了,耷拉肩膀缩成一团,活像条落水幼犬,皮毛黯淡无光:“那,那小将军将人带入府中,还将人收为妾侍,岂不是······” 赫修竹目光发直,隐约察觉甚么,猛灌茶水压惊。 “不是收为妾侍,”赫钟隐淡道,“是想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 噗的一声,那口水狂喷出来,喷了赫钟隐满头满脸。 赫修竹惊慌失措,忙上来帮爹爹擦脸,可他适才醒来时嫌药汤太苦,偷偷倒掉不少,粘了大半在袖子上,眼下一番行云流水下来,将赫钟隐涂成个黑脸狸猫。 赫钟隐并未发怒,只挡下赫修竹手臂,自己抹净面颊:“将军府龙脉被毁,那少年不知所踪,若我说眼下最大的可能,便是那少年做的,你信是不信?” “不信!” “为何?” “因为他是好人,比我要好的多,”赫修竹羞涩挠头,笑出一口白牙,“爹,不瞒你说,我头一回见他便觉得亲切,像是以前在哪见过,旁人都有几个兄弟姊妹,我若也有······该多好啊。” 第54章 “胡说!”赫钟隐抬手一扫,碗碟噼啪飞出,重重摔落在地,他上前两步,提起赫修竹半身,将人拎到面前,“我说过几回,爹爹只有你一个孩儿,绝不会再有其他!” 赫钟隐目眦尽裂,手背溢出青脉,赫修竹喘不上气,涨得脸颊发紫,扬手掰住爹爹腕骨:“爹,爹,不提了,再不提了······放,放手,儿子要归西了······” 赫钟隐回过神来,匆忙松开手指,后退两步坐回椅上,指头按住额角,重重摩挲几下,脑中似乎有甚么搅动,搅得他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