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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享受了一会这样的时光,然后开始轻轻地挣出压在身上沉重的腿和手臂的枷锁,获得自由的空间。然后小心地腾起身子,像一只猫那样试图翻越这座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大山,从他身上静悄悄地越过,悄无声息地落进床边的鞋子里。在他小心地跨过程翥的身体时,可能有零点一秒的犹豫,就在膝盖手掌四肢着床、踩着对方手脚之间的空隙,这个姿势明明毫无接触却又无比欺近。四肢像是踏入柔软床垫的沼泽那样下陷,形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囚笼。程翥因为床垫压力变化而睁开眼时,少年青涩尖削的下颌和大片光裸的脖颈到锁骨都近在咫尺,两人的身子犬牙交错却又秋毫无犯,唯有鼻尖几乎擦着程翥的嘴唇过去。程翥下意识地突然张开嘴,往那鼻尖顶上坏心地一磕,不痛不痒地,却果然激得面前的小猫炸毛起来,像作弊的学生被老师抓了现行那样想要逃跑,手脚偏偏陷在那柔软的陷阱当中使不上力,越是想逃越是手忙脚乱地一滑,自投罗网地摔进他张开的怀抱里。 玉岩征里 程翥膝盖往上一顶,反客为主地往旁边一滚,登时把人摁翻在床头,钳住手腕摁上头顶,这会儿哪哪都贴得严丝合缝了,刚才还作乱的那下颌到锁骨的大片皮肤,这时候争先恐后地泛上一层薄红。 程翥其实尚未完全清醒,眼神朦胧着,鼻腔里哼出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哪儿去啊?” “……上、上厕所……” 徐步迭不敢看程翥的脸,躲闪着视线,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不着寸缕,光溜溜地原形毕露。他原本想要收拾一下——心情和身体——以便于保持体面地像个成年人那样大而化之地谈论这件事——如果程翥觉得需要谈论的话。但现在一切都乱了,只是被他这样一下禁锢着压在底下、那份赤裸的青涩便暴露无遗。再说,虽然他们不算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程翥显然没有自己那副照顾人的本事和耐心,两人身体欹近,热度交叠,感官被无限放大,甚至能感觉到昨夜身上残留着的某些液体被体温蒸干发硬,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这时候又随着身上的动作和出汗而逐渐化开,只留下一片不为人知的麻痒,悄默声息地搔着短处。 程翥也终于醒了点,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伸手试着擦了擦他脸颊,拇指上生的茧子一直磨到眼角,小徐在他手底下瑟缩了一下,却听他笑道:“不哭了啊。” “我没哭!”徐步迭大声反驳,却下意识觉得心虚,想要伸手去抹脸颊,一挣才发觉自己手还被他抓着,摁在枕头上面,登时脸上飞红:“……你放开。” “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玛德,说好隔天就忘了呢,老男人不要脸啦,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小徐没遇到过这种套路,羞愤欲死,连生气都提不起来了,更枉论什么自怨自艾;但他又迫切地必须逃开,不然这目前的生理问题箭在弦上不说,更可能引发更多的生理问题…… 他像只蝴蝶那样翕动眼睫,突然挺起上身、脖颈却仿佛被谁残忍地向后拽曳着不舍离去,于是如天鹅般弯曲下沉,有些长了的头发全沙沙地扑棱着如沙散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轮廓分明的面容、这一吻蜻蜓点水般地在程翥唇边一触便飞快地逃了,然后才敢小心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看过来。程翥哑然失笑,倒也没继续为难他,自己往旁边一倒,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 刚才还乖巧可人的小家伙这会就跟涡轮增鸭一样,唰地就跑了没影。 程翥想笑又不敢笑,躺在床上来回想了一遭,到最后出口时却变成了一声叹息。他爬起来随便抓了一把头发,从衣柜里扒拉了件干净衣服套上。 等徐步迭磨磨蹭蹭洗漱完毕回来,卧室已经被简单收拾了,他忐忑地找了一圈,发现程翥在外面的花园里,很没正经地跨坐在收藏的那台老式电视机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抽烟。等挂了电话,转头看见小徐,冲他点了点头,招了招手:“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徐步迭心里乱得很,一边七上八下忐忑地跟抄了暑假作业被老师发现的小学生似的,可一边脸上却要装出事不关己无所畏惧的模样——能有什么问题?全都是问题,可也全都不是问题;这世界被问题布满,每一个人都问题缠身,如果他能问问题的话,他一定揪住命运的领口大声质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被你这样对待? 他也试着揣测程翥想要问什么。无非是那些他难以启齿的疼痛,催人泪下的东西:家里什么情况,病情到底如何,亲戚怎么会这样,今后打算怎么办呢……哀叹几句,欷歔几声,自作主张地规劝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你应该这样,应该那样,总之不该怎样;或者自作聪明地决定几件事,可以搞个捐款,搞个众筹,再不然搞个直播。他一声不吭,人便倒先急起来,反而埋怨道:你这孩子,我跟你讲的都是实在的,怎么不识好歹呢!久而久之,他便把表情全都改成了笑,挨个都笑回去:好的、是的、我会考虑,我再想想…… 人如同来看热闹的潮水,潮来汹涌,夹枪带棒地宣泄;可潮退也就在须臾。很快,一切又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周而复始。 他想,不管是哪一种,都没什么差别,就像抗洪抢险已经成了习惯,虽然危险却不是不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