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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怎么了,是不是紧张?” 乐乐又不说话了,但他的坐立不安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伸手将他抱住,也能感觉他挣扎着会向外看过去,似乎在努力地寻找着什么踪影又一次次地失望。一会儿他们的小天鹅舞是第三个上台的节目,再这样下去,他绝对又会僵直在舞台上的。 “你爸一会就到了,已经在车上了,肯定赶得及的,”徐步迭搬出程翥,但是毫无作用,于是小声说,“我猜猜,乐乐其实是想见妈妈,对吧。” 乐乐立刻一脸惊奇地望着他,似乎惊讶于怎么会知道。 “你打电话给她,她答应你会来,是不是?” 小胖子一下子就遭不住了,眼睛里立刻多盛了两包泪。 “那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吧……”徐步迭安抚着他,故意悄悄和他咬耳朵,“她已经来了,因为要给乐乐一个惊喜,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乐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过很显然情绪稳定下来了,精神也终于能够集中,不像刚才那么恍惚了。徐步迭趁机继续说道:“而且呀,就像乐乐现在很紧张一样,乐乐妈妈也很紧张啊。” “她也很期待看到乐乐上台表演。但她也很害怕如果告诉你的话,乐乐就因为她的关系,又不能好好表演了。” “所以,乐乐去跟小汪老师到后台去认真准备好不好?只要你像平常一样好好的,我保证你上台的时候她肯定在下面看着了,乐乐那么努力准备了那么久,就是要给她看的,看看我们乐乐现在变得多棒,对不对?”一面心里悄声说,老程对不起,你的那份特权只好暂时没了。 小孩子还是好哄,于是立马原地复活去找小汪老师了,紧紧攥着她的裙摆,生怕她反悔不带自己上去了——小汪老师可是这么赌气说过的。 徐步迭叹了口气,还是趁着家长们都蜂拥向礼堂的时候转身出去,挨个教室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其他人;正准备松口气回去的时候,就远远看到站在学校大门外面,在冷风中来来回回走动的,有一个衣着体面的女人。她眉眼低垂,像流水一样。 看到她的时候小徐脑子里有一刹那的空白:倒不是因为她本人有多么美、或者什么别的醋意大发的狗血桥段,只是震撼于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老程,牛逼啊。 因为像,太像了。像石头活了过来。 他一开始还觉得敬嘉年他们大惊小怪,又或者是校园传说做不得真;毕竟老程给学校捐了个雕塑,那雕塑除了看得出是个人,是个女人以外,又不是写实风格的,五官都不明晰,怎么就给脑补成一出情深不寿的大戏了?在A大时他好几次有心无心地绕道去看那个雕塑,但是你说它是象征着大学里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无不可。那甚至都看不出美丑来,更像是一段凝固了的记忆或者意识。他在心里替程翥抱屈——所以凭什么大家偏要传言她是容宛琴呢?难道这辈子程翥手下雕出的任何女性形象,都要和这段无法甩脱的过往挂上钩才行吗? 但现在,只是惊鸿一瞥地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真容,就明白原来什么是“像”、什么是“写意不写形”;这得是对所要摹刻的对象有多么深入的了解、看得多么洞悉透彻,才能做到完全不用任何外在的特征来表现,就可以直接让哪怕陌生人也明白——这个人就是你,不是别人,世界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取代。要比做武林绝学,这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换成诗词歌赋,那就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那是一刀一刻、一斧一凿而出的爱,如果“爱”之一字能够看得见摸得着,那就应该是那件雕塑的模样,是专献与一人的情诗。 一种汹涌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几乎瞬间就席卷了全身,有兴奋、有颤栗、有骄傲,有挫败,也有泛着酸味往上涌的嫉妒。那一瞬间徐步迭特别想要知道:他雕刻过多少件以妻子为模特的作品?他还雕刻过别的女人吗,那些雕塑是不是也都这样拥有灵魂?他创作时,也会需要模特吗?那些模特会怎样站在他的对面,他会用怎样的眼神注视她们,用怎样的抚摸塑造她们? 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把小徐从无边的情绪中拉扯回现实。一个在门口故意等待徘徊翘首,一个在车上毫无所觉地赶路,刚刚程翥还发信息给他,抱怨说路上有点堵。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他们说不定正好能在校门口撞个正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乐乐的表演就要开始了。他甚至有一种冥冥的感觉,那就是容宛琴也许并不是当真来见乐乐的,她在找一个由头,创造一个机会,她想要见的是程翥。 这一瞬间,徐步迭居然感觉到自己非常冷静,好像一切行动都经过精密筹划那样,但实际上却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刻,抽离出另一个自己。他看见自己小跑着到门卫室,和这几天已经熟稔了的门卫打了招呼,似乎有些怕冷地搓着手顺着刚打开的电动伸缩门走到外面,戴上那副讨人喜欢的笑模样,朝着那位女士走去。 “打扰一下,你是不是……程烁妈妈?” 女人似乎惊了一下,转头望过来。她眼中映出一个看上去很受孩子欢迎的长相帅气的大男孩,似乎急匆匆赶着没穿外套,一看就是从室内出来的,只套着一条被少儿颜料涂抹得乱七八糟的围裙,上面还有一股香油的香气——那是徐步迭忙里忙外帮忙炒菜时拿了教室里画画班老师多余的旧围裙,上面带着学校的LOGO;虽然乱糟糟的,可穿在他身上,这时候却看上去有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因为参与活动的原因,肩膀上还贴上了幼儿园的纪念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