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察其所安

    “奴才跟着皇上这许多年，察言观色的手段是有的，不敢说炉火纯青的，但对很多事情，奴才一定有自己的观察方式，断乎不会错很多的。”她说。

    薛落雁听到这里，微微点点头，高成挣扎了一下起身，“之前，在昆明池，娘娘想一想。”高成似乎在推理，那洞察一切的眼睛却比之前要明亮了，薛落雁盯高成的眼睛看了许久，高成又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异常吗？”

    薛落雁回想，要说异常也并非是没有，但却没有高成描述的这么直观，想到这里，薛落雁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异常，好像也并非是没有。”

    “娘娘最主要观察到了什么？”高成问，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调，薛落雁的心却惊蛰了一下，慢吞吞的，她将自己的观察也说了出来——“本宫看来，那天那样暓乱的情况，但大家却都不动如山。”

    “娘娘不愧是娘娘，娘娘您有火眼金睛。”高成想不到，薛落雁这么快就洞见症结了，这么快就看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们完全不动如山。”高成攥着拳头，有力地说道：“就好像暴乱发生之前，他们已经知道暴乱会发生一样，娘娘，这些人可都是文人墨啊，他们这群人，是不可能经历什么刀光剑影的，但那一天，他们每个人都是沉着冷静的。”

    “一开始，奴才想，毕竟他们也算是有涵养的，但后来思忖了许久，发现事情毕竟不对劲，所谓的涵养是什么，所谓的涵养是，处变不惊，但不可能每个人都处变不惊啊，娘娘。”

    高成的声音高亢了不少。

    薛落雁听到这里，唯恐高成起身会撕裂了伤口，手轻轻落在高成的肩膀上，“你且莫要说话了，这些事情，我算是全然都明了。”

    “娘娘知道就好，娘娘知道，奴才的委屈也就不成委屈。”高成说。

    “最近，因为吾皇那梦境，他倒是很倚重这个丁显的，虽然丁显目前连一点点功劳都没有，但吾皇似乎已经决定让这丁大人到内阁做事情了，其实，你的怀疑，也不仅仅是你的怀疑……”

    “你的怀疑也是本宫的怀疑，也是晏远山的怀疑，前几日，晏远山因为这事情，闹到了御前，吾皇非但没有听取晏远山的话，还讽刺晏远山是嫉贤妒能，因了这个，你以后在表达上也要千千万万的小心，莫要横冲直撞的。”

    薛落雁说。

    “娘娘您放心就好，在奴才这里，是不会那样急切的去表达的，说起来，在奴才这里，也是很温和的表达，再说了，奴才要说的话有很多，但也会选择用温和的方式说出来。”

    “你人微言轻现如今，你养病就好，到你病好了，你却也要不动声色。”薛落雁说。

    “娘娘的意思……”似乎，听到这里，高成略微有点儿失望，目光颓废的失去了光芒，薛落雁看到这里，道：“你在暗中去观察他们，当我们按兵不动的时间， 其实就是一种隐藏。”

    “你要保存你自己的力量，你要让他们感觉，你对刺杀的事情，和大家的看法是一模一样的，久而久之，事情就好做了。”

    薛落雁解释。

    “原来如此，到底是娘娘深谋远虑。”高成连连点头。

    “此刻，你休息休息，我要去了。”毕竟，薛落雁一个女官，在这个屋子里时间长久会让人言三语四，高成也知道，立即准备起身要送薛落雁。

    “瞧瞧你，又来？”薛落雁嗔怨的怒瞪一眼高成，高成连忙躺好了。“你好生休息就好，我是熟不是陌生人，你定要休息好你自己，我们的计划也就能展开了。”薛落雁说。

    高成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薛落雁从高成屋子出来，吹过一阵风，夏天的风，热辣辣的，却没能将薛落雁心头的怀疑给吹散，薛落雁刚刚出来，就看到碧玉，碧玉捧着一个托盘。

    盘子里有冰镇的西瓜，在皇城里，这冰镇的西瓜，其实是放在竹篮子里，然后将这竹篮子放在井口中的，地下水永远都是凉飕飕的，因此这些地下水冰镇出来的西瓜，是很好的。

    那西瓜凉飕飕的，碧玉笑的甜蜜蜜的。

    “娘娘，这边，这边来。”碧玉甜笑着，对薛落雁努了努下巴，薛落雁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因了碧玉这美丽的微笑，一切似乎在心头也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到这里，碧玉欢欢喜喜将这西瓜放在穿廊里一张桌子上，挑选出来一块最大的，最红的给了薛落雁。

    “娘娘尝一尝。”碧玉举起来西瓜，给了薛落雁，其实薛落雁寻常，是不在这里吃西瓜的，但现在却不同，看看两边没有什么人，薛落雁一笑，将那西瓜握着。

    就在薛落雁下口之前，犹豫不决了，这帝京里的东西，现如今就能说吃就吃吗？

    薛落雁一想到这里，谨慎的将西瓜放在了桌上，拉近了与碧玉的距离，在碧玉耳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了会儿，碧玉瞠目，跟着，碧玉也小心翼翼的将一枚银簪子拿出来，刺在了西瓜上。

    经过检查，发现这西瓜好好的，两人也就不疑神疑鬼了，薛落雁吃西瓜，却也让碧玉吃。

    “奴才什么人，也能在皇城里吃西瓜吗？”

    “我要你吃，这皇城里，除了皇上，是任何人都不敢说，碧玉，你别吃，碧玉你放下的。”薛落雁说。

    “那倒是。”碧玉有薛落雁撑腰，连连点头，将西瓜握住了，薛落雁看到碧玉在吃西瓜，也欢喜起来。

    吃了西瓜，两人回去了，在路上，两人却一个字都没有聊，进入屋子，这时节，薛落雁叹口气，“我还是希望你明白，现在帝京乃是多事之秋也，我刚刚那样做，可不是为了怀疑你。”

    “娘娘多心了不是，小心点儿总是好的，娘娘说的也是，帝京里现在多了不少的陌生人，要是这群人真的想要……那岂非特别容易，至于娘娘您和云缡皇后，这也是他们想要算计的人啊。”

    “碧玉，你这样说，我心安定不少。”薛落雁点头。

    “奴婢以后会更小心的。”碧玉郑而重之的说。

    薛落雁连连点头，现如今，薛落雁回来，其实是想要想个办法，让这一群翰林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帝京，但可究竟让他们去做什么呢？这事情就难上加难了。

    薛落雁是有权利调遣他们，但一忽儿将每个人都调遣走了，不要说皇上了，在只怕朝廷的悠悠之口，也是难以杜绝的。

    “娘娘，旁观者清，依照奴婢的意思，您也莫要调遣他们离开了，要是您这大刀阔斧一行动，事情可就不成了，这样的事情，您做起来定要谨小慎微。”碧玉点一点薛落雁的。

    “是，我何尝不知道，但他们在身边，我总是感觉危险就好像……”薛落雁站起身来，形容道：“就好像，你握着一块抹布，然后这抹布里是一只小刺猬，你永远不知道，这刺猬会在什么时间行动，会在什么时间来刺伤你。”

    “娘娘的意思，奴婢其实也明白。”碧玉点点头。

    薛落雁又道：“好了，这些事情却也不需要你考虑，你安安静静做你的事情就好，我现如今担心的是什么，也是怕，怕他会对你动手。”

    “奴婢虽然不会武功，但奴婢对她来说其实也是没有用的人，他伤害的每个人，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益的，一定是能帮助自己，要不能想必他是不会对那个人下手的，娘娘放心就好了。”

    碧玉这样说。

    “话虽如此，你也要注意安全。”薛落雁再三叮咛，碧玉知道薛落雁对自己的好，连连点头。

    今天，雷雨天，雷雨过去的很快，屋子里却闷热的很了，刚刚那雷阵雨，下的外面湿漉漉的，狂风却不见一分一毫，薛落雁到外面去走走，忽而看到太液池旁边的莲花了。

    那莲花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因此花瓣落在地面上，处处都是，薛落雁看到这花瓣，心疼不已，伸手将掉落下来的花瓣捡起来，给了碧玉，碧玉笑嘻嘻的，明知道薛落雁做这种事情是无聊的，但也跟着薛落雁捡起来花瓣。

    两人捡了会儿，薛落雁却发现，不远处一男子居然也在捡落花，而两人的距离逐渐的缩短了。

    其实，薛落雁早早的也在怀疑，究竟，眼前这个丁显是不是楼临霁呢？从两人的身形去看，是毫无二致的，从两人的言谈举止去看，似乎也差不多，从两人其余的方面去观察，大概也不能看出究竟有什么区别。

    一切看到这里，薛落雁的心情就伤痛了，就沉重了，要是眼前人果真是楼临霁的伪装，薛落雁会感觉现在一切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危险很多很多。

    此刻，薛落雁往前走，那男子也看到了薛落雁，轻笑着，将花瓣放在身后，对着薛落雁行礼。

    “女官千岁。”

    “不敢当，什么千岁不千岁，人生不满百，自古皆然。”薛落雁说，没有怒怼的意思，薛落雁是实事求是，眼前人点点头，面上带着一抹罕见的涟漪，眸子也好像翡翠一般的明亮。

    “刚刚的暴风雨，太大了。”

    “是。”薛落雁又道：“丁大人也这般风雅吗？”

    “看见一片狼藉，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罢了。”丁显好像意有所指，“毕竟，在这帝京里，臣下何尝不是这池塘里的莲花呢，吾皇要是雷霆震怒，臣下不和这莲花也一模一样？”

    丁显说。

    “大人既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却为何还要到帝京来呢？”薛落雁担单刀直入，问。

    “帝京吗？”丁显笑了，笑的荡气回肠，“好男儿都是要到帝京来的，在这帝京里，好男儿才能真正的实现了自己的伟大抱负，这就是帝京，尽管不好，尽管步步为营，但说到底毕竟帝京也就是帝京啊。”

    “帝京龙潭虎穴，大人要是想要离开帝京，本官这里会在皇上面前说两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