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目标
慕容纪乃进士出身，自负文才，本来对这些目不识丁的江湖草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 但他如今在地方官任上蹉跎多年，早已过了目无余子的阶段，变得务实了许多。 最起码他很清楚，在岳阳这个地界上，他的官想要当的好，就离不开丐帮。 否则的话，丐帮只要给他捣捣乱，他就得焦头烂额。 就比如现今丐帮做的清查内部的事，揪出了一大群诱拐儿童的恶贼。 岳阳连年有不少孩童丢失，接到的状纸足足有一尺多厚。可岳阳府却一起案件也没有侦破，一个孩童也没有找回。 民怨极大不说，上司也是屡次申饬，让他的政绩考核上黯淡无光。 如今丐帮主动帮岳阳府解决了大麻烦，他慕容纪就得感谢田伯光。 相比起慕容纪来，金百户倒是对田伯光没有什么瞧不起的。 他是武人出身，更加清楚江湖豪杰的厉害。尤其是丐帮帮主，武艺绝伦，势力不凡，即使是锦衣卫也要小心对待。 所以听得田伯光的话，金百户率先道：“田帮主谦逊了，丐帮声名赫赫，乃天下第一大帮，又有什么事是田伯光不能解决的？又何须我们这些蝇营狗苟之人帮忙呢？” 田伯光哈哈大笑。 “天下那么大，一人之力有限，一帮之力也有限。有的事，光靠丐帮自己，那还真的就无法解决。比如……” 待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之后，他才缓缓地道：“比如我丐帮大部分人都不事生产，生活贫困。在下有心改变，可没有官府的帮助，怎么可能做到？” 慕容纪浑身一震，再看向田伯光的目光里全是精光。 作为政府官员，丐帮最让他不满意的一点，其实就是这个。 偌大的一个丐帮，收拢了那么多的人，结果却什么事也不干，空自消耗人力。 而且因为丐帮不事生产，贫困交加，自然就心生邪念，所以才做出那么多的坏事来。 因为坏事做得多了，又对当地的治安造成极大的破坏。同时乞丐也是流民，又对朝廷的统治产生冲击。 多种因素交织在一起，才是慕容纪对丐帮印象不佳的主要原因。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丐帮新帮主竟然也看到了这个问题。 “田帮主有何高见？” 这一次，慕容纪放下了架子，主动问询起来。 这要是解决了丐帮的问题，让岳阳一地物阜民丰，安居乐业，可是他的偌大功绩。到时候考评上，绝对会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田伯光早就猜到他会转变，所以并不意外。 “俗话说，无恒产者无恒心。丐帮因为不能创造财富，帮内的弟子穷困交加，所以才会生出许多为非作歹的心思。我的想法是，要为丐帮谋求些产业，自己能够制造财富，造福丐帮弟子。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了营收，自然也就能够安稳生活。管仲有言，仓廪实而知礼仪。富足起来的丐帮，才不会在邪路上动脑筋。这样一来，对岳阳当地的官府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善举。” 慕容纪沉思不已，同时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转变了看法。 虽然年纪轻轻，但绝对是学富五车之人。否则的话，也不会知道管仲的名言了。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发现丐帮的问题，并且那么有针对性。 细细想来，如果丐帮真的能够如此转变，那对于岳阳府和他自己来说，确实是莫大的好事。 “田帮主能有此雄心，实乃丐帮之幸，也是岳阳百姓之幸。” 对于他的恭维，田伯光听过就算，摆摆手，还有后招呢。 “且慢。在下虽然有此想法，但还是那句话，光靠我们丐帮自己，想要脱贫致富，还是太困难了。如今世道安定，能赚钱的路子，基本上也都被占完了。我们丐帮要如何经营，必须要有官府的帮助才行。” 说着，他又看向了金百户。 “当然了，锦衣卫能够相助一臂之力，那就更好了。我们丐帮，和锦衣卫之间，应该有不少共通之处。” 金百户呵呵笑着，觉得田伯光实在是一个妙人。 旁人都把锦衣卫当成凶神恶煞，恨不得远远躲开才好。可这位居然主动凑近，还想合作，可谓是奇景了。 金百户有着锦衣卫的骄傲，既是试探，也是谈价码。 “哦，不知道丐帮有什么能给我们锦衣卫的吗？” 田伯光笑的十分淡然，内心深处，却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地震慑一番这个家伙才行。 “传说中，锦衣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要是你们想要知道的，就没有例外。那么敢问金百户，塞外的阿鲁台准备入关，你们也禀告给朝廷了吗？” “哐当……” 金百合悚然站起，如同见鬼了一样地看向田伯光。 “你……你……你……田帮主，你说阿鲁台要入关，你怎么知道的？” 阿鲁台乃是塞外鞑靼部的首领，如今已经统一了鞑靼部，又压制住了瓦剌部，可谓是草原上的头号枭雄。 这家伙野心勃勃，还想着一统草原，重现蒙元帝国的辉煌。 不过去年正月的时候，永乐大帝力排众议，亲征塞北，大败阿鲁台。 原本大家都以为，阿鲁台输的那么惨，肯定会默默地舔舐伤口。 可未曾想到，竟然在田伯光这里听得，阿鲁台要犯边的消息。 金百户的胸口剧烈起伏，那是被田伯光的消息吓得。 锦衣卫号称无孔不入，可是却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并不是因为他远在岳阳，所以不知道京中锦衣卫的动作。 事实上，锦衣卫就是没有得到这样的情报。 见终于镇住了金百户，田伯光就知道事成了。 “呵呵，锦衣卫固然很厉害，可我丐帮数十万弟子遍布天下，对于情报方面嘛，也有点自己的门道。金百户放心，这个消息绝对不假。你尽可传回去，让朝廷做好准备。蒙古鞑子杀我汉人百姓，那是咱们的头号大敌，我丐帮在这样的大是大非方面，断然不敢乱来。” 金百户喘息了好一会儿，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对于田伯光的保证，他还是相信的。 毕竟当年丐帮起兵，目的也是为了驱除鞑虏。至于和朱元璋争夺大宝，那也是在胜局已定的情况下。 如今朝廷那边还不知道阿鲁台要犯边的消息，所以并没有什么准备。 自己把这个消息传递回去，朝廷有了准备，那阿鲁台可就不是犯边，而是来送死了。 这对于锦衣卫、对于他金百户来说，那可是泼天的大功。 原本因为纪纲一事，锦衣卫遭受重挫，雄风不再。 可有了这个功劳护身，锦衣卫说不得又可以重新抬头了。 而且他金百户作为当事人，估计能直接进入皇帝的眼中。如此一来，岂不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 想通了这些，再看向田伯光，金百户的眼神就不同了。 他连忙拱手。 “田帮主，金某承你的情。今后希望丐帮能和我锦衣卫多加亲近。” 田伯光微微一笑。 “田某正有此意。” 锦衣卫虽然神憎鬼厌，可横行无忌，能够帮丐帮做很多事。 田伯光的目光又转向慕容纪。 “府尊大人，据我所知，咱们岳阳如今不但治安状况不好，连赋税、教化等各方面都差强人意啊。” 慕容纪冷哼一声，心说造成这种局面，你丐帮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不过事已至此，他是明智之人，自然不会说出来和田伯光交恶。 田伯光明白他的心思，却也没有去管，而是说着自己的想法。 “慕容大人，假如我丐帮能够从事生产，创造财富，减少贫困，又能给官府提供赋税，官府能不能给我们提供支持？” 慕容纪默默沉思，良久才道：“田伯光，不知道你们准备从事什么产业？” 田伯光很诚恳，没有藏着掖着。 “我们丐帮目前家底子很薄，投入太多的行业实在没办法。不过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们岳阳靠着洞庭湖，这么得天独厚的地方总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我们丐帮第一个打算做的行业，就是洞庭湖的水道。” “什么？” 真是一言激起千层浪，余波不减，震撼长远。 慕容纪和金百户全都惊起，眼中冒着寒气，看着依旧淡然的田伯光，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过了好久，慕容纪才颤抖着声音道：“田伯光，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田伯光呵呵一笑，终于露出了残酷的一面。 “我当然知道。洞庭湖连接南北，乃湘、鄂交通咽喉，位置无比重要。澧水、沅江、资水、湘江、汨罗江入洞庭而勾连长江，辐射五府十七县，是整个湖南对外的必经之地。每天从洞庭湖上过往船只不下数万，湖广的产出想要运出去，就必须要经过洞庭湖。” 慕容纪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么不切实际的美梦？朝廷岂容他人控制咽喉？” 有明以来，湖广地区的开发越来越深入，使得这边日渐丰饶起来。 如今湖广地区所产的粮食，已经要超过江南，成为整个国家的支撑。 这么重要的地方，明朝自然十分的看重。 此时听到田伯光想要控制洞庭水道，慕容纪和金百户才会如此惊怒。 田伯光却依旧云淡风轻，不改初衷。 “呵，那又怎么样？湖广的产出，总归是要人运出去的。反正只要能够滋补他地，那么谁来运不是运？” 慕容纪一愣，发觉自己的理解似乎和田伯光所说的内容，似乎有所偏差。 “田伯光你说清楚，贵帮到底是怎样的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