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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箭矢不断,脚下怪石嶙峋,山坡下狼嚎不断,他赤脚踩在石上,身旁叮咚作响,娃娃惊吓的哇哇大哭,怎样都哄不过来,背后风声大作,胸口骤然一痛,箭尖劈开血肉,直直穿透小腹。 他手中无力,脚底踉跄一下,两腿向前弯折,咚一下砸在地上,娃娃从他怀里飞出,沿山坡向下滚落,雪团层层包裹上去,倏忽看不见了。 赫钟隐目眦尽裂,喉中发出嘶吼,他半跪在地,一把拔出腹中箭矢,鲜血瀑散而出。 ······ 胸口向上弹跳,他猛然睁开双眼。 梦醒了。 山洞中寒风呼啸,雪浪一层一层涌来,被衣袍挡在外面。 沁香缕缕飘来,肆意撩拨鼻尖。 参心莲静静躺在身边,散出阵阵幽香。 赫钟隐捂住额头,缓缓撑起身体,脑中疼痛欲裂,压在心底的回忆汹涌上来,几欲将他淹没。 不敢回忆,不忍回忆,不肯回忆,不愿回忆。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足以令他疯狂。 是爱还是恨,是恐惧还是担忧,已然卷成一团,再也分不清了。 参心莲长在荆棘丛中,竟然被取下来了。 赫钟隐扶着石壁,踉踉跄跄起身,身上伤口已长好了,只是失血有些头晕,他攥着参心莲出去,那少年衣衫单薄坐在洞口,脑袋埋在膝间,额头一点一点,耳朵冻得通红。 赫钟隐沉默半晌,解下外袍盖在少年身上,手臂刚触到少年肩膀,少年猛然惊醒,下意识蹦跳倒退几步,像一只被侵占领地的小狼,龇牙咧嘴瞪眼,似乎要扑上来咬他。 除在阿靖身边之外,兰景明休息不沉,稍有响动便会惊醒,眼下身在荒郊野岭,还有这对自己横眉冷对非打即骂的先生,他自然不敢睡熟。 只是······这先生像有甚么不一样了。 原本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冰融化许多,冷硬面容有些柔和,眼角眉梢似乎含着一抹泪光,倏忽又看不见了。 “这参心莲······是你摘回来的?” 赫钟隐问道。 哦,是了。 兰景明了然,说不清心中滋味。 参心莲摘回来了,赫修竹便有救了。 这淡淡笑意周身温暖与他无关,都是给予那心心念念的孩儿的。 “不是,”兰景明耸肩,“天上刮一阵风,恰好把它吹下来了。” 赫钟隐:“······” “走罢,”兰景明率先转身,“你说过的,再迟要来不及了。” 未等赫钟隐说话,兰景明撑起两臂,一跃跳下山坡。 赫钟隐连忙跟上,只觉有甚么不一样了。 这少年眼底无光,身上充盈的暖意淡了,整个人无悲无喜,像根丢失魂魄的翠玉,伫立于风雪之中。 第50章 只要识得路线,回去的路上不必等人,兰景明似一只飞翔的燕子,在林间荡来荡去,他未曾扭头看人,一路回到永康城外,城门前浩浩荡荡的人群散了不少,全副武装的官兵也看不到了,想必城内已稳定不少,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他从侧门翻入城内,没忍住回头看看,先生的影子已瞧不到了。 瞧不到才是正常的罢,先生好不容易取来那参心莲,想必已去寻赫修竹了。 兰景明不愿多想,揉身朝将军府跑去,外头窄巷已挤了不少人了,许多郎中拎着药箱,行色匆匆来回,他们各个面色黑沉,抬掌擦拭汗水,悄声交头接耳嘟囔,不知在互通甚么。 兰景明不好贸然进去,在门前打转两圈,远处风声涌来,两手被人攥住,陈靖风尘仆仆赶来,一巴掌拍他背上,将他拍个踉跄:“跑哪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陈靖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七八糟,甲胄不知飞去哪了,脖颈不知被谁给抓了,挠出几条血印:“外头的棚子被人给冲垮了,里头的郎中都冲散了,好半天才找回来,你是不是也在里面?” “是,”兰景明点头,“我被挤到河边,太累了就在河边睡了,刚刚才醒过来,实在找不到你了,就想回来碰碰运气。” “嫂嫂动胎气了,”陈靖道,“城里能动的郎中稳婆都请过来了,说是月份不足,眼下只能催产······唔?” 他被人抱住了。 少年没有他高,却猛扑上来,勒住他的腰背,撞进他的胸膛,将他紧紧勒在怀里。 陈靖晕晕乎乎,被这投怀送抱撞得云里雾里,下意识探出手臂,搂住少年肩膀。 这个拥抱格外漫长。 兰景明不忍放手,他汲取陈靖味道,触碰陈靖体温,要把陈靖融在怀里。 若有缘再见,便是敌人了。 若无缘再见,便是最后一面。 明知不该留恋,却仍不舍放手。 陈靖隐隐觉察到甚么,胸口咚咚作响,如擂鼓一般,撞得脑中嗡鸣不断。 四周明明有人,却触不到半分影子,眼前只有少年身上的檀香,勾魂夺魄似的,诱他抱得更紧。 兰景明深深抽吸一口,放松手臂后退,抓住陈靖掌心:“走吧阿靖,进去罢。” 陈靖反握住人:“你······” “进去罢,”兰景明笑了,“府里乱做一团,还需你拿主意呢。” 将军府内果真乱作一团,听湖小筑院里隐隐嗅到血腥,婢女们各个面色凝重,捧着铜盆汗巾进出,铜盆里尽是血渍,隐隐能听到嫂嫂沙哑哭喊,陈靖刚一露面就被围住,陈瑞还在赶来的路上,陈靖便成了能做决策的主心骨,一群人将他簇拥进房,兰景明悄悄后退,手臂向后一扯,挣脱陈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