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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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虽白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道:“我会想办法查一查郑承,我这边有消息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郑承本就在怀疑胡姬中是否混入了奸细,只是怒图使臣还在京中,故而不便对你们动手,这是个机会,至少他并没有往宁国府的案子上想。” 顾如许点了点头:“眼下应当还无人发觉我们已经入京,兰舟留在长公主身边,一时半会出不了乱子,我们瞒过郑承的眼睛才是当务之急……你突然笑什么?” 她说正经事呢,一抬头却见他看着她笑。 “你刚刚说了我们。”他似乎有些高兴。 顾如许啼笑皆非:“神经兮兮,这有什么可乐的?” “只是觉得你好像不赶我走了。” 他笑得十分好看,顾如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本座迟早把你丢回云禾山去。” 他似乎压根没将她说的狠话听进去,转而道:“将影也晓得我来楚京的目的,让他帮忙,或许能打听到什么线索。” 闻言,顾如许眉头一皱:“你牵扯进来就够麻烦了,那小子还来掺一脚做甚?” “我只是作为友人请求他一番,要不要帮忙,他自己决定。”他笑道。 顾如许抖一激灵:“得了吧,你还不了解他么,嘴上要犟几句,但你这个兄弟开口,他还能作壁上观怎么的?” “你开口,其实他也会帮忙的。”他似是早早拿准了岳将影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你就套路他吧……”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岳将影倍感辛酸。 打小她就知道,内门弟子,尤其是掌门弟子中,最好欺负的才不是看着娇娇弱弱的沈新桐,而是这位从未公诸于众的将军府小世子。 岳将军应当是指望历练历练他才将他送到云禾山习武,当年她也没在楚京见过他,他二人互不认识,只知道他应当也算她的师兄,只是明面私下她都直呼他大名。 这小世子也是个有意思的,总是凶巴巴地跟她吵架,她活了两辈子那能吵不过一个小屁孩?三两句把人绕得不知东南西北,稀里糊涂被她欺负,憋得眼睛通红。 她那会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专治各种不服,把他气得要哭不哭,偏偏还去山门下牵了三条大狼狗来,那三条大狼狗在云禾山顿顿吃肉,喂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其实性子温顺得很,只是那三双眼睛瞪得有点凶,愣是吓得这孩子扒在树杈上哭得气儿都喘不上来,末了还是沈虽白赶过来,把狗牵走,他才敢下来。 从那之后,他俩这梁子算是结踏实了。 长大之后,这臭小子做事倒是靠谱了点,只是这嘴――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欠揍。 这一点,历经七次轮回,就没变过。 “岳将影帮不帮忙,其实都无所谓,他一个将军府世子,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置将军府于险境吧。”她看了他一眼,“你也学学他吧,犀渠山庄能经得住几番折腾?你为师父……为你爹娘和新桐想想。” 沈虽白笑了笑:“我的脸并未传到楚京,你觉得我为何要易容入城?” 他在离开云禾山的时候就想好了,若有个万一,他一人的命总比连累剑宗要好。犀渠山庄不该为他的一意孤行负责,他也不会让她背负这些。 顾如许狐疑地望着他:“我有时候总觉得你瞒着我一些事,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这人不喜欢猜,也不喜欢逼着人说话,你不告诉我也无妨,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迈出这一步,是为了顾家,你又是为了什么?别做会明摆着十有八九要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看了过来:“你可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呵了一声:“多了去了,哪里数得清……” 从第一世开始,每一次回到这里,都有着一堆让她悔不当初的事。后悔有什么用,南墙都不知撞了多少回,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我留下,或许以后会后悔。但我现在走了,一个时辰多半就会后悔了。”沈虽白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离了本座就会死似的。”她不以为意地扫了他一眼。 他只是笑而不语。 “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本座其实没什么把握。从前还相信善恶终有报,邪不压正,但是发生过一些事,本座现在也不大确信这一点了。”她想起了过往种种,谁说女主光环跟外挂对等,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事事顺心的?她感受到的,只是一次次跌进尘土里,被人踩在脚下,拼了命地挣扎过,还是敌不过一败涂地的结果。 她也尝试过把心收回来,或许就能改变结果,可惜啊,心没收回来,还困了自己一辈子。 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到这个地方。 她不算一个聪明的人,至少不是那种动动心思就能把那些使坏的人折腾得哭爹喊娘的人,她也心宽,本质上不乐意记仇。不过历经了这么多之后,想不记住也难吧。 只是也会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于自己的决定,不敢确信是不是正确的。 这么久了,她还是会胆怯,尤其是在跟沈虽白有关的事上。 “我的意思,你哪天要是死了,我可能真的救不了你。”她有些懊恼。 沈虽白似是有些疑惑:“你为何总觉得我会死?” “啧,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会死吗?”她就纳了闷了,敢情她在这想法子保他的命,他倒好,上赶着送人头是吧? “为了不让你噩梦成真,我会努力活得久一点。”他笑道。 他一笑,她更糟心了,抽出手来推了他一把:“滚滚滚,看着你就闹心!成天不知道消停,我这是前世作孽!……” 她团着被子,拱了两下,跳下了床,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记,便朝那边的美人靠走去。 “你去哪?”沈虽白不解地拉住了她。 “睡觉!” “床在这边。”他指了指后头的床榻。 “男女授受不亲,你想得倒美。本座去那边睡。”她也不晓得自己现在是气他还是气自己狠不下心,胸口堵得慌,就想对他凶巴巴,反正沈虽白这性子,又不会跟她急眼。 “你睡床吧,我去那边。”他正欲起身,却被硬生生地摁在了床上。 顾如许呲着牙,一字一顿道:“你,给,我,睡,在,这!再废话本座现在就把你削回云禾山去!” 说罢,便卷着他的被子,走到美人靠边,躺下。 沈虽白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觉得她这性子使得令人啼笑皆非,无奈地摇了摇头,去柜子里又抱了一床被子,吹灭了蜡烛,合衣躺下。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和缓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躺在美人靠上的“春卷”忽地睁开了眼,借着窗外的月光,轻手轻脚地起身,卷着被褥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看着榻上安睡的男子,沉默了许久,缓缓地蹲了下来,静静凝视这那张脸,眉头拧了又拧。 好看是好看,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她掂了掂枕边的人皮面具,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瞅瞅这面具,也不知怎么找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看着榻上的人睡熟的脸,她不满地撇撇嘴,低声嘀咕:“还真睡得踏实,醒着的时候要是这么听话就好了……” 见他没醒,她放下了人皮面具,往前蹲了蹲,扒在了床头。 啧,真像做贼。 她呸了自己一口,伸手戳了下他的脸。 “嫩豆腐似的,哪里像个未来武林盟主的样子啊?依我看,当初把你绑回去做压寨夫君更划算些。”沈虽白一直没反应,她胆子也愈发大了,光戳还不过瘾,捏了捏,手感更不错,“臭小子,就仗着我放不下你,成天找打,还提亲呢,聘礼都不知道在哪,我才不嫁给你……一点都不惜命,我得操多少心才能让你活下去啊?唉,你说你,就不能坏一点么,这么细皮嫩肉的哪哪儿都那么好,还成天在我这个魔头面前晃来晃去,真不怕我把持不住把你吃了……” 她捏了脸,又捏了捏鼻尖,不经意摸到了他的唇,顿时一僵。 黑暗中,什么都瞧不清,她不由得回想起了在云禾山那一晚,指尖划过的地方,柔软得像最可口的糕点,正引诱着她跃跃欲试。 她咽了咽口水,心道反正没人看见,吃一口也是吃,两口差别好像也不大,等天亮了,她又得昧着良心对他凶巴巴的,就当作在吃了那么多苦头之后,悄悄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奖励”,天知地知她知…… 她犹豫再三,借着映在他眉心的一缕月光,看着那双紧闭的眼。 许久,她终于松开了紧攥着的被角,支起了身子,屏住呼吸,缓缓地靠了过去。长发无声地垂落在他胸前,像碎裂后荡开的波纹,沉默在温柔而小心的夜色中。 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忽地停了停,似是最后挣扎了一下,而后,轻轻地,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眼前的唇。 平缓温热的呼吸交错在一处,心跳得如擂鼓。 她攥着拳头,好歹抬起了头,远离了他之后,才将这口气喘顺畅。 而后,如作贼心虚似的,她抱起地上的被褥,呲溜一下钻回了美人靠上,面壁而眠。 做了“亏心事”,她哪里还敢回头,自然也没能看到,她背过身去之后,一直“安睡”的人默不做声地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床帏,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其实,他原本是想等她睡着,把她抱过来,自己去睡美人靠的。 天晓得他方才是如何忍耐下来,没让她发现他醒着…… 要命,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不露声息地捂住了红透了的脸,所幸四下昏暗,得以掩饰他的慌乱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