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登闻鼓响天下惊
烟雨濛濛，船上的伊人，是他熟悉的杜瑄，又是他陌生的杜瑄。 说熟悉，那副妖艳多姿的形容绝对不会错，就是他所认识的杜瑄。 说陌生，是因为此时杜瑄的形像非常萧索，周身被悲凉的气息缠绕，一如这冰冷的雨水。 小船最终停了下来，但旋律却依旧在演奏着。 这曲子，陈玉又怎会陌生？ 当初在洛阳，杜瑄正是凭借着这一场盛大华丽的表演，终结了百花会，成为了空前绝后的七场全胜的天下第一花魁。 《潇洒走一回》带着笑傲世间的洒脱，却带不走重新相遇两人心头的阴霾。 陈玉心思沉重，杜瑄却冷傲冰寒。 哗啦啦的雨水伴随着此消彼长的雷电声，把豪迈的旋律冲击的七零八落。 或许是无人唱和，让演奏者们意兴阑珊，旋律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中。 唯独这一男一女，依旧驻足对视，似乎要把对方看穿一样。 气氛之诡异，终于让左庚察觉到了异常。 看看英俊的让人嫉妒的陈玉，再看看美丽的让人沉沦的杜瑄，左庚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让他倍感荒唐的想法。 这两个人…… 不会吧？ 如果是真，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预感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庚都不禁挠头了，同时也对陈玉同情和羡慕起来。 这位究竟得到了上天怎样的眷顾，竟让这天下间最好的女子们都对他情根深种。 同情的是，为何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优秀，甚至优秀到了不容许同类存在的程度。 夹在其中，陈玉又该是怎样的为难？ 沉默的对峙，最终在杜瑄缓缓流淌的清泪中出现了涟漪。 她凝视着沉重的陈玉，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奈何除了故人依旧，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个情景，更加让杜瑄难以忍受，也让她不禁宣泄了出来。 “你为何要骗我？” 清冷决然的话透过浓密的雨雾，直如利箭一般，带着绝代佳人呕心沥血的悲怨。 陈玉才更是莫名，但他必须要稳住。 “杜姑娘，虽然好久不见，但你……为何这么说？” 杜瑄缓缓地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否决着什么，声音却更加的凄楚。 “你说过让我等的，结果我等来了什么？” 云楼的各处探出无数的脑袋，全都静静地窥探着这了不得的八卦。 一个是当朝驸马和侯爷，一个是名动天下的花魁，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管是什么版本，都是最好的素材不是。 又是情债，又见情债，躲不开的情债。 此时陈玉，最多的想法，其实就是后悔。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当初他就不该那么犹豫，以至于各种时段纷沓而至，让他应接不暇。 聂小倩的出现，已经让升平公主爆发了。如果杜瑄的问题再解决不好，陈玉觉得自己的努力恐怕要付诸流水了。 所以情况危急的情况下，陈玉努力保持着震惊和清醒。 “杜姑娘，当日我说过，我有爱人了的。” 杜瑄并不为所动，依旧怨念难休。 “我知道，所以我才忍住了。陈玉，你凭良心说，我可曾有纠缠不休？你说你有良人，我唯一的希望也只是能够在你的身边有一个容身之所罢了。好，你说你不能对不起你的未婚妻，不如把一切都交给时间。我听从了你的提议，可时至今日才发现，那不过是你背信弃义的拖延之计罢了。” 熟悉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弄的陈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黑白颠倒可以如此厉害。 又一次地陷入绯闻的漩涡，让陈玉也爆发了。 “杜姑娘，当日陈玉怜惜你的处境，不忍你落入那梁铉的魔掌，所以慨然相助。试问，我这么做有错吗？男女之情需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我也曾义正言辞地跟你说过，我有爱人了。虽然得姑娘倾心是陈玉的荣幸，可是难道要让陈玉抛弃婚约，做那抛弃糟糠之妻的恶人吗？”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惹得看热闹的人们全都不禁点头。 虽然很多男人都对家里的黄脸婆无法忍受，可这个世界上的道义便是如此。想得，做不得。否则的话就是千夫所指的大坏蛋，一辈子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然而陈玉的反驳却没有让杜瑄怯步，她突然泛起的笑容更加悲苦。 “呵呵，你说的好听。原本我也敬佩你的忠贞，还安慰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一个知情重义的好男人。可是今日在此，天下人面前，你自己说，你如今的妻子又是谁？” 这一声惨烈的指责，瞬间制造了极大的轰动。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如今的妻子，乃是当今的公主。 再一想想两人之前的对话，不少人都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而杜瑄接下来的话，更加证明了大家的猜测。 “陈玉，我好恨，恨自己有眼无珠，没有看出来，你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可你却选择了贪慕荣华富贵。呵呵，既然如此，当日你又何必花言巧语哄骗于我？” 被人冤枉的滋味很不好受，如今陈玉就体验到了。 在无数异样的目光和指摘的议论中，他更加的悲愤。 “杜姑娘，我陈玉顶天立地，何曾诓骗于你？如果陈玉是贪恋你的美色，当日便说些花言巧语，恐怕早已得偿所愿，又何必拒绝于你？” 陈玉的决然，让杜瑄如遭重击。 “当日你说让我等候，这是拒绝吗？我等了一日又一日，等了许久许久，只盼着那个让我倾心的男子能够回来，兑现当日的诺言。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对我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竟然为了荣华富贵，做了当朝驸马。哈哈哈哈，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陈玉愤懑难当，看着满面嘲讽的杜瑄，几欲吐血。 “胡说八道，谁跟你说我是为了荣华富贵？就凭我做的那些大事，荣华富贵还能跑的了吗？” 他这话说的无比自信，也让听着的人不得不信。 他可是亲手救了当今圣上的，又率军平叛，转战千里，攻无不克。 没被封了国公，外界都为他抱屈呢。 他的忠靖侯的爵位，可不是靠女人得来的。 可惜很显然，杜瑄却已经被仇恨迷惑了心智。或者说，期盼越大，失望越大。 她只是凄绝地摇首，字字如刀。 “呵呵，这天下间再富贵又能富贵的过皇亲国戚，与国同休？陈玉，陈状元，是我杜瑄眼瞎，枉费了毕生心血。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娇妻贵如公主，显达位列侯爵，我这样的青楼女子，被你弃之若履却也平常。” 陈玉隐隐感觉到不妙，不禁上前了两步，急道“杜姑娘，你又在瞎说些什么？” 杜瑄却西子捧心，把一眼化作万年。 “枉我杜瑄对你一心一意，殷盼苦等，时至今日才发现愚不可及。你可知道，我每日里躲在绣楼中，都在幻想着你能够回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我离开。我等啊等啊，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这一天。这段时日来，我日夜操劳，不敢有一日的怠慢，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笔不菲的积蓄。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到我那心仪的情郎。” 说着，她一把打开了身旁的木箱，却引得围观的人惊呼连连。 只见尺余大小的木箱子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即使在淫雨霏霏的阴暗天气里，那熠熠闪耀的光芒，都让不少人心智迷醉。 这么多的财宝，足够吃喝玩乐一辈子都衣食无忧，甚至比得上几代的富贵了。 谁能想到，杜瑄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可以积攒下如许多的财富呢？ 不过想想后世某位自称豪门的大明星被罚的税款，也就不足为奇了。 杜瑄，就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天皇巨星。 只可惜，无数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却固执地爱上了一个已婚的男人，还始终认为自己是被骗了。 看着那些财富，就连陈玉都心神激荡了一些。 哪怕他贵为侯爷，其实家里的资产也没有这么多。 但他随即冷静下来，看着越来越激动的杜瑄，努力劝道“杜姑娘，你是一个难得的女子。如今又有这些资财傍身，完全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你又何必强人所难，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啊。” 殊不知，他的话，却伤的杜瑄最深。 她挤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在冰冷的雨水中终于彻底的绝望了。 “愿得一心人，百死不相悔。陈玉，你把我的心给带走了，却又狠狠地践踏了它。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呵呵，驸马爷，杜瑄只能在这里祝你和公主殿下生死契阔，百年好合了。我既然得不到你，那么就让你的心里永远都有我的一席之地好了。” 陈玉寒毛炸竖，猛地想到了什么，惶急地大喊道“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无数人的惊呼中，就看到杜瑄猛地掀翻了宝箱，任凭数不尽的财宝跌落到了水中。 然后…… 她哀婉又痴恋地最后看了一眼陈玉，竟然化作一朵浓云，飘然投向了湖水当中。 谁能想到，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竟为了心中所爱，选择了最惨烈的投水殉情呢？ 陈玉彻底慌乱了手脚，眼见着杜瑄渐渐消失在水面中，什么也顾不得，直接一个箭步窜出栏杆，也跟着跳了下去。 哪怕辜负了杜瑄的倾情，可是他也不能眼看着一代佳人香消玉殒啊。 他更加没有想到，看起来游戏红尘的杜瑄，在感情上的决绝竟然胜过清冷固执的聂小倩，会给他这么猛烈的冲击。 眼见着陈玉也跳水了，围观的人们更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惊呼。 可没等他们的呼声消退，空旷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震撼人心的鼓声。 而听到这沉重又震荡的鼓声，所有人都脸色突变。 登闻鼓响，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