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故人
柯余声泪眼婆娑。 不然为别的,还不是怪他—— 呜呜呜,憋着不让人出声好难过……做贼似的难受!柯余声咬着被子角哼哼,忍不住憋出几滴眼泪,眼眶也红彤彤的。 有些轻微的窒息感,倒让人更加心如擂鼓。 不过看到谢先生雄风犹在还真是幸福满满。 除了……被谢先生摸过的地方有点辣辣的?呜!这是要玩儿个冰火两重天吗! 谢忱脑袋沾枕头就睡过去了,完全不知道隔壁的卿卿我我。 不过第二天早上起来,谢忱看着哼哼唧唧的柯余声癞皮狗似的扒着人肩膀,另一个恩恩爱爱扶着他腰,眼角再次抽抽,嘶,还是有点长针眼。 虽然默许他是自家儿婿,到底还是觉得大白菜带老公离家出走自立门户,老父亲可怜兮兮。 “我觉得小柯也有便衣的潜质……”早上刚过来的宋洪亮在确认之前的大姑娘是柯余声女装后,禁不住感叹道。 谢忱气鼓鼓地抖抖烟灰,猛地吐出一团烟雾,“别提了,没羞没臊的家伙,把我们尽华都带坏了!” “唉,对了,尽华是不是……”宋洪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刚说一半,就被莫名其妙抢了白。 “嗯啊,俩小子好就好吧,随他们俩,这护照下来了,回头还得拉他见见丈母娘。”不能就我一个眼睛疼啊。 宋洪亮有点懵,反应一会儿才犹豫道:“不是……前几天同事给我带了国外的药膏,我只是想问问尽华的腿……” “咳咳,没事,已经好了,被那小子拉去参加药物实验好的。”谢忱被口水呛到,咳嗽半天。尴尬了,自己想多了。 宋洪亮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尽华给人揉肩膀,笑着拍拍谢忱后背:“有人陪着,挺好的。唉,老谢,你过段时间出国啊?” “对,看看她。”谢忱吸口烟,慢慢吐着烟圈。 “记得带上同事们的敬意。当年……珈珞也算是警界风云人物啊。” 宋洪亮敬意十足地说着,谢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香烟刺激到了,心里头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段段模糊的记忆,萦绕着,久久不散。 是什么案子来着? 用半枚指纹锁定凶手,用刮擦的痕迹计算出打斗现场情况,用玻璃碎片计算出凶器的情况,这没个十好几年经验干不出来。 她的眼角起了皱纹,她指给自己看,自己却笑了,被她嫌弃说“你光是右眼,就比我两只眼睛上的皱纹还多。” 她的脖子旁边有一道伤痕,是那年她见义勇为从歹徒手中救下孩子留下的,可把自己心疼坏了。 “怎么不叫我啊!看我不把那个混小子的脑袋敲进地心!” “你在追凶,我在救人,我们各干各的。”她抓着这条还缠着纱布的胳膊,“开一辆废一辆,你可真行,咋不把你自己废了。” “车太破怪我咯?你又不是刑警,干什么逞能!” “这刀不划在我身上,就要留在那孩子身上。” “你……不许再鲁莽了!” “哼,谁莽也没你莽。” 莽,莽得忍不住抱住坐在床上的她,直到她嗔怒着“你要谋杀老婆吗”才肯松手。 平时太忙,没机会再补拍一套婚纱照,旧照片都掉色了,两个人年轻人依旧朝气蓬勃。她指着那英俊帅气的小伙,“那年你也算个校草,怎么就看上我了?” “我就稀罕戴眼镜的,文绉绉的。” “信了你的邪,小桃红也给你写过情书,她镜片可比我厚。” “镜片厚不厚不要紧,我就看上你招我稀罕,你不是也答应了,是不是因为我帅气逼人?” “是是是,你个老小孩!要不是你当年酸掉牙的表白,我可不接受!” “当你变成了老太婆,也是我心中的小女孩,永永远远,青春可爱。哎!脸红了脸红了!” “讨厌!”那软软的一巴掌根本就是猫咪的巴掌,遮不住咧上天的嘴。 还有那天接到电话赶过去,她呆呆地躺着,睁着大眼,戴着氧气面罩,差点把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吓死。 从医院回来的她努力扶着助行器,试着站起身子,又不由自主跌坐下去,她用力咬着嘴唇,眼睛里也亮莹莹的。 “小心别摔了。”说着话,却没有阻止她毫无意义的行动,阻止对她来说,注定无用。自己手里的是一碗看起来黏糊糊的黑色汤药。 “我不想喝那个!闻着就难喝!” “珈珞,听话。那,我先喝,我再喂你。” “我不想喝……又不知道是什么病,怎么能乱喝药!” “老中医活血化瘀的方子试试看,多少会有点用,就当多喝热水,啊。” “以后我要是变成个废人可怎么办……”她突然嘤嘤地哭起来,吓得自己手忙脚乱,赶紧把汤药搁到旁边,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泪水湿透了薄薄的衬衫。 “我陪你,我不会放弃!” “我不想喝奇怪的药……” “这,唉……好,不喝,我让他下回给你弄成小丸子,让你能一口咽下去。” 还有啊,她看着文献中的治疗方案与相关新闻,双手发颤。 “我不懂什么ert酶替代疗法,我只知道我会竭尽全力想方设法为你治病,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07年才在国外上市,国内还没有这种药。要不,我们别治了。” “不行。就算不为我,也想想尽华,为他再坚持坚持!他很努力,很拼命,别让他觉得珞姐……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我会监督你晚上戴好呼吸机,别想偷偷摘下来!” “其实……如果真的想治……” “你想说……你哥?” 江寓楚不是什么坏人,顶多因为当年妹妹为了这个土匪头头似的男朋友拒绝出国谋求发展,对他谢忱“怀恨不已”。 “如果只有那边可以治……我……接受。” “虽然我们会就此远隔重洋。”自己的心猛然停滞似的,钻心的痛楚。但相比彻底失去你,宁可忍受遥远的思念。我坚信我们的路还很长。 拖了很久转过年,机场里的人行色匆匆。她坐在轮椅上,自己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仰视着她。她的身后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看起来古板严肃。 “尽华在做任务,他跟我说……让我转告,祝你早日康复,早点回来。” “他还是那样……”她笑得很甜,像是雨后的彩虹,“好好照顾好这孩子,就当做我们的孩子。” “我和他好说。就是你……我不放心。” “放心,我哥在呢,他会帮忙照顾我的。你瞅你,又不是毛头小子,怎么眼睛都红了?” 直到去年,药物在国内上市。 “珞珞,你回来吧。” 视频里的身影稍显消瘦,但她是独立站在桌子边上,面带微笑。 “我好很多了……不然,你来看看我?我现在坐这么久飞机,恐怕还不太舒服,而且得带着呼吸机上飞机。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公园走走。你扶着我,我可放心了。” “好,我……会去看你。另外,我会带上尽华。” “好久没见的大小伙子,是不是更帅了?” 是啊,他变得更帅气更贴心。 “谢忱?谢忱?你手机响了!”宋洪亮拍拍原地发呆的谢忱,“又想她呢?唉,马上就能见着了!” 谢忱连忙踩了一脚不知道啥时候掉到地上的烟头,接起电话,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小柯,紧急消息,许年昌的定位发生变化,你……” “国道207与银丰路交界处,原先是车辆速度,目前速度是步行,可能是跳车。只要他还带着手机,我就能想办法找到他——甜新的手机号里,绝对有他一个。” 柯余声早就盯上了,他盯上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就算换了号也别跑!你的root权限,都,是,我,的!啥,ios?那就要发挥社工力量,打开你的脑壳康康。 没时间捅一个有效的高价0day,换条路,来得到普通人的信息还不简单? 谢忱迅速传递了柯余声的定位,百分百的信任。 “这小子,挺能耐啊!”宋洪亮也不知道是在说柯余声,还是在说许年昌这混小子,“我准备带人去福利院单独盘问林女士,先走了。这边有你们,我放一百八十个心!” 柯余声戳着pad,腰酸背痛有点站不住,坦坦荡荡软在谢尽华怀里头赖着。 “忱叔,汐仔那边呢?” “晚上趁着那小子嗑药,抓了。听说被抓的全程在骂街——他家全是吃过的泡面桶,咱们人进去就踩了满脚。他过得邋遢得不行,那种人真的是黑客?”跟上次去你家,完全不一样啊。 “他这种有辱黑客门楣的破坏狂魔算什么!莫得江湖道义的脚本小子!不是他技术多nb,是他使坏从我兄弟那用物理方法偷来个智能系统!”柯余声冷笑,“居然敢给他下泻药!我俩是谁,搞他一个人还不是板上钉钉了?” 谢忱听不太懂,没法说啥,反手一个赞,没毛病。 柯余声在pad上敲了两下,“那个地方是山,许年昌别摔死了……唉,谢先生,有分析过许年昌吗?如果有人打电话告诉他其他人都被抓了,他是会束手就擒还是继续逃跑?” “他会跑。这个人是亡命徒,就是要的侥幸。”谢尽华拢了拢柯余声卷卷的头发,“他们那也有专业训练的神枪手,放心。” “比卉茹姐还厉害?”柯余声挺享受地靠着他,嘀嘀咕咕地问。 “不相上下。” “哦,那许年昌有没有冤家对头?” “他是人狠话不多的小霸王小混混,村里面应该没什么人压得住。所以抓住人之后的审讯不容易,他是难啃的硬骨头。” 正说着,突然有人来敲门。 “谢先生,韩铎特来拜访,还请您拨冗一见。”这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却不震耳朵。 不过这话说得有点像文言文,和这个村子的画风格格不入。 “韩铎,是那家特好吃的,咱们吃过团圆饺子面条还有饭菜的家常菜馆的大厨子?你俩很熟吗,他来干什么?”柯余声奇怪地转头看谢尽华。 “他……就是那个一拳打掉许年昌的牙还没被报复的小弟?”谢尽华突然想到郑辉的那句话,“虽然我不熟悉他,但说不定……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