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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夏泽只觉好笑,唇畔扬起冷哂,“太尉应该明白早就我的意思了,何必再大费周张,惹人笑话呢。” 沈俞是个好面子的人,若在往常,得不到准信儿是绝对不会付诸行动的。可这次不同,他要为沈家搏一搏,也想对夏泽好一些,就得放下自己的老脸。思及此,他呼出一口气,掀得胡须颤颤。 “泽儿,我知道你心怀怨念,但我所做的也是身为父亲应该做的。虽然迟了,但我更得去做。”沈俞袖阑一震,负手而立,眸光渺远望向天际,“人世间就是这样,总有抱憾,过去的事奈何我后悔也无能为力了,唯有在寒衣清明为你母亲多烧几叠纸钱,但我还可以好好待你。” 意味深长的眼光落在身上,夏泽板起脸,一言不发。 沈俞叹气,不紧不慢的絮叨:“当初你母亲让你北上寻我,是为了给你找个归宿。而我鬼迷心窍,辜负了她两次。倘若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竭尽全力帮扶你。” “帮扶?你能怎么帮我?” “入了沈家,你就是沈家的三公子,我保证,沈家自上到下都会善待与你,绝不会因为是庶子而怠慢你。”沈俞望向他脖颈处的红痕,沉沉道:“若你不想再当侍卫,我可以去求殿下,求万岁,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会为你拼一个好前程。” 他句句诚恳,却惹得夏泽失笑。 “我没有沈太尉那么大的野心,做侍卫也没什么不好。”他往前走一步,跟沈俞比肩而站,压低声道:“沈太尉可能不清楚这里的规矩,进了公主府一辈子就是这里的人。若是想走,公主不乐意,那就得横着走,你去求又管什么用?” 沈俞闻言,面色顿沉。 他知道固安公主的脾性,也领略过她的威仪。方才也是急于表露身为人父的心切,夏泽若能安心待在公主身边,也算加持沈家。 如果能跟公主喜结连理那才更好,只可惜公主已有良配。 夏泽见他哑然失色,乜他一眼,眼角眉梢蕴着讥笑,“卑职还想多活几年,侍奉好公主。沈太尉,告辞了。” 话落,他耐心全无,踏步就走。 沈俞登时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他的袖阑。 “泽儿,我不妨碍你的意志,你要留在公主府也无妨,但我无法看你再漂泊无依。”沈俞无奈的合眼,又怅然地睁开,心一横说道:“哪怕你不认我这个父亲,为你母亲想想,你们俩上了沈家族谱,她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他又搬出这一套说辞,夏泽身体发滞,暗暗捏紧了拳头。 斯人已逝,他知道再多的悔恨也没有丝毫用途。然而他的怨和娘亲的愿碰撞在一起,激荡出无形的火花燃烧在心里。 回去,心里不舒服。不回去,也不舒服。该怎么选,他真的茫然无措。 见他神色犹豫,似乎听进去了。沈俞迟疑些许,壮着胆子握住他的手,“泽儿,人总要往前看,你可以记住仇恨,但这不妨碍你回沈家。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叫我父亲的。” 夏泽半阖眼眸,脑海盘旋着瑛华的声音 “你不想认沈俞,不叫他父亲便是。” “我知你恨他,但这也改变了你的血脉。” “入族谱也好,迁坟也罢,都是你应得的。” “看着他们匍伏于脚下,这该是何等的痛快。” 他深邃的眼眸中升起内敛的光华,手一使劲摆脱沈俞粗糙的禁锢,无甚息怒道:“让我想想。” 留下一句话,他兀自离开。 身后的沈俞沉然而站,没有继续追跟,垂头睇向自己的手。 上一次拉着夏泽还是十几年前,那双小手的触感他现在还记得,同现在一样略带冰凉。 当时他想靠近,却又克制下来。如今再次盈握,心头更是感慨万千,毕竟血浓于水,人越上年纪就越重视骨肉亲情。 沈俞深吸一口气,皱纹横生的眼眸看向苍穹,喃喃自语道:“素秋啊,我对不住你,若你在天有灵,就让孩子回来吧。” 乐安宫内,瑛华正埋在榻上,集中精力看着话本。 这是翠羽新弄来的小本子,讲的倔强公主跟傲娇驸马的小故事。据说原形是她跟江伯爻,不过这也是坊间传言。 她跳到最后,发现是个幸福美满的结尾,孩子都生了三个。瑛华失笑,将话本扔到暖炉里。 橘色的火焰跳跃而起,话本很快化为灰烬,掀起一阵呛人的青烟。夏泽甫一进来就咳嗽了几声,他机敏的环视一圈,还以为哪里走水了。 瑛华坐直身子,朝暖炉里指了指,“我烧了个话本,难看。” 夏泽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将右侧的轩窗打开一条小缝,“太呛了,公主以后别在寝殿烧东西了。” “唔,知道了。”瑛华心道婆妈,墨黑的眼珠微微一晃,“你见到沈太尉了?” “见到了。” “都说了些什么?” 夏泽将方才的话一五一十的叙述一遍,瑛华抿唇听着,最后灿灿笑起来,“你真是这么给太尉说的?太尉要真以为我公主府用人如此森严,还不得烦闷死。” 夏泽也面含笑意,“沈太尉的确不太高兴。” “那是自然。”瑛华意味深长的半阖眼眸,其实不管夏泽在哪,有沈暮安那事在,沈俞是一辈子也脱离不了她的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