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

    西洛收起了小本子，从腰间金属盒里拿出一支已经枯萎风干的植物。

    “还记得这支你亲手摘掉的紫铃花吗？我的魔王。”

    话语中最后四个字每个都拖长了尾音，一字一句地说出，她的心脏也跟着一字一顿地跳动而战栗。

    “培育紫铃花，花费了我多少时间和心血，还用了水精灵腐烂心脏所提取的精华，还花了很多金币，买来了死灵高地的泉水……”

    “所以，我的魔王选择帮我试药，还是帮我采药呢？”

    西洛轻轻摸了一下看不出原本样子的紫铃花，一截枝干刷啦地掉落下来，缓缓地飘落到她脚边。

    她瞅了瞅脚边的残枝。

    想不到她的罪证一直被西洛随身带着，她知道这次她逃不掉了。

    突然地下入口深处传来一阵凄厉惨叫声。

    是女人的声音。

    没有墙壁遮掩的地下入口，声音从深处回荡扩散上来，撕心裂肺的，绝望的，犹如行尸走肉，只能发出悲惨叫喊的声音。

    “新制毒药的效果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好。”西洛听到这声音反而嘴角上扬起来，满脸笑容地盯着魔王，衬着尖锐的惨叫声更显得诡异至极。

    茜娅知道西洛口中的采药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本来还犹豫，但眼前的笑容和耳边消散不去的声音，她毫不迟疑地说道：

    “我帮你采药。”

    听到她的话，西洛嘴角更加扬起，似乎非常满意得到这样的回答。

    “陛下？”

    茜娅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身蓝白长袍的兰斯刚从漆黑的地下入口走出，直直地站着。

    兰斯？

    她的目光在西洛和兰斯之间徘徊，脑海里浮现起他们一起捣腾毒药，和谐温馨地观察浑身痉挛抽搐的、可怜的实验体。

    茜娅为那个倒霉透顶落在他们手上的实验体，默默点满蜡烛。

    兰斯清冷地看了西洛一眼，目光重新落在魔王身上。

    “陛下是准备去采药草吗？”

    茜娅平静地点了点头，两只求生欲强烈的眼睛目光炯炯地对上他的双眼。

    西洛都搞不定的药草，可想而知有多么危险。

    况且兰斯才不会让魔王做这种事，她遇到危险怎么办？魔界怎么办？

    “我会准备好陛下旅行需要的一切。”

    “……”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她不是魔王吗？

    不该坐阵宝座上邪魅狂霸跩的那种吗？

    采药草是什么情况？？？

    她无奈地接受了和西洛去采草药的事实，想起来铸金所的目的，向兰斯询问，却听到西洛神神秘秘地说道：

    “那是因为王宫里居然混进了一只肮脏的，喜欢偷东西的夜磨鼠。”

    西洛竖瞳微缩，视线聚焦看向兰斯，又好像透过兰斯看向身后的阴森幽黑的地下阶梯。

    “不过，夜磨鼠也该有夜磨鼠的样子。”

    最后，从兰斯那里了解到，露西管辖的近侍女仆中，有人暗自偷卖王宫的东西。作为女仆长的露思因管束不力也受到处罚，遣回宅邸反省，暂时不允许在她身边侍候。

    弄清楚事情后，她没有多呆，走出铸金所，眼前的景象让她呆愣了一下。

    那一片荆棘园圃已经连根拔起，被斩切成无数段，块状的荆棘仍然有生命似的颤动着身躯，红黑色的液体从切口处渗出，周遭的巨口也被汁.液溅染。

    在惨案现场前的艾莉丝，颓靡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碎石，看到魔王出来，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噔噔的跑到魔王面前，仰起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茜娅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抹了几下粘在她眼下的一丝红黑色液体，艾莉丝随着她触摸的动作眯了眯眼。

    回去的路上，艾莉丝知道她要出门，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都结巴了，断断续续的说着：

    “陛……下，你……你要走了？”

    不行！

    不可以！

    陛下身边还要带着臭男魔，陛下这么可爱，很容易吸引更多的臭虫，啊，不行，不能让陛下被臭虫玷污。

    “我也要跟着去，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艾莉丝的话刚说完，陛下眼眸都柔和起来，但是陛下的表情只是觉得自己在撒娇。

    “陛下，我是认真的。”

    艾莉丝双手捧起她的手，正想印上一吻时，证明自己誓言般的决心。

    就见魔王反握住艾莉丝的手，白皙修长的双手将艾莉丝整双手包裹起来。

    很冰，像被冰块裹覆冻住。

    但心里却很暖，逐渐变得炙热，艾莉丝觉得心脏涌出的滚烫的血液将那份冰冷融化了，肌肤与肌肤紧密贴紧的地方似乎变得很烫，蜷曲卧在在她手心里的手像火球一样燃烧起来。

    “我会很快回来的。”

    看见陛下认真的表情，艾莉丝叹了一口气，眉眼的线条少了些软绵，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陛下。”

    ……

    第二天兰斯为她准备好了一大堆东西，多到她还以为要搬家，而且每一样东西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好，全部整齐地放入她手上的宝石手链中。

    她迈入大殿，大殿中央刻画着传送魔法阵，魔法阵内纹路纷繁复杂，光符文就镌写了好几圈。

    西洛背着一个小背包，懒洋洋地盘坐在魔法阵中央，看到她进来，扬了扬嘴角。

    茜娅第一时间往他头顶上瞥了瞥，失望地想着，原来并不是每天都有。

    站在魔法阵外白色衣袍的身影也察觉到她的出现，转过身来，细软的银白色发丝轻轻拂动，伊尔德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恭敬地开口：“陛下。”

    这次采药草要到遥远的魔界边界区域，而王宫所处的位置属于魔界中央的地带，距离太远，就算用上传送魔法阵到最近的城市，也要花费许多天。

    虽然知道这趟采药有一定的风险，对于鬼族的伊尔德来说，可能会让他置于危险的境地，可是她必须把他带在身边，她为他补充一次魔力，最多只能撑上三天，如果魔力不能及时补充，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茜娅默默地想着，作为补偿，她会尽全力保护好他。

    兰斯拿着一个华美精致的铜色金属盒子进来，里面有一颗和珍珠一样大小的圆球，完全透明，可以看到各种颜色的光丝捆扎在一起，在小小的圆球里扭结旋动。

    “这是能暂时改变发色和瞳色的虹珠。”

    “陛下黑如夜幕的头发和瞳孔，太过于引人注目，很容易暴露魔王的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起来，她的黑发黑瞳在众魔族里，就像掉入颜色绮丽多彩的百鸟群中的一只全身羽毛黑漆漆的小鸟，睁着两只黝黑的豆眼，无比显眼又特殊。

    她把虹珠拿了起来，改变发色和瞳色？

    她微侧过脸，视线落在伊尔德的身上，他总是穿着带兜帽的外袍，以便遮住在其他魔族眼里怪异的银发和红瞳。

    她捏了捏指尖的虹珠，里面的光丝卷动着，也许伊尔德比她更需要这颗虹珠。

    伊尔德感觉到她的视线，目光相触，她抬起手里捏着的东西，满眼写着“要不要？要不要？我给你”。

    只是与她想象的不同，伊尔德没有表露出一点渴望的神情，撇开视线，略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那双红瞳，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陛下。”

    兰斯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传来，但夹着不易察觉的清冷和坚决。

    在兰斯淡淡的目光下，她很怂地……

    嗯？这个怎么用？

    没有佩戴的链子，应该不是随身携带的，难道要捏碎它或者施加咒语？

    从刚才开始，西洛一直感兴趣地盯着虹珠，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抬起手，慢慢凑近嘴边……

    兰斯没有阻止她，她张口吃下手里的虹珠。

    一直暗自留意着魔王的伊尔德，抬起头，眼前的画面映进他的瞳孔——

    她黑色的头发从头顶开始晕开，渐渐顺着垂落的发丝由黑色染变成茶色，直至发尾和刘海的发梢末端。

    黑瞳慢慢淡化，犹如彩虹的光丝在浅淡近似灰白色的眼眸盈盈闪亮着，蓦地一瞬间碧绿色如水波浸染铺开，透亮却带着一丝魅人的气息。

    与黑色的冷艳高傲不同，暖色调的茶色柔和了冷冰冰的面孔，纯净的碧瞳与原本微挑的略显妩媚的眼尾，矛盾极致的结合，令人感到莫名的吸引力。

    茜娅看着几缕垂落在脸侧的头发，完全没有原本黑色的影子，仿佛是她天生的发色。

    传送魔法阵开始启动，兰斯把三颗蕴含大量魔法元素的魔法石嵌入魔法阵前的圆柱状的台面上。

    魔法阵一圈又一圈的纹路、符文逐渐闪耀起来，耀眼的光芒笼罩着他们。

    当最后一瞬间，突然一个黑影迅速如幻影般的飞扑过来。

    “嗷呜——”

    噗的一下猛然撞进某魔王的怀里。

    一阵光芒闪过，魔法阵中央已没有了人影。

    大殿内，兰斯身后隐隐出现半边躯体，耸了耸肩。

    “没办法，不带它进来，大门都快撞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