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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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走停停,很久了。久到战事都快结束,还没有一个适合定下来的地方。 客栈小店里,徐锦融独自坐在浴桶中,感受水里最后的余热,不想出来。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房门打开又阖上。贺昭端着东西走进来,比预想得要早一点。 “这么快,”她看去,不太情愿,“时辰煮够了么?” 药碗放在桌上,熟悉的令人闻之就想掉泪的气味。 “够的,” 搅了搅药碗,放进一块糖,贺昭拿起来吹吹,虽然知道加糖了味道也没好多少。 徐锦融的药材寻来不易。每次停下,便是要在落脚的地方小住,要等药材送到,每天固定时辰喝上一些时日,便可以保一段比较长的时间。 但是喝药已经一次比一次艰难,他好说歹说,她却每次都扬言,下次再不喝了,“是嫌我太快,这时间尚不够你离家出走呢? 这语气有一丝揶揄。虽是上次自己拒绝喝药而脱口说出的威胁之词,但徐锦融还是禁不住赌气,“这里又不是家。” “……”贺昭一怔。 徐锦融知道自己确实在赌气,赌气有一段时日了。跟什么?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这种状态,什么都不知道,又下意识不愿意去知道,可又知道这样不对,很矛盾的状态。贺昭也有点神神秘秘,虽然他也会解释,可显然并非全部。而她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们身份的东西。还总是要吃药。沮丧和无力,一直在堆积。 “还是累着你了,”他只好轻叹,眉头微揪,小心试探:“那下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们就停下来,安家?” 听着这自责安抚的口吻,徐锦融一时又有些愧疚。贺昭虽然不说,但似乎很没安全感,她总是说完之后才后悔,为什么要去刺他:“……我不是别的意思,” 她伸手,要跟之前一样,叫他抱出来。贺昭于是俯身,把她从水里捞出。 巾子在身上擦拭。贺昭很喜欢给她收拾,总是轻柔把巾子覆在她头上,仔细擦干身上水珠,好像她很易碎。加上之前总要吃药,以至于她一度陷入巨大的恐慌,每天都问他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是不是马上要死了。 “我不累,”徐锦融圈着他的脖子,眉心紧蹙,眼里盈盈的好像要确认什么,“我们也不用停,继续走。” 贺昭有些惊讶,若不是看她眼睛追着自己不放,都要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她在担心他难过? 她在在意自己的感受? “……锦融,” 巾子滑落桌面,宽大的手掌牢牢定住她的脸。 …… 少年的时候,贺昭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个透明人。 北狄大败,意气风发回返平京,徐锦融已过及笄年岁,没多久便自立侯府。 贺昭备了早晨王府里摘的一小簇花,想着太学课堂结束,便拿给徐锦融看看。而下课正待从书箱里去取,抬头时徐锦融已经走到崔彦祁桌旁,笑盈盈追着人家说话。 在黄老将军的训练场,贺昭本想练完之后去跟徐锦融说,可以去戏园子最好的雅间看戏,她已经在那头把一排箭靶刷刷刷刷正中红心,背了把琴说师父各位我有事我先走了。 赴宴时分,看到其他目光对视之下面颊微红的千金小姐,贺昭心知自己当是大多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而一眼扫到宴厅另一头,徐锦融正追着满脸别靠近我的崔彦祁兴致勃勃说个不停,他顿时仿佛轰然矮了一截。 “贺昭,” 才下了课,徐锦融迎面过来,贺昭怔了怔。 “晚上帮我跟王叔和丽姨说一下吧,今天我就不去了。” 自立侯府之后,徐锦融偶尔还是会回王府,陪宛王夫妇一起用膳。而贺昭大概知道她为何不去,却莫名其妙强迫自己问出来:“为何不去了?” 徐锦融挑挑眉,笑开了:“彦祁晚上陪我去放花灯。” “……” 是,他们在一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勉强抬了抬嘴角,贺昭正待说父王叫你一定要来,而徐锦融已经默认他知会,笑着摆了摆手指便向一旁走开,擦肩而过。 夜晚,河面上几盏花灯远去,桥边无人的地方野树婆娑,有淡淡昏黄光影。 贺昭也不想走到这里,但双脚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他目光不多时就捉到熟悉的人影,正走向那边巷子矮墙之后,顿时脑子一热。 不行! 他迈步走去,步履很快,汹涌的热气冲上头脑。 “夫妻才能这样的,锦融,” 矮墙后低低的人声,崔彦祁说的有些紧张, “谁说的,”徐锦融很快反驳,“你亲还是不亲?” 脚步急停下来,崔彦祁更紧张:“有人……” 徐锦融的声音也变得很小,好像也紧张了:“那等他走吧?” 贺昭停了很久,心里咚咚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最后他回身,迈步走远。 她不喜欢你。他想道,不愿意去想,但是这念头总窜上来。她要是喜欢,也不会想都不想就拒了父王的提议,那么干脆利落。 ……为什么? 头上残月冷冷清清,风凉嗖嗖的,听不见旁边的声音,直到经过酒家,闻到了酒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