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海棠 （大章）
一股惊天之势、在这一刻轰然从那名老者的身上爆发而出、如虹破空！ 这是可以毁天地的灭意。在这股气势出现的瞬间，就连这碧空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同时，有人迎天而走，于高山光海之间振了振袖。 随后，一张半勾面具、在浓重地呼吸与风火齐涌声中，重重扣在了某张脸中。 在这一刻，天地之中好似摊开了一张纸。 这是原本是一张白纸，无半点笔墨。但在那一张面具扣在某一张脸上时，迅速地染成了黑色。 变作一张再也不能书写、作画的黑纸。 今日出现了许多了色彩。有红绿、有金颜，也有蓝光，然而在这张白纸被墨色染黑之际，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 包括那蓝光、那世间的第一缕光，都在这一点墨中，隐埋黑色之下。 在这刹那间，世间所有色都无法在这墨色中点缀上染。 举目为暗，洞天之地、十数万人又陷入了茫然。 这夜空被蓝光所染，四周的所有鬼气被清消成空，本因没有黑这颜色。然而、此刻却又是出现了。 不是一点、也不是一缕，而是满幕。 此间漆黑一片，已是看不到任何事物。只能听到十数万道浓重而又急促的呼吸。 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极重的不祥。 这股不祥、让他们有种下一刻便会死去的感觉。 人们不安，尤其是陷在这无尽的黑色中，更是心中恐惧。 有五道光阳尝试点亮。 光阳的确照人，但此光只有他们才能够看见，起于各自的眼中。 这光、只能困于自身，无法逾越这片黑暗半分，更是在一念之间、便是熄灭。 本是可以照亮天际、驱散黑暗的光阳，在这时却是如同风中残烛般刹那熄灭。 天地再次陷入了无光，那被冰固的虚空，那跳脱于此的滂沱大雨，也在黑暗中失去了声息。 虽无声息，但人们还是感受到了有一场大气升荡，这是大雨在暗中蒸发成气。 人们感受到了闷热，这是大雨蒸腾时起的气浪。静听之下、可以听到池塘中响起了气泡滚沸的声。 这股灼热，让陷在黑暗中的人们心中更加不得静心。 “这是......” 苍茫道盟的刘姓长老，瞪大着眼睛。只是任他如何瞪大，也无法看清四方景物，也无法再望到远方天际的状况。 在场诸位第二步强者中，唯有他心中最为郁闷。 本以为，他在险境中遇到了一行强者，其中更有灭境大能。加上以洞天跨域，可以一路无险的回到幽皇天，回到苍茫道盟。 却是没有想到，不过是距离遇上过面人半个多月，便又是遇上了危机。 这场危机、虽然未起大势。但给他的危机感、要远远强于不久前遇见的鬼面人。 玄源逆转之力、他身为涅境强者，虽无亲眼见识，但也曾听闻。在此面前，就算是不死不灭，也不过是成蝼蚁。 若是有人在幽皇天之下，逆动玄源。那么，近乎所有强者都要死绝，范围内的所有修士、都将抹灭成空。 包括幽皇天中的那数尊灭境大能，也是要落作这个下场。唯一能抵抗的或许也只有苍茫道盟最强之人、苍道子。 苍道子很强大，但究竟有多强大，刘常在也是未知晓。 因为这位大能、从未真身出现。在世间走动也只是一具分身，且这具分身一直都是身在一座青铜塔中。 从未有人见过他的样貌，但毋庸置疑的是，苍道子很强，强大的弑杀过好几尊鬼神。 虽说并不是真正的斩杀，因鬼神同灭境修士一样，神魂不死不灭。但同为灭境，斩杀境界相同的对手，可以说是没有一丝可能。 然而，苍道子却是斩杀了、身镇幽皇天百万亿里外的南阳关，使得那些鬼物不敢逾越半步，使得幽皇天这域、成为了幽冥天唯一圣地。 更有传闻，苍道子曾与幽冥之主一战，虽说重伤败退，但能在幽冥之主手下不死，可以说是的确强大的可怕。 或许，苍道子、可以抵挡这场危机。奈何、这里距离幽皇天实在太过遥远，远的这一场玄源逆转，飘传不过。 就算这蓝光、这玄源气息能够在时间不断流逝中、划过了南阳，他们也早已身死。 而此时，那蓝光被黑暗遮蔽，那让人心惮的气息刚刚消失，又是瞬起另一道心悸。 若说玄源无任何声息，只有来自内心深处的畏惧。那么，这一道便是来自于外物压迫的惊恐。 刘常郁闷无比、心中又是苦涩。他没有想到这世间，不死不灭的存在中，竟真的会有傻子、敢去逆触传说中的玄源。 这是极邪的气息，能够遮蔽玄源、染替天地之间的第一缕光。那说明，这极邪气息、比之这玄源之力也不遑多让，甚至比之还要可怕。 “如此强大的气息...莫非是最为强大的鬼神降临不成.......”红风道尊几乎是颤抖着声，在黑暗中摸索下，摸到了一道身影，也不顾是何人，便紧紧抱住。 “给我死开。” 黑暗中响起了一名少女的怒呵。只是任少女如何挣脱，那一双手都紧紧的扣着她的双腿。 这是莫小八。莫小八感受到抱着她的人全身剧烈颤抖，更有如瀑布般直下的液水直泻而下。 这是眼泪，惊恐之下心剧中流下的泪水。 莫小八只感受到大腿被死死地扣住，便知道了这是何人。 在场众人，也只有红风道尊一人、只长在她的大腿根头。只是莫小八明明记得、红风道尊已经幻化了少年郎，怎得又变回了原形。 在这黑暗中，无法看到四周的事物。但在那池水旁，也就站着那几人。见不到事物，但还是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 “二弟，莫要哭。你我兄弟二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就算是上次生死之际，都能挺过、何况这一遭？” 黑风道尊的声音响起，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于度外。 然而在下一刻，一道不悦的声再次响起。 “道友，你过甚了。”这是女子的声音，音声如黄鹂、很是动听。 这是秋月白的不悦声，她同样遭遇到了这般境况。 她与莫小八相同，她那修长的腿，被一双枯燥的大手隔着衣裙扣住了。 这声音来自于下方，而不是一旁。说明此人是趴在地上环抱着她的腿，而不是站着。 这道声音是黑风道尊。在场众强者中，唯有这对兄弟二人，会有如此怯举。 不过这也正常，这股邪气实在太震撼人心了。就算是鬼神、也没有这等磅礴的气机。他们感受到了死亡，尤其是在这黑暗的渲染下，更是让人惊惧。 “不必过多担心，无涯道尊逆转玄源，定是经过三思而后行。若是没有把握，他也绝对不会做此等举动。这不会是送死，而是真的要截取那玄源。” 张沐白开口了，语气之中没有慌张，反而很是平淡。 毕竟是出身大家，所见阅历远超大多数人。在这等情形之下，也没有半点心乱。 这种情况下，心境不动如山，实属难得。就算是秋月白此刻也是美目中也是透露着惊恐。 这邪恶的气息，在不断增升。到了最后、也会达到何种地步。 无人知道，唯一能知的，便是他们很有可能葬身在这黑暗下。 对于玄源逆转，张沐白并不担心。因为有无涯道尊这尊大能先行抗衡。 然而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这股邪气，张沐白心中无比忌惮。 这不是天地之力。而是起于人。这是来自一名绝顶大能身上的气势。 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张沐白顺着声源，来到某一地，弯腰之下触碰到一具身体，将那人拎起。 而后，张沐白向着左方走了几步，又是缓缓弯腰、拎起另外一人。两女在这时感受到了脚上的大力消失了，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实在太害怕，便抱我吧。在我们眼里、莫姑娘虽然年纪小，但也是长成了大姑娘，男女终是有别。还有月白仙子、虽是花魁但还是冰清玉洁之人，容不得无礼。”张沐白松开了手，在两声落地轰声中，抬起了头。 尽管，他眼中看不到那替代云河的山海，眸中的光也尽数被黑暗吞噬。 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 感受到那股邪恶的力量，在渐离渐远，像是要离开这座洞天。 ”洞天...洞天.....“张沐白忽然想到了什么，身躯顿时猛颤。 这邪恶的气息、并不是来自天外，而是这座洞天之中。且...离他们极近。 这种近，近在咫尺。只是这股气息似有意的往外泄露，故而感受到的不是最为浓郁的中心地。 “那个人...在此处洞天中！” 先前、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远方天际、无涯道尊的身上。故而没有看到楚程戴上了那一张面具。 故而对于这黑暗降临的源头，丝毫不知。 张沐白想起了什么。在场众第二步强者，只有一个人未起声。 那就是楚程的声音。 “楚兄！”张沐白连忙大喊了一声。 等待了许久，足足有三个呼吸。依然没有等到那人的回声。 “楚兄...是楚兄.......” 张沐白心中已经确定了这邪气出自何人。 这邪气来自于楚程。正因为来自于他，故而这邪气，才没有完全袭涌逍遥城座落的这方洞天。 正因为如此，那股邪气才开始渐行远去。 这邪气来自于楚程。正因为来自于他，故而这邪气，才没有完全袭涌逍遥城座落的这方洞天。 正因为如此，那股邪气才开始渐行远去。只是他们只是察觉到那道邪气开始在消散。 忽然间，人们听得阵阵刀鸣声。 这是自黑暗来袭后，第一次从上空传来的声响。 只是过了许久，依旧不能听到一刀斩破虚空的巨响，就好像、那一丝裂痕在消失的天地，无边无际、无法奔赴到终点。 天地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随着那刀声之后，上方高空再无其它声响。 又是许久，定格在四方的颜色、忽然之间碎了。远方最为深邃之地，忽地响起了无数声音。 那是如同玉珠碎裂开的声音。 一缕蓝光、再次出现了。 虽只是一缕。但那渐渐平息的浮动、再次潮来。 黑暗已经是染尽了大半张白纸，那被蓝光所覆照的数十万亿里天地，大半占据了墨色，已经快要到了边缘。 然而，当这一缕光的出现，便是朝阳日影，迷光更带长烟。 天变了。 黑暗只能在朝夕之间。烟波入现、隐隐约约出现两道身影轮廓，又有忽明忽暗的灯火。 当黑与白的不断相错，便是玉颜也不及其美。因这梦幻，实着是胜过了一色玉清。 人们终于再次得以见得光芒，虽是时而时现。但还是看清了远方的两道身影。 准确的说，那是两团耀芒。 因人们修为境界不够，无法看清远外。但因那两团光芒实在太过耀眼。故而能够看清。 那是距离此地数千万里的高空。 逍遥城中的修士无法看清，但张沐白等人还是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那一刀依旧斩向天际，又听到了一声哗响，便是只剩了一色。 光，终于回归了天地。黑暗始终无法胜过光明。 人们又看到，远方蓝光在聚，形成光鼎。 光鼎之大如汪海、可吞天纳地。那一刀还未临近，便是鼎身自行接近，镇天地八方、瞬间将那道可以惊世的一刀抹灭。 蓝光的出现，都是极为平静。不似先前的怒震，天雷齐聚。 但无声、无疑是最可怕的。 “是楚兄.......” “在哪在哪？”莫小八眨了眨眼，抬头环顾四周。 她这才发现、这池边已无那白发男子的身影。 莫小八的视线在趴在地上的双风天雄停落了一会，立即抬头。 她只看到远方那两团极为耀眼的光团，以她的修为，自然是不能看到那光芒中的身影。 有时候、实力低下，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就比如莫小八，此时只是觉得那两团光耀极为璀璨，很是好看。 她只知道无涯道尊在开坛讲什么法，讲了一堆故事。而后，天地起异象。 她看到了那场红绿，也看到河中男子萧鸣，岸中女子琴音相奏。 这无疑是让人羡慕的。只是莫小八对于感情只是懵懵懂懂，觉得长的好看、便是入眼了。对于那一场红绿自然是不会懂。 这场红绿在世间停留的不久，很快便消失了。而后那些金光、那蓝光，还有黑暗的降临，多次的天地异象，让她误以为依旧是无涯道尊在讲法时、施展了一些法术。 早在中洲大陆时，莫小八就知晓世间存在着可以上天入地的仙人。当时无涯道尊便对她说过，他曾是世间一等一的强者。 但那时，莫小八只是认为无涯道尊只是个患有臆想的老人，并不与他一般见识。在来到幽冥天后，她才知晓无涯道尊是真的很强大，曾经所言句句为真。 正是因为她知道无涯道尊的强大，这才认为这一切都是无涯道尊所为。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感觉到危机在降临。 “无涯前辈的一击...竟被那光直接抹去了。”刘常在瞪大了眼睛，呼吸已是不稳。 他强忍着恐慌的心，保持镇定。大概是张沐白先前的话语、给他带来了定心效果。 但在看到无涯道尊那一刀之力，被那蓝光直接抹去后，再次心慌了。 不仅是那一刀，就连看似广袤无际的山海，都被夷为了粉碎。漫天之中，皆为黄沙。 这是灭境大能全力一击，然而就连那光都没有触碰，就被直接震散了。 “那蓝色的鼎真好看，是无涯爷爷刚弄出来的法宝么？” “.......”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愣住。就连趴在地上抱头的双风天雄，也是抬起了头。 这一刻，他们都觉得莫小八很幸福。因为幸福的人，是不会感觉到世间有让自己绝望的事。 “还有..那团黑芒，便是楚程哥哥吗？”莫小八双眸微微眯起，好让视线能够更集中。 她看了看，又踮了踮脚尖，却是始终无法看到那黑光里的身影。 “那人...真的是楚公子？”秋月白的视线，远落在了那道黑芒中。 那气息的源头，正是来自那里。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毫无疑问的，那人就是楚程。只是一名气质本是空明净水的男子，会有这等邪气。为何，只是阳照境，便能给他们这等强烈的压迫感。 “没有错的...那人就是楚兄。”张沐白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是同样有力的呼了口气。 虽然张沐白不知为何楚程会变的如此强大，这股气息、已经超越他。甚至还在增长。 此刻，这方天地，能与楚程散发地气息、平分秋色的也只有无涯道尊了。 但他知道，楚程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好事。虽然，这股气息，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让人感受到了极强的危机。 不过，那人既然是楚程，那么、他和无涯道尊联手。未必不能抗过此场凶险。 “原来是楚兄与无涯道友相计共谋，联手逆躲玄源。” 张沐白放心了，同时暗庆、当初在追击楚程时，因意外导致了那座天下彻底崩溃，从而流落那处神秘的中洲大陆。若不是如此，恐怕那日就会被楚程斩落。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楚程的真正实力，而是借用了外力。但这外力、足以斩杀自己。 此刻，楚程的双眸中，不断有幽芒闪烁。那一张半勾面具戴在他的脸上，无比邪俊。又有千丝万缕的黑色细线飞速地缠绕钻入到血肉皮肤中。 楚程始终低着头，隐在白发下的双眸，幽芒之中再起金色。当这金色占据了整个瞳孔，那么、就将再也不是自己。 滔滔黑雾中，又有紫焰开灼。那些万缕又万缕的黑丝涌进身中，便是心中的杂念升起。而后，再起人生负苦。 神海当中、那原本定静的汪洋，在此刻大起潮波。又在冲升万丈中瞬间凝冻成冰。 整个生机汪洋、几乎是刹那凝上了冰霜，成为了一汪死水。 当神海彻底冰封，那么...楚程的意识将不剩一丝。 他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再不断增升，已经逼近了灭境初期之力，这是意料之中。只是楚程不知道，最终是否会超越此境。 力量的提升，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天命面具太过邪异。不仅会崩坏道心，且会生机大量的消逝。 虽已证道为玄，可与天同寿，但这只是世人所称，究竟是否，无人知晓。 因为没有一名玄照强者，真正的永生！ “还不够。”楚程深吸了口气，翻手之间焚寂烟出现在手中，随后低着头猛地一吸。 一吸之下，神海终于彻底冰封。 “开启...阵法.......” 有一道声音落下，轰荡在狂风之中。 这是那团黑茫中的身影在神智消散之前留下的最后言语。 人们看到，那道黑芒化作了紫色，一股难以想象的气息轰然爆发。 紫色大染，又有金色的细缕自楚程眸中而出，纵横天地万里。 这是一场火，一场可以燃烧光的火。 无人知晓，原来这光也能被燃烧。起火之势，追随于蓝光、以比之更快地速度，一燃袭去。 无涯道尊感受到这股气息，看到这一幕，只是眉头一皱，随后在大笑中步步前行。 重山从下方耸起，也有一轮黑色大月显。 此时，一隔天地作三重，唯恐此光不聚流。好让这焰火烧的更浓烈。 人们畏惧那重山遮蔽天际，也畏黑月孤于空，也畏惧蓝光化岁月。 这一切，真的让人心惧怕的危机彻底降临。 洞天中十座大阵在秋月白的催动下被开启，只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感受到了极为可怕的威压。 两道身影一步之中，向着那一处裂痕消散之地冲击而去。 一道带着大笑，一道带着咆哮、所划苍宇皆齑成了粉碎。 以紫焰铺路，燃烧了时间的冻结。一步踏越了时间，轰击在深处的蓝中。 轰鸣大起，三色顿时相融在了一起。其势风卷惊天，震动一座大域。 至古至今，无人可真正的逆转玄源。这是与天地相悖，最终的结果是要葬身在天怒之下。 这二人又是否会成功？ 震荡声许久，那三色光彩终于开始散去。 人们遥望到，远方桃花墨影，又舒展开了海棠花色。 这是血的颜色，白衣成了红衣撩拨，血瀑又成了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