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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牵住静姝的手,拉着她坐在榻上,皱眉细细地端量了一番静姝的下巴颏,抬眼瞪谢瑾年:“可是你掐的她?” 谢瑾年脸上滑过一抹尴尬,却是瞬间便恢复了从容:“与瑶瑛逗闷子来着,不慎失了分寸。” 扬声吩咐白鹭去她屋里踅摸谢老爷自调的《百花祛瘀膏》,谢夫人眉眼里含着责备嗔怪:“你这也太没个轻重。” 谢瑾年看着静姝的侧脸,轻笑:“是,我的错。” 谢夫人摆摆手,示意谢瑾年别耽搁她与静姝说体己话:“你二叔等了你大半日了,你且别在这杵着碍眼了,赶紧去见见他罢,莫耽搁了正事。” 谢瑾年却是站着没动,淡然道:“待把瑶瑛送回怀瑾院,我便去见二叔。” 谢夫人与谢瑾年对视了一瞬,到底松开了静姝的手。 倚着引枕闭上眼,神色平静地摆了摆手。 谢瑾年牵起静姝的手,头也不回地离了荣华堂。 这一趟走得静姝云里雾里。 照说谢夫人特特使人来请,那定是有话要说的,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而谢夫人言语间待谢瑾年甚是亲昵,却自始至终也没关心半句谢瑾年的伤势。 于此,谢瑾年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自有了一套应对方式。 这一对看似至亲,实则至疏的母子,太过不寻常,背后不知藏着什么秘密。 静姝歪在贵妃榻上,转着心思想了这一大通有的没的,便听有二等丫鬟澄心来禀,饭菜已经摆好了,问静姝是否现在用饭。 静姝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吩咐彩云:“使个小子去看看,问问少爷回不回来用膳。” * 望北书斋。 谢瑾年靠在圈椅理,衣衫半解,受伤的那条胳膊搭在扶手上,任中年文士拆着他胳膊上的“绷带”。 “啧!少夫人这手包扎技术倒是可圈可点,以后你若是再受了伤回来,很是不必找我给你包扎了……”中年文士用烈酒蘸着被血笳黏在伤口上的“绷带”,一点一点往下揭,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闲着,“别人闺房乐事是画眉,你们闺房乐事是包扎换药……” 说着,中年文士便自己乐了起来。 谢瑾年不咸不淡地瞥了中年文士一眼:“蔺先生。” 中年文士原来就是那个几针扎“活”了谢瑾年的蔺郎中。 蔺郎中趁机一扯,把“绷带”扯了下来,看了一眼伤口,立马肉疼地瞪谢瑾年:“万金难求的好药,你倒是舍得让你家小娘子糟蹋!” 谢瑾年瞥了蔺郎中一眼,没吭声。 “嚯!瞧瞧这道口子……”蔺郎中又开始念叨谢瑾年的伤口,“不过是一鞭子罢了,你竟还真站在那等着被抽?就因为你那小娘子在你背后站着?” 谢瑾年早就习惯了蔺郎中的碎嘴子,直接提取重要信息:“我这么个随时都有可能去了的病秧子,难不成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身手利落地躲开那鞭子?” “你要是想躲,自会有一万种法子不着痕迹地躲了……” “我娘子在我身后躲着。”谢瑾年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真看不出……”蔺郎中在谢瑾年澹然的目光下息了声,却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子,直至给谢瑾年包扎好伤口,一双干瘦的手离开药箱,才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成了世外高人模样的蔺先生。 蔺先生净了手,施施然坐到谢瑾年对面,重新执起了黑棋:“你这桩婚事太过引人注目,近来已有不下四波探子企图混入府里来了。” “从五品的皇商家的嫡子,硬是攀上了国公府嫡女,自然会惹有心人好奇,很是不必把他们都拦了,放他们进来让他们打听着点他们能知道的,也免得他们往别处去深挖,挖出些他们不能知道的来。” 谢瑾年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衫,捏起一枚白色棋子落入棋盘,换了个话题,“今日二叔来,说是去领今年的内库帑银时遭了刁难,没能领出来。劳烦先生费心,使人去打听打听,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蔺先生揪着胡子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又落下一子:“明儿我去找广储司吕郎中到玉虹楼去听个曲儿。” “把庆丰司的李郎中也叫上,跟他淘换一匹性情温顺的马驹。”说着,想起今日玉虹楼老鸨堵上门来催账的事,谢瑾年皱了下眉,叹气,“从账房支点银钱,顺便把谢瑾利在玉虹楼赊的账还了罢。” 谢瑾利是谢家三房嫡长子,又贪婪又好色,逛个窑子也要记公中的账,却也不嫌丢人。 蔺先生摇摇头,尽是对谢瑾利的嫌弃。 揪着胡子想了一会儿,到底没想到吞了谢瑾年大龙的法子,蔺先生手往棋盘上一划拉,显出几分“蔺郎中”的惫懒来:“不来了!” 谢瑾年轻笑一声,抬眼望着朱窗外在落日余晖里摇曳的嫩枝,意有所指:“先生,起风了。” 蔺先生:“风起好借力,云涌助龙腾。” 谢瑾年起身至朱窗前,往外望了一眼,回眸淡淡地瞥了蔺先生一眼:“先生,且慎言。” 蔺先生略一拱手,算是认了失言的错,却又道:“时机将至,公子需得有所准备了。” 谢瑾年望着朱窗外,未置可否。 蔺先生行至谢瑾年身侧,亦望向朱窗外,见得疾步而来的青衣小厮,顿时会意:“总是忘了公子娶了娘子了,确实该当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