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翻盘（下）
战马的蹄声一时间踏碎了黑暗精灵们心中原已胜券在握的自信。 骑在黑蜥蜴鞍上的众卓尔骑士相信蜜耶拉总是能够带领他们夺取一场又一场战斗的胜利，但当他们看到一匹匹铁甲堡垒似的重型战马载着一名又一名铁罐头似的人类骑士闯进视野，便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场可怕的噩梦正朝自己扑面而来。 他们不用蜜耶拉提醒，也不管来者何人，总之先让位置靠边的一批人员马上调整阵形准备迎击！ 蜜耶拉惊惶不安地扭头望向如泉水一般涌出人类骑士的那口隧道洞穴，看到手持狮纹盾的甲胄骑兵们像是有人指挥，一出洞口发现自己麾下的部队之后便立刻提枪策马冲来，顿时有所反应地赶忙大声命令周围；“不！你们这群白痴，快躲开！” 她作为一名指挥官的战斗意识还是足够敏锐的。 阵容边缘的那批卓尔骑士在这名蜘蛛侍女的紫色瞳中摆出了一个迎接死亡的排阵。手持狮纹盾的重骑兵们瞧了这些家伙一眼，胯下的铁甲战马紧跟着发动毁灭般的冲锋，令各自手中的骑枪很快抵达对方的眼前。 他们的冲锋不可阻挡，仿佛战神的标枪跨越神居与凡世的距离朝此处穿云而来！ 蜜耶拉的卓尔骑士对比他们还是显得太“轻”了点。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在幽暗宽阔的地底空洞中拉出一条锋矢的队形，犹如刺刀见血般的扎入黑暗精灵们的部队深处，将上一秒时还如同螳臂当车般挡在他们前方的一排敌人全都撞飞到了不知哪去！ 卓尔骑士们聚团的阵形在这冲锋的猛攻之下被撕开一条狭长的裂缝。人类的重骑兵完成第一波冲击后丢弃一次性使用的硬木铁尖骑枪，转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左右挥砍，然后又在敌阵大约中央的位置一分为二，一支小队绕出一个小弯继续冲杀，另一支则好像寻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往鸦雀、石拳、贝玲莉丝所在的隧洞方向疾速驶去。 这一支朝隧洞而去的分队骑兵恍入无人之境，一路所过无人能挡，仿佛唯有飞溅的鲜血和死亡的惨叫能够证明黑皮肤的蜥蜴骑手们至少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做出过有点骨气的抵抗——或说是挣扎。 蜜耶拉抢在他们冲过来前与身边簇拥的几名卓尔骑士往不远处避开了，一瞬间只回头看见他们很快在一个男性人类的带领下冲进洞内，接下来的场景则紧接着转换到洞内几个即将倒霉的敌人眼中。 不久前在蜜耶拉的授意下徒步持枪进入隧洞的那几名卓尔骑士转过视线，呆滞的表情来不及惊恐就被马背上的利剑削飞脑袋，失去意识的头颅尔后凌空“看见”为首的年轻人和其他骑士先后拉住缰绳控制战马停下。 “乌尔斯哥哥，希娅姐姐，还有王子殿下！”贝玲莉丝惊喜地发现这支强悍无比的骑兵小队居然正是乌尔斯和寇托为首带领过来的，顿时激动不已地抱着怀里的魔导铳走上前去，仿佛童话中的少女迎接勇者凯旋。 “我们回来了，小丫头！”寇托翻身下马，虽说刚才随乌尔斯一起冲锋陷阵的时候也用斧子抡翻了几个卓尔骑士，可矮壮的体型注定并不适合长时间驾驭人类的战马作战。 他把战斧挂回腰上，过去给未来的大魔导师小姐一个热情的熊抱，一时粗心竟将小姑娘全然当做记忆中的战友对待了。 贝玲莉丝有点措手不及，脸蛋呆呆地微红一下，赶忙轻轻推开他站稳，然后看到乌尔斯的铁甲战马上同时还坐着希娅。 年轻人身形高大，粗壮的臂膀像护栏一样将恢复人形的狼耳少女护在身前。 少女的银发垂拂在溜肩的曲线上，毛茸茸的两朵狼耳有些疲惫地趴在头顶，抬起白皙的小手轻轻拉住乌尔斯为她披上的影鳞斗篷用于遮羞，美丽的胴体在这件漆黑的长斗篷下露出插着一支断箭的大腿伤口。 “石拳，鸦雀，帮我照顾好希娅。”乌尔斯坐在鞍上，伸出双手将希娅小心翼翼地抱下马背，暂时交给会意过来接住后者的半兽人武僧。 诗人小姐的左手还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一时半会儿帮不上忙，不过留心瞧见乌尔斯指上多出的黄金戒指和随他而来那些人类骑士副手上的狮纹鸢盾之后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并且知道蜜耶拉这下子有苦头吃了。 作为一名热衷收集逸闻趣事的吟游诗人，金阙莺先君卡尔文兰大帝麾下三大军团的相关事迹她早有耳闻，只是以前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亲眼所见。 乌尔斯不负所望地带回了莺之戒，以及寄宿在莺之戒里的这些英灵士兵。 他放下腿部受伤的狼耳少女，注视少女对自己充满信任的琥珀色双眸，眼神之间的交流持续两秒过后调头回转，冲自己带来的英灵骑士们振臂高举手中的长剑怒吼：“苍荆之狮——” “进攻！” 剑锋挥下，犹如号角吹响！ 苍荆之狮的重甲骑兵们收到他的命令，立马训练有素地同他一起调转马头，然后朝着洞外的方向一扬铁蹄反冲出去。 他们此刻的人数实际上才不过数十，得益于破碎矿坑的地底空洞环境并不需要成百数千的大军填满，并且每一名英灵骑士都仿佛高速移动的钢铁战车般猛不可阻，因此一旦陷进敌阵冲杀起来便都成了霸道无理的开路机器。 卓尔骑士们手中的长刃枪刺不透他们身上犹如钢板般坚固的甲胄，胯下的黑蜥蜴坐骑更是一点点在铁甲战马蛮横鲁莽的冲撞攻势下吓得尖声嘶叫，甚至狂扭身子反抗起主人的控制！ 如是，卓尔们的士气出现崩溃的征兆了。 黑暗精灵们的军队逐渐失掉纪律和秩序，阵形很快被分割成零零碎碎的几片，没有谁有能力出手阻止乌尔斯率领这支铁甲重骑在己方阵中横冲直撞的野蛮冲锋。 他们的伤亡率以一种惊悚的速度节节升高，又过了一分钟后终于有人顶不住压力开了溃逃的坏头，致使这些逃兵附近许多斗志受挫的同僚也跟着一起放弃了战斗。 场面骤时混乱起来，压制高空的破魔箭矢转眼没了影子。 亚伯熟练地操控施加在自己和多萝西身上的飞行术在高空中停浮下来，索罗斯趴在它的头盔窥视缝上俯瞰下方，漆黑的猫耳随着异色的双瞳抖动一下，突然大声喊道：“亚伯！” 主仆之间的心灵链接一下子将这只黑猫魔宠的想法传递到机关人法师脑中。 亚伯考虑一秒，轻点一下头，放任自己的魔宠跃出头盔往下方的战场伸展四肢坠落下去。 它以机关人高效的思维速度计算好一切，钢铁魔像外观的手臂伴着施法所需的咒文咏唱斜挥，一个恰到好处的“巨化术”随后追上重力的速度施加到索罗斯身上，令其从一只黑猫的姿态凌空变成一头犹如猛犸般巨大的猛兽！ 这头漆黑的猛兽从天而降，喉腔里嘶吼出有点违和的喵叫，落下来当场砸死几个不幸殉职的倒霉鬼，然后挥舞爪子连拍带咬，使敌人们的部队变得更加混乱。 蜜耶拉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手指颤抖地握紧缰绳，仿佛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命运的作弄，心想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久前的情况，不应该是自己就要指挥军队夺取又一场战斗的胜利了吗？伊蒂丝那个该死的家伙，不是就要被自己的部下亲手杀掉，从而完美地巩固好自己争夺下一任家族主母的继承权了吗？ 这两份喜悦重合在一起，本应该是梦境一般愉快的享受……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些混蛋究竟是谁！为什么这里还有一支人类的骑兵！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一切？！”她气急败坏地谩骂起来，然而身边却再也没有回答的话声，因为簇拥在她身边的几名卓尔骑士不知不觉中也都被冲散，这时候只剩下她孤独一人骑着胯下的战蜥站在这场混战的漩涡某处。 崩坏的纪律和士气切断了她与部下之间的联系，令她的耳畔被嘈杂充满，心里明白自己麾下的黑蜥蜴骑士们事实上是装备精良的轻骑兵，因此也理解轻骑兵部队在地底空洞这样半封闭的环境中面对重骑兵冲锋是何等绝望，可无论怎么想都无能甘心承认自己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胜利从自己手中溜走了。 这位心高气傲的蜘蛛侍女愤怒、憎恨、诅咒——但就是没有办法扭转败局！ 蜜耶拉怒不可遏地磨了下牙，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当时一分为二的另一支重骑兵队从自己的身边高速掠过。 那一支分队的苍荆之狮骑士由一名为首的英灵副官指挥，配合乌尔斯率领的另一支骑兵分队持续冲杀分割战场。 这些由莺之戒召唤出来的英灵士兵或许压根儿没注意到蜜耶拉的特殊之处，其中一名位置靠边的英灵骑士完全仅凭战斗的直觉往她身上挥来一剑，利用冲锋带起的惯势当场砍中她的右臂！ “啊！”蜜耶拉痛得惨叫，受伤的右臂连带身体一起侧翻，随即被这一剑从黑蜥蜴的座鞍上掀了下去。 失去主人的黑蜥蜴坐骑嘶鸣一声，像个怯懦的胆小鬼般马上丢下她跑了。 砍翻她的苍荆之狮骑士这时候好像突然发现自己的配剑染上了一个女性卓尔的血，并意识到这个女性卓尔显然不是一般的士兵，于是独自脱离自己所在的冲杀小队准备补刀。 他用小臂上绑有狮纹鸢盾的左手拉扯缰绳，控制胯下的铁甲战马扬起前蹄停留下来，试图挥舞右手的长剑给予受伤落地的蜜耶拉致命一击！ 痛苦倒地的蜘蛛侍女在他眼中已是必死之人——然而电光火石的刹那，一个黑色的影子借助黑暗的掩护穿过重重阻碍，猛然间骑着属于那人的黑蜥蜴坐骑闯入这几乎已经注定结果的一幕，仿佛想要守护某种珍视的宝物一般使出浑身解数刺出手中的长枪！ 这一枪刺得异常精准，尖锐的卓尔长刃枪从侧面发动突袭，刚巧插进那名苍荆之狮骑士的头盔眼缝，将其脑袋一仰挑落下马！ 蜜耶拉目光震惊地倒在地上，要不是清楚卡斯塔诺的世界法则不允许神祇的力量直接干涉主物质位面，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信仰的蜘蛛女神来救自己了。 她惊魂未定地喘出一口气，眼角滑过一滴冷汗，随后看见落马的甲胄骑士摔下来滚到旁边，顿时有所意识地抬起目光，发现来救自己的自然不是她的女神，而是—— “瑟维斯？！” 蜜耶拉惊讶地认出自己的副官，那只在她心中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忠犬。 瑟维斯居高临下地骑在黑蜥蜴背上，红色的双眼与她注视一秒，即刻二话不说朝她弯腰伸手，将她一股子劲拉上坐骑放到身前，然后一夹双腿催促自己的战蜥奔跑起来—— 他们两个黑暗精灵骑着这只同样忠诚的黑蜥蜴，很快越过失去指挥的一众溃兵穿梭进到空洞边缘的某处黑暗里，丢下正在惨遭屠戮收割的其他卓尔骑士们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