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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诀闻言,脑海里不由就浮现起当初自己的汽车被炸时的情形,掩在布料之下的一双眼睛,底顿时染上了几分浓重的颜色。 殷无咎半晌没得到回应,下意识偏过头来,视线不经意扫过温诀落在胸前的、那只缠着白绷带的手上,脑海中恍惚也想起一段久远的回忆来。 ——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师父救了他,可是他却将对方当成了坏人,还以为对方要吃自己,并且还在慌乱之中咬了他一口。 师父坐在树下处理伤口时,他记得看到对方身上有许多狰狞的烧伤,而自己咬的那一口恰恰就在师父肩头的一处烧伤上,而他没记错的话,师父的这双手上,似乎也留下了很深的伤疤。 这些年,师父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身上的肌肤,加上他当时年纪不大,情绪又太过紧张以至事到如今,他都渐渐忘记了彼时看见的情形。 现在想来,那些伤,竟然是师父的亲人给残害的吗…… 温诀兀自陷在那段堪称噩梦一般的回忆中,并没有察觉到殷无咎情绪的变化,直到一只冰凉颤抖的手,轻轻触上他的面颊,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温诀一把抓住那只手,下意识想将其从面上扯下来,却在对上少年的双眸时,一瞬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温诀清晰的看见少年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湿润的泪水。 殷无咎看起来俨然一副伤心极了的模样,甚至连眼尾都是通红的。 “无咎……”温诀陡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无措。 殷无咎的手轻轻动了动,感受着掌心凹凸不平的触感,眼泪“啪嗒”一声便落了下来:“师父,这些伤,一定……一定很疼吧?” 少年的心疼,在这一瞬间恍惚化作了某种实质地、密度很高地东西,落在他的眼底、落在他的耳畔、落在他的肌肤……一旦接触,便没有阻挡的直直渗进温诀的血液。 来到此地五年多,温诀不是没有过动容的时候,只是这书中所构建的世界太过悲惨,饥荒战乱,民不聊生,人如蝼蚁草芥一般在这八方风雨中无妄挣扎…… 慷慨悲歌足以震撼人心,可听的看的多了,却也叫人倍感压抑与绝望,然后在这绝望中渐趋麻木。只是这一刻,温诀那颗历尽了浮世沧桑的心,却突然重新的焕活了生机。 温决这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未见过有一个人,为了他而这样伤心落泪。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第一个。 那原本要将殷无咎的手从自己面上拉开的动作里,彻底卸去了所有的力道。温诀就这么握着少年的手,那手纤细,靠近他掌心的一面十分柔软,而与他面颊接触的一面,则有些凹凸起伏。 也分不清导致这种触感的,是温诀面上的那些伤疤,还是少年练功时候留下的硬茧…… 这种难言的安静,莫约持续了半刻钟,温诀松开了殷无咎的手。 他转而将手落在殷无咎的面上,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少年眼角的泪珠,笑道:“别哭了,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早就没有什么感觉的。” 本是安慰的话,谁想一出口,少年反而更加难过起来,本来还只是无声的哭,这下就变成了剧烈的抽泣。 温诀当年被送进医院,醒来之后看见自己变成那副鬼样子,再痛苦时,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素来习惯了忍耐,默默的将所有情绪压在心中,可是现在,那些失望与痛苦,那些绝望与无助……在这一刻,仿佛都叫这个少年替他给宣泄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和缓如春风般的温暖。 翌日天亮,殷无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窝在温诀的怀里抱着对方的腰。 而男人中衣的前襟上,一大片湿漉漉的深浓。 殷无咎脑子还处于没睡醒的那种有点发懵的状态,记忆条加载了几秒钟后,他猛然想起昨夜自己抱着温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事实。 心中一时尴尬又窘迫,同时想起温诀昨夜说的那些话,又有些难过起来,思绪翻来覆去,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突然,有个力道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殷无咎猛地抬起头来,要不是温诀闪的快,又要被他磕下巴上了。 “这么大了,也没点长进,还同小时候一般莽撞。”温诀微微往后退了点,道,“醒了就别赖床上了,起来吧。” 殷无咎眨了眨眼,呆呆看着温诀没动作。 他脑海里,满是男人方才嘴角的那一抹上扬的弧度。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师父在笑,而且那笑意里,带着宠溺。 宠溺……当殷无咎脑海里闪过这个词 时,突然一股火热从他的心里一直烧到了脸上。 温诀看见他脸上越来越红,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烫,担心道:“怎么这么烫,不会昨夜在屋顶吹风吹感冒了吧?” “没、没有!”殷无咎结结巴巴的否认,然后一下从床上窜起来,跳下床就跑了。 跑到半路又回来,从床头柜上找了自己的衣裳再次跑开。 温诀瞧着他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心中不由失笑。 他心想,这孩子小时候虎成那样,怎么现在面皮这么薄了,没说上几句就面红耳赤的。 考虑到今日还需去军中,温诀也跟着下了床,穿鞋的时候,发现旁边还有一双,他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穿好衣服后,拿着那鞋子送到了隔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