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早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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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意微瘫软坐了下去。 “太王后是否安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优雅响起。 罗意微低头不敢见人,口中直失魂般喃喃,“救、救我……” 尹语臣转身向外,看见来人,惊愕片刻。“你竟然没死。” 突然身边人影一闪,一道人影飞快向来人刺了过去,同时口气焦急,“尹大人,这边交给我,你赶紧去大殿那边看看。” 三王能活着赶来,事情已经不妙,赶紧解决了大殿那位才最是重要。 “姜宁儿……”尹语臣看了看这位忠心的老嬷嬷,终于飞身向外。 看着尹语臣安全离去,姜宁儿稍稍安定,她看向殿外的黑衣人,“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 一群人黑衣人仍是愣着不动。 “姜宁儿嬷嬷难道还不知道,绥黎援助给你们的人马,早已倒戈了。现在围住皇城的军队,正由秘密回王宫的怀王指挥着。”拓跋言轻轻避开姜宁儿的剑影,语气温和。 姜宁儿剑气一窒,复又向前攻击起来,“三王大爱天下,难道也是不分黑白之人吗,为何还要站在那不义之人一边?” 三王手肘使力,将姜宁儿手上的剑震落在地。“为什么你们定要认为五弟的皇位来得不正。今日之局,父皇早已想到,这只是最后的一份考卷而已。今晚过后,那成功者便是敌国今后的王上。本王并无意偏袒任何一方。” 只是一开始,安王就输了而已。 “父皇,其实王宫中比儿臣适合皇位的大有人在。譬如近来一直陪伴父皇左右的甄妃之子,五弟拓跋硕。” 拓跋玖看向远处,“硕儿亦不错。只是,为人冷酷了些,不易亲近,于臣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拓跋言不语。看来父亲并没有被枕边之人蒙蔽视听,他心中已然对他的儿子们有了评价。 “就这样先吧。先立一人,不服者凭本事夺之。无谓谋反,孤只是想给茈儿一个机会而已。这一封信,你待为父保存,若真有那一日,你再酌情给茈儿看吧。” 连拓跋玖都已看清,瑞玲比不过拓跋硕。今日之局,也只是给瑞玲一个机会,若是斗败,也不至于背上谋反的罪名。 父皇到底是宠爱瑞玲的。 想到拓跋硕,拓跋言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一个飞身便消失在了屋内。 尹语臣必杀的一击并没有引起拓跋硕的惊慌。因为已有暗器随后而至。 “行杜?”瑞玲认得那暗箭上魏行杜专有的六芒星图案。难道他刚才并未离去,而是找了个地方又隐蔽了起来? 如果魏行杜是拓跋硕的人…… 瑞玲脑中轰然乱作一片,额间已透出微微冷汗。 拓跋硕淡淡看了一眼魏行杜所藏身的方向。 这就是他为什么知道尹语臣的原因。他曾让魏行杜偷偷查过尹语臣的来历,又知道尹语臣在他寿辰那晚曾与绥黎使者秘密交谈过。将尹语臣与十几年之前一直想把先王后带出王宫的玄衣男子联系起来,顺理成章。 瑞玲竟然没有将他看出来,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尹语臣反手一挡,将暗器斩下后,手握长剑竟指向了瑞玲。 瑞玲没有料到这一招,他此时亦还没从魏行杜的奸细身份中反应过来。 尹语臣不是狗急跳墙。他在门外听到了瑞玲的话,知道此时他对自己已无用,倒不如先解决了他。尹语臣涉世已深,当然早已看出拓跋硕对兄长的感情,他是在赌拓跋硕会过来救自己的大哥。 果然。 拓跋硕空手以臂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长剑。 “噗。”鲜红的血液从臂上喷薄而出,长剑亦被挥了开去。“你!”瑞玲心下大骇且惊。 “王上小心!”魏行杜飞下来,拦住尹语臣。但他到底不是尹语臣的对手,眼见就要落败下来。 “你、为何要救我?”瑞玲看向拓跋硕,恍若又看见那个拿着娘亲赐给他的珍贵糕点默默塞到自己手中的孤僻孩子。 拓跋硕捂紧臂上的伤口,微微苦笑不语。 为何救你。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一起成长的十年,可以随随便便丢掉? 大殿附近的侍卫已被他调开,他的目的就是想和平的跟瑞玲相谈一次。却没有料到尹语臣竟当真有那般狠心。不是辅佐了大哥十年么? 拓跋言赶过来时,魏行杜刚好招架不住。羽色广袖一挥,拓跋言就加入了进去。 见此情景,瑞玲心下一片死灰。三王没死,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做好了戏,请君入瓮而已。那么,他何苦要眼巴巴的救自己,上演一场苦肉计? 尹语臣不敌拓跋言,最终被三王带来的侍卫拉了下去。 “只要王兄答应我之前的要求,皇位仍然是王兄的。”拓跋硕看向眼前已然颓废下去的男子,语气有些不忍。 “王上不必如此。皇位之传承并无谗言取巧,五弟坐上皇位是父皇思量再三而作的。”一向淡定的拓跋言终于开口,并拿出了一早放在怀中的拓跋玖留下的密信递给他俩。 论谋略,论缜密,论机智,瑞玲都不比拓跋硕。为了敌国,拓跋言并不想让拓跋硕就这样拱手将江山让出去。若要还债,也不必赔上江山。况且这债只是太王后一人欠下的。 “即便如此,我仍是要退位的。”看完了信,拓跋硕轻轻道。拓跋玖在信中说的与他对拓跋言说的东西大意相同,无非就是考验之类的云云。虽然拓跋硕现在知道了自己并不是靠太王后的力量登上的皇位,但他仍然决意放手。 他已经享受了皇位,母亲亦在身边。而瑞玲,已经什么都没有。他能给他的,也只有皇位而已。就当是为母亲所作之事的补偿。毕竟拓跋玖亦不知先王后其实是被他母亲害死的。 “我已经输了,即使父皇给我机会,提前免去我谋反的罪名,仍改变不了我不如你的事实。”瑞玲出奇的平静下来。事隔多年,能再一次感受到父皇对自己的关心,他已知足。“至于皇位,五弟不必谦让于我,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样在意它。现在可否让我见见你的母亲,有些话我要单独问她。” 拓跋硕见他面上不复戾气,想来应该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便答道,“好。” “王上你无事吧?”瑞玲走出去后,拓跋言走至拓跋硕面前。御医一时半会到不了这么快,小宁子已经拿出了纱布和白药,轻轻替他包扎起来。 拓跋硕没有回答,安静许久终于沉吟道,“三王,我们还是跟着一齐过去吧。” 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虽然昭阳殿那边有人在守卫。 拓跋言眼神沉静如水,温润答了一声“好”。 待两人走过去时,昭阳殿已乱作了一团,似乎又开始打了起来。 走进去便看见瑞玲身上已经有不少伤口,姜宁儿与他一同战斗,亦是受了许多伤。两人正不理不顾依旧向殿中早已吓得失去意识的太王后刺杀过去。 “王兄!”拓跋硕快步进去止道。 “哈哈哈哈!”瑞玲看到他过来,不禁仰头大笑,“拓跋硕,我知你定会护罗意微之安全。但此为我必报之仇,如若不能,即便让我坐上皇位亦是无颜相见泉下娘亲。今生不能为母报仇,但愿来世能一偿雪恨!”说罢,竟是单手将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不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来。 拓跋硕和拓跋言手中同时弹出弹丸,却俱是大势已晚,已然挡不住瑞玲手中的快剑。 “噗嗤——”剑刺入身体发出一身钝响,仿佛马上就能听见接下来血流汩汩的声音。 “姜宁儿嬷嬷!”瑞玲睁大眼睛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老嬷嬷,剑赫然插在她胸前。这几年一直是她为自己暗中传递后王宫的消息,鼓励自己不要放弃。她对他的意义早已不只是母亲的忠心奴婢那般简单。 “安王……你不能这样……先王后的仇……”姜宁儿口中流出殷红血液,话未说完她就瞪眼而去。 “嬷嬷!” “不!” “噗嗤。”一阵摧枯拉朽的声音,伴随着拓跋硕的惊呼,瑞玲竟然将长剑硬生生穿透姜宁儿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两人被同一把长剑钉死。 “大哥!你在干什么!”拓跋硕少有激烈的扑到他面前,握住他手上那把早已染满鲜血的长剑,不让他再刺入一分。 “呵。”瑞玲发出一声艰难的笑意,“我比不过你,而你又定是要保全你的母亲,此仇注定不得报,只有等到下一世……下一世……真想看看,那个人若是反了,你还抵挡得住否……”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一句话说得甚是古怪。 只有罗意微的神色僵了一僵。 “别说了,大哥你别说了!”拓跋硕捂住瑞玲不断流血的伤口,转头冲身后的人大喊,“宣御医,快!” “王上……”拓跋言站立一旁低低劝慰,相较于拓跋硕的失态,他则平静得过分。离乱忧伤、生老病死,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场烟花流逝。不是冷血,只是淡泊。 待御医慌慌张张赶过来时,人早已没了气息。 “王上,让微臣替您看看手臂吧。”御医对死去的人一番摇头之后,对拓跋硕道。他手臂的伤口到底是小宁子包扎的,当然没有御医来得专业。 “滚。”冰冷的字眼清晰的从拓跋硕嘴里吐出来。 “王上,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拓跋言走过去,感觉男子身上那种颓冷的气息又重了一层。 “爱惜自己?哈哈哈哈,”拓跋硕疯狂笑起来,指向拓跋言,“若不是你拿出密信,大哥又怎会心灰意冷,最终选择一死?你知不知道,这皇位我早不想要了!” “王上。”拓跋言脸色一变,终于开口阻止。这样的话,岂是能当众说的。 不远处的太王后似乎被大笑惊回了魂,看着痛苦的儿子,她心有不忍,“硕儿……” “不要叫我!你这个害人害己的女人!最该死的人就是你,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保全你!你为什么还不去死?”拓跋硕看着自己的母亲,俨然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曾经最最尊敬的长辈,先王后,最最亲密的兄长,瑞玲,皆因这个女人而死。真真恨欲狂。 拓跋言眼疾手快点住他的神廷穴,于是几欲疯狂的男子瞬间昏睡瘫软下去,御医和小宁子急忙扶住。 “谢谢三王。”一脸灰败的太王后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只是一晚而已,就遭逢身边伺候十年婢女的背叛,儿子的诅咒并永远不会原谅她的语气。再强的女人,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不管她做过什么,也只是为了能给后代更好的生活,也会希望儿孙绕膝享天伦。 原来无论她怎么努力无弥补,依旧比不上穗洛和瑞玲为他创造的旧日回忆。 罗意微不能理解拓跋硕的不要。 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想要的么? “福安,好好照顾太王后。”拓跋言淡淡吩咐,亦不愿再多说。说到底,也不过是旧事两三件。也不是无所谓,只是,终究是过去的旧事了,再追究下去,亦无甚意义。 明日一早,就要把白龙须尽快送去琉州郡呢。还有她,也须尽快寻得。 无论你是为我还是为了琉州郡的百姓,我都会感激你。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红尘紫陌,碧落黄泉,我亦是定要寻到你。 少有的睡得这般安稳,苏妲拉醒来时,阳光已然透过婆娑树影在房间内活泼跳跃。突然又想到出了这么多事,自己竟然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内疚感加重,她不由得慌慌张张的掀开被子,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穿鞋。 “王嫂如此着急,是看见我不见了么?”窗台之上,多了一袭杏色的袍子,拓跋旬微微眯了眼,显得睫毛越发的纤长,眼神越发的魅惑。 如此教人心折的人儿,手里却大煞风景的提了一个纸袋。嗯,散发着热气的纸袋。 “六王是去买包子了么?”苏妲拉朝他一笑,不理会他懒散轻佻的话语。同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手间动作不停,想快点穿好外衣。 六王也真是的,怎么自己穿着衣服的时候闯进来。她心中又急又羞,衣裙上的带子更是仿佛乱成了一团,让她愈加慢了下来。 “哧。”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王嫂这样慢吞吞的,拓跋旬特意为王嫂买的包子就要冷了呢。还是让拓跋旬帮帮王嫂吧。”说罢,苏妲拉就感觉那青草一样的气息靠了过来。 “不必烦劳六王了,我……”还没说完,她眼前一花,那杏袍之人就蹲在了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指很是熟练的缠起了那些束带。 虽然只是外衣,但,终究她是女子,他是男子,而且,还是她的小叔子。 苏妲拉不由得微微后退了一步。杏袍男子嘴角一勾,手间发力一扯,她便又被趔趄扯到了他跟前,还差点扑进他的怀里。 “六王,你……”心中羞恼,却又说不出责问的语气,良善的她急得脸通红似桃花。六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顾后果,她亦无可奈何。 “好了,穿好了。”拓跋旬站起来,看着眼前脸色粉嫩的女子,不由想起昨晚的强吻。女子香甜嫩滑的双唇,真真是,真真是—— “六王外出可否听到了什么消息?”忍了许久,苏妲拉终于问道。她似乎也知道他不喜自己问他王宫里那些事。 “能有什么事啊。李二叔的鸡丢了,吴三婶的女儿私奔了,卖米的小五……”嘴角擎着浅浅笑意,懒懒的眉眼似乎洋溢着一种小捉弄之后的开心愉悦。本就是绝色,这样满心愉悦的笑意让他越发的炫目,阳光眼见着又要被压黯淡了下去。 然而,苏妲拉却不待他说完,“哎呀,我是问你王上和三王他们怎么样了!” 说一出口,又觉得好似太没礼貌了。眼前之人的炫目光彩也迅速消褪了下去,眼中的懒意与聊赖又大片大片浮现了出来。 到底是自己过于急躁了。哎呀,自己的性子何时变得这么毛毛躁躁毫无定力了?见得拓跋旬情绪骤然低落,苏妲拉也似做错了事的孩子,眼睛不知瞟哪里,只是两手不知所措的相互搓着。 拓跋旬眼角瞥见她这副可爱样子,嘴角上扬起来,忍不住又想捉弄她一番,“王嫂亲我一下,我便告诉王嫂想要知道的东西。”不唤她的名字,也不称她为‘你’,便是一直唤着‘王嫂’。他喜欢这样的暧昧。本就不是安于俗世道德的人,亦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失了趣味。 “亲、亲你一下?” 看着少女不可置信瞪大的眼睛,以及愈加窘迫的可爱样子,拓跋旬嫣红薄唇抿起微微的弧度,炫目得让万物都失了颜色。 拓跋旬笑吟吟看着苏妲拉。苏妲拉依旧是捏着衣角窘迫不能言语,竟是不知要说拒绝还是委婉说这样不好。 拓跋旬好耐性的等着她。有微风自窗外穿发而过,于是他微微酒红的头发扬起梦幻的弧度,阳光柔和的做着温暖背景。 “唉,脚累。王嫂趁热吃包子吧,我走了。”杏袍男子垂下长袖,手指隐于其间,神情极是凄婉哀怨。 苏妲拉见他要走,终于狠心踮起脚尖迅速在他脸颊啄了一下,然后马上向后倒退几步。 左脸靠下的地方有些轻微的湿润,被风一吹,更显清凉。 拓跋旬抿嘴浅笑,端的颠倒众生,脚下华服一动,却是要走出去。 “六王,你答应了的……”小小的,有些羞恼有些窘迫的声音。 嘴角再度上扬,声音却是懒懒的,“有人死了,有人入狱了。不过王嫂放心,王上和三王都是好好的。”人已经走了出去。 当真是只问了王上和三王,就只说这两人的境况么?到底是谁死了,谁入狱了?苏妲拉气结,同时醒悟觉得红唇滚烫。 昨晚病得昏昏沉沉,纵然是被人强亲了嘴唇也没有多大心神不宁,今日只是亲了亲脸,便已经羞得不得了。 苏妲拉一手捂着脸,一手飞快收拾着细软。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那爹爹,爹爹怎么样了? 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她提了包袱走出去,想叫上拓跋旬一齐回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他住哪一间。想当然的以为他就住在隔壁,于是她敲了敲房门。不料房门被她轻轻一敲就自行打开了。 她走进去,“六王,我们还是现在动身回……”话未说完,她就呆立在地,同时脸红到脖子根。 房间内,滚着两具赤。裸的身体,热汗淋淋,娇喘声声。男子见到陌生来客,不由大骂,“瞎眼啦,给老子滚出去!” 苏妲拉被这样一骂,手忙脚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门被一双修长的手关上。 “六王你去哪了?我还是以为你在里面呢……”看着突然出现的拓跋旬,苏妲拉窘得要晕过去。竟然撞见别人,那个……真是太丢脸了。罪过罪过。 拓跋旬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其实就睡在她房间的屋顶上。“他们很讨厌对不对,白日里还在偷欢。” 边说着,拓跋旬笑意朦胧,手间却暗自弹了一粒药丸进去。 药名尽欢,闻到此药者,不做到精疲力竭是断不会停下的。只是这样一来,那二人恐怕是半年都不会恢复过来了。 吓到我的王嫂,便让你们今日用尽半年的欢。 苏妲拉想起了自己所经历过的相同之事,似乎又可以感觉到拓跋硕沾着汗珠的发丝撩过自己的胸口,她心中轰然乱做一片。 “王嫂可是要走?”拓跋旬懒懒问道。 苏妲拉回过神来,连忙跟他说了要尽快离开的意思。拓跋旬似早料到她的想法,领她走出客栈后,便早已有一辆马车等候在前。 马车很宽敞,两人可以半躺其中。 “路途颠簸,大概夜里亥时才可赶到王宫,王嫂就在车内好好休息一下吧。”拓跋旬靠着车厢,闭眼叮嘱。 “嗯。”苏妲拉点点头,将包袱放在一边,手不经意触碰到一冰冷坚硬之物。仔细一想,才想起是出王宫前拓跋硕留给自己的一把金刀。 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要留给自己这金刀呢。不过想来也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意思。 他其实,除了冷酷心思难测一点,也还是一个不错的男子吧。苏妲拉手背碰着冰凉的金刀,轻轻阖上眼睛。 马车辘辘向前行驶,旁边一辆檀木马车错身而过。 拓跋言坐于其内,眼神温柔似暖玉。 本来隐卫一直跟着苏妲拉出了谷直到客栈,但是天一早就发现房中不见了媚妃。剩得两个监守的安王手下,似乎得了什么消息,便也不再理会失踪的女子径自离开了。 苏妲拉病得昏沉,哪里知道自己其实早被拓跋旬掠去了另一个客栈。于是隐卫们也就此失去了她的踪迹。 拓跋言此番来找,就算没有错过,拓跋旬也是不会让他寻到的。 拓跋旬看得出苏妲拉喜欢三王,也曾想过要让她体会一把世间情爱,不然那些隐卫哪能那么轻易得到白龙须救得拓跋言。 只是现在,他突然改变了心意。 王嫂,不如由我陪你一起体验,如何?想来应该,也是趣事一件吧。 “娘娘,娘娘!您终于回来了!”秀莲激动的抱住苏妲拉,眼中泪光盈盈,然后又退后两步上上下下打量她瘦了没有。 白雪闻到她的气息冲出了小窝,围着她不停低啸打转,尾巴摇得欢快,虎尾扇起威力不小的凉风。 苏妲拉欢喜的抱着它亲了亲,白雪也伸出舌头舔她。秀莲则立在一边忧虑的看着白雪狂摇的尾巴,还真以为自己是狗啊,尾巴快要摇断了呢。 她又看了看苏妲拉,微微一笑,若不是白雪个头大了些,倒还真是一幅美人宠物和乐图。 “人安全到家,我也该功成身退了。王嫂,告辞了。”拓跋旬懒懒说道。 秀莲这才注意到苏妲拉身后的人,绝美的容颜以及慵懒的眼神,她不禁后退一步,“六王?”娘娘怎么跟这个传说中的怪物王爷一起回来?但她到底没问出来。 “嗯,六王也是辛苦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苏妲拉朝拓跋旬点点头,然后与秀莲一起走进了清和阁。 拓跋旬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后,于是折身返回。 回程途中用余光不知不觉瞟了她一路,是有些累了。 奇怪,明明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的人儿,却偏偏让人看不够,让他这般慵懒的人竟也如调皮的小孩儿那么兴致勃勃的偷瞟了一路。 真真奇怪,却也甚是有趣。 众人见媚妃平安回来都是一阵高兴,于是又问她公主有没有一起回来。一问,才知道公主还没有回来,她亦没有碰见前去寻找的三王。 想来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苏妲拉便将秀莲拉进寝殿,细细问她昨夜发生的事。事发之时秀莲虽不在场,但只要把小宁子找过来,贿赂一通,倒也是能打听出个七七八八。 不过谋反的真相却是被压了下来。只说安王因隐疾暴毙在王宫中,那些入狱的人都是没有照顾好安王的人。 这么说,爹爹也是被关进天牢了。不行,一定要将他救出来。 “娘娘,您这又是要去哪?”秀莲伸手拦住转身急欲离去的苏妲拉。 “我、我有些事要找王上,你们不用等我。” 秀莲听到此话,诧异之下又有些欢喜。难道娘娘,知道想念王上了?念此,“娘娘,您要不要洗浴之后再过去?” 苏妲拉不知她所想,看了看自己略微起皱的衣裙,想着,不用洗浴吧,只是求人而已,何况情况紧急。于是她微微一笑,“无妨,你先去休息吧。” “娘娘。”秀莲于是不再阻拦,只是偷偷捂嘴浅笑。娘娘难道,竟是一刻也不能等的要去见王上? 尽管已经听隐卫说了她进王宫的消息,但是却没有料到她会半夜进殿来找自己。拓跋硕心底有些期待,她来找自己,是为何事? “臣妾敢问王上,那天牢之中,是否关押了一名叫尹语臣的男子?”来人神色有些疲惫,明显是舟车劳顿之后没有休息的样子。 又是为了别人的事情么?她怎会认识尹奂郎? “媚妃刚刚回来,为何对那犯罪之人如此着急?”拓跋硕回答得不徐不急,眼角的冷意似乎可以冰冻住流动的空气。 “王上有所不知……”苏妲拉微微咬牙,索性将那些过往统统讲了出来。想来他应该也知晓得差不多了。本就是那样聪慧缜密的人。 拓跋硕听她说完,似是冷笑道,“想不到,媚妃倒是有个那般能耐的养父。他可是差点就杀了太王后呢。” 苏妲拉闻言心下一惊,但为了父亲,她鼓起勇气道,“王上大人大量,就饶了他吧。毕竟,他是先王后的故人。” 最后一句,语气虽轻,但极具分量。 她知他是被先王后抚养长大。从他隐瞒瑞玲的谋反罪名,就可以知道这位大哥在他心中的分量,那先王后,肯定是更加有重量的。 听罢,拓跋硕果然有所触动,他漂亮狭长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些微危险的气息,“媚妃果然是名出色的说客呢。可是我若放他出来,他又来扰乱我敌国,你当如何?” “不,不会的,”听出他语气里妥协的意思,苏妲拉欣喜连连摆手,“只要王上让臣妾去劝说一番就行了。爹爹是明白事理的聪明人。” “是吗?那你可知道先王后其实死得不正常,所以他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什么?”苏妲拉愣住。关于先王后,安王,尹语臣,其实她有很多不知道。只是想当然的觉得人性本善,只要晓以道理,定是可以让他们不去做害人害己之事。 拓跋硕看她果然不知道的样子,冷冷一笑,“媚妃回去好好养养精神,明日让尹奂郎自己跟你说。” 苏妲拉得了批准,又见天色已晚,想到今日清晨撞见的火、辣画面,不由得听话赶紧告辞离去。不然,他兴起又对自己做出那相同之事可大大不妙。 ……仔细想来,那个,其实除了第一次痛楚非常之外,第二次好像,好像……还挺舒服的。 哎呀,忘掉忘掉忘掉!自己想的是什么!苏妲拉突然觉得万分羞耻,急忙连走带跑的出了大殿。 小宁子见媚妃走远,于是走近拓跋硕,“王上,媚妃出王宫前您交给奴才的圣旨,何时宣给她听呢?” 拓跋硕疲惫闭了眼,“再说吧,你先放着。” “那奴才伺候王上更衣吧。”小宁子看着他落寞的样子有些心疼。王上这次是真的被伤到了。但是,却不能怪罪任何人。这样的事情,能怪得了谁? 拓跋硕躺在床上轻轻阖了眼。黑暗马上狰狞扑过来,他却好似看到幼年时光里,瑞玲和先王后朝他笑得灿烂。 心于是撕裂般的痛。 岚娘娘,我真没用,守护不了你,也守护不了大哥。 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 无眠也是寻常。 翌日,清晨。昭阳殿。 “是六王护送媚妃回来的?”罗意微眼皮不易察觉的跳了跳,自从安王之事以后,她就清心寡欲,极少过问人事,不知是已经悔悟抑或只是想冷静一段时间。德德也不过是例行将一些重要的事情挑来说与她听而已。 德德躬身在前,点了点头。 “嗯,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罗意微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这段日子她似乎极易疲乏,不过是小问了几句,便已觉着了累处,不再多说。 福安走过去轻轻按摩敲打她的脊背。他自然也是听到了德德带来的消息。 那日安王死之前的问话,躲在一边的他其实也是听见了的。他发现太王后听完后的神色也如今日这般。 “曦茈只想问太王后一句,那扶萝花与碧清茶相冲的药理是谁告诉太王后的?不然太王后一人背了这黑锅,岂不是很委屈?”瑞玲握住长剑的手,指节微微发白。话中似乎也倾注了许多克制的力气。 罗意微面色一变,依旧有些神志不清的后怕,“不能说,不能说。” 见她如此,瑞玲反倒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果然是他啊。哈哈哈哈,”他大笑,然后挥剑向她,“若是今日我不能为娘亲报仇,起码也会有人替我慢慢折磨你,哈哈哈哈……” 瑞玲与姜宁儿一道,到底还是没伤到罗意微。但瑞玲已然无憾,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已确定罗意微注定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禀太王后娘娘,慕婕妤求见太王后。”一名婢女进来通报。往日里多是姜宁儿做这项差事的,想到这里,罗意微觉得似乎更累。 “让那丫头回去吧,”罗意微意兴阑珊,然后小声似是自言自语,“媚妃不在这几日,她不是已经成功被王上临幸了么,而且她父亲守护边疆有功,这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顺利,还有什么要哀家替她做主的。” 慕子翎听到太王后要歇息让自己改日再来的回话,不由得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与雅蓉打道回府。 本是起了异心,站在瑞玲一边,伙同姐姐慕子衿说服自己的父亲慕直书加派兵马进入边疆。 姐姐担心姐夫怀王瑞曦玣的安危,自然劝得有理有据。而她,却是骗父亲相信自己从王宫得来的内部消息,说是只要加大力气平了那叛乱,就定能加官进爵。 慕直书相信自己的女儿,又为女婿着想,于是就瞒着王上悄悄加派了人手过去。不想竟真的帮了王上,让瑞曦玣脱身回来主持大局。 最想不到的自然还是慕子翎,本以为安王死了自己也会跟着倒霉,却不想歪打正着,竟帮了这胜利一方一把,加上安王送给她的药,她成功摆脱了未得王上临幸就有孕的烦恼。 今日来找太王后,也不过是想趁着好势头,锦上添花而已。想让太王后跟王上说说,让自己的等级晋升一级。整整比那个平民出身的尼姑低了两级,让高贵出身的她怎不会耿耿于怀。 至于六王,也不用再奢想,势必是不能与他双宿双栖了。不过他那样的人,私下里……也是可以的。 “婕妤不必焦急,过了这几日,王上缓过来了,定会好好奖赏婕妤的。”雅蓉见主子不开心,小心劝解道。 “那是肯定的。听说那尼姑一回来就要为安王余党求情呢,今日还会去探监,真是愚蠢。总是挑难题给王上,这下她再也不能挡我的路了。”慕子翎轻轻吹了吹十指上鲜艳的红色蔻丹,映着她妖媚的眼神,当真是风情万种,骄傲无限。 天牢处于大地之下数丈,阴森幽凉,寂静诡异。 秀莲被苏妲拉留在入口处,说是要单独跟义父谈话。秀莲只好抱着手在入口处等着。 原以为娘娘深夜去找王上是因为想念他,却想不到竟是为阶下囚求情而去。秀莲无奈的摇了摇头,娘娘,你是怎么摊上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老爹啊。 苏妲拉提了裙裾小心走在有些阴湿的天牢中,有水珠滴滴嗒嗒的滴落在石板上,发出空旷幽深的回音。 “洛儿。”一个深沉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爹爹!”苏妲拉奔了过去。 尽管被扔进了天牢,尹语臣却未添潦倒之气。这让苏妲拉心下稍安,她害怕又看见他如十年前那样心如死灰的样子。 尹语臣被关了两日,却并无惊慌之感。他知道,他的洛儿必定会来帮他。虽然那日无人谷中她选择了站在敌国一边,但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扔下自己不理。 尹语臣已然有了盘算。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连穗子在世唯一的联系,瑞玲,也已失去。虽然那日他动了杀掉瑞玲的心念,但现在他已知道后悔。 恨之深,爱之切。不管怎样,瑞玲毕竟是穗子的儿子。自己怎么可以伤穗子的孩子!听闻瑞玲死去时,他在牢中痛哭一场。——竟然连穗子最后的东西也没能守护得住。 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也只能算计自己这个善良的养女。洛儿,是爹爹对你不起。 两人交谈一番,苏妲拉大概知道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有些无力的跪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尹语臣所说的那些爱恨过往,竟好似是自己亲身体验了一遍。只觉得惆怅惘然,心中戚戚。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也不可说轻易就能原谅。苏妲拉心里有一丝庆幸。幸好错的只是太王后,不是他。 若说老王上有错,似乎有些牵强。毕竟是先王后自愿留在敌国。 “爹爹,我想先王后一定是个勇敢的人。她既然选择了呆在敌国,定是下了决心,就算你掳她出王宫,她肯定也是不愿的。再说,老王上也已逝去,爹爹也可以放下对敌国的仇恨了。”苏妲拉停了停,在心中掂量怎么说才好,“至于太王后之过……爹爹可不可以换一个角度想呢。即使先王后平平安安活到老,她也是不开心的吧。既不能离开,呆着也不开心。她于泉下,说不定会感激太王后让她早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