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她眼前浮现出了还在无尽渊的时候，见到白虎那样亲近自己的义父，通过密法要变幻成她义父心上人的画面。 虽然白虎的变幻在中途被打断，旁人可能看不出她要变成什么人的样子，可是她却不用等她完全变幻出来，也认出了那身影。 那是她娘亲。 她义父喜欢她娘亲。 这是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 任嫣然窥探了他心里的人，原本想着义父会为自己做这么多的事，甘冒奇险来幽冥救自己，其中或许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移情作用。 社畜：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他是我爹！ 夜迟衣看着女儿，见她神色恍惚，似是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可是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他于是又再说了一遍：“漫漫，我才是你爹。” 任嫣然还没有找回自己的舌头，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个压抑着狂怒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她猛地转头看去，见到是送剑归来的爹站在外面，目光如剑地看着重伤刚醒的义父。 任星野死死地盯着刚刚清醒过来的好友。 一听见他从药池里出来，牵挂着他的伤势如何，任星野这就赶了过来，来到门外的时候却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夜迟衣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显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任星野站在门外了。 他轻声道：“你既已经听清楚了，又何必要我再说一遍？” “你——” 任嫣然看着自己的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义父这句话在他心里投下了怎样的惊天炸.弹。 她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看着从门外踏进来的父亲：“爹——” 可是任星野没有看她。 这穿着一袭剑袍的俊美剑修只是来到了房中，脸上混合着怒气、震惊、不敢置信、还有被背叛的失望跟愤怒。 相比起他，刚刚从重伤昏迷中醒来的夜迟衣就显得越发淡然，还有因为把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出来的轻松。 “夜、迟、衣——” 任星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想对着跟自己相交多年，同生共死，可以把自己的后背跟女儿都交付给他的好友拔剑相向。 “……” 任嫣然窒息地看着自己的爹，见他俊美的面孔因为极端起伏的情绪而微微扭曲，听他对着自己的义父怒道： “我当你是兄弟！ “我把妹妹交给你！！ “我把女儿也交给你！！！ “你他妈都干了什么——？！！！ 这完全不是一件可以原谅的背叛！！！ 如果女儿的父亲是其他人，那便罢了，对他来说，他们不过是一头拱了自己妹妹的猪，不过是会被他标记为仇恨对象。 可是夜迟衣不一样。 他是他的好友，是他妹妹的另一个哥哥，自己放心地把妹妹交给他，但他都做了什么？ 青冥剑在竹屋中发出了嗡鸣之声，昭示着主人的怒气，而听到这属于玄天剑派第一人的剑鸣从首座的居所传来，才刚刚离开的几位谷主都一下子出现在了竹屋外。 “首座！” 他们的首座情况才稳定下来，若是此刻又有强敌来袭，都要引动“万载一剑”，他在战斗中受到波及，定然不能承受。 可是他们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在这里只有夜迟衣、任星野还有站在床榻边的任嫣然，并没有其他人。 几人停住脚步，有些搞不清状况。 而已经在床榻上坐起了身的夜迟衣看向他们，他如同缎子般的长发没有发带束住，披落在他的脸侧，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 “都出去。”他对他们温和但坚定地道，“这里没事。” 几位谷主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神色，只能应了一声“是”，然后从竹屋中退了出去。 “等——”任嫣然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只想叫他们别走。 有人在这里她爹还能有几分顾忌，现在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他发作起来肯定不用再顾及其他。 她听见义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个真相原本在我心中藏了很多年，我没有打算说出来，是我对不起阿缘，是我有负于你所托。” 任星野的神色由怒转冷：“那你现在为何要说出来？” “因为轩辕夺！” 任嫣然：“……” 夜迟衣抬眸，在他跟任星野之间，眼下转由他变得出离愤怒了：“如果不是他，我原本可以这一辈子都不认回漫漫，这一辈子都只做她的义父。但是他一出现，就自说自话，认作是我女儿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认他人作父？” 他忍到今天，已经忍无可忍。 就算说出真相会断送他跟任星野多年的友谊，要被他一剑穿心，他也要说出来。 “……” 任嫣然看着任星野，感觉他现在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大概跟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 当初二爹从天魔窟出来，说自己是他的亲生骨肉时，是拿着赤阳精髓验证过她的血脉的。 她握着赤阳精髓，让这属于轩辕氏的至宝发出了光芒，血脉被认定，做不得假。 任星野亲眼目睹，以至于现在听好友说他才是女儿的亲生父亲时，心中在生出被背叛的狂怒之余，又感到极度的不对劲。 任星野看了女儿一眼，然后神色古怪地看向背叛了自己的好友：“你怎么就认定嫣儿是你的亲生骨肉？” 夜迟衣轻声道：“从我接过她第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任星野：“……” “义父。”任嫣然没有改口，而是转过身来诚恳地劝道，“这件事我们不能太唯心主义……” 他现在这样贸然地认女，认错的话还会被狂怒的任星野打一顿。 她爹怒气上头，可不会顾及到他还在重伤之中。 要是伤上加伤，那就非常得不偿失。 夜迟衣看着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轩辕夺先入为主，对他们的关系存疑。 他想说什么，却咳嗽了起来，咳得任嫣然跟在盛怒中的任星野都不由得心一揪。 等这阵咳嗽平复之后，他才放下了手，对着女儿说道：“漫漫，你看四周。” 看四周？ 任嫣然朝着四下看去，见到那些原本在屋外的植物都已经沿着桌椅地板探了进来，绿色的藤蔓和枝桠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延伸过来。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向着义父去的，而有一部分则是朝着自己来的。 他们两个就像是这些植物的太阳，让它们本能地靠近。 任嫣然看着一片延伸到自己脚边的枝叶，见到顶端的花苞在自己的注视下缓缓地开出一朵小花来，听夜迟衣道：“你是我的血脉，天生亲近草木。” “……”任星野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被这些草木亲近的人，很清楚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不知内情的旁观者，肯定会以为自己的女儿跟好友才是一对父女。 可是，他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夜迟衣听他冷声道：“这不能证明什么。” 事有凑巧，任嫣然的体质也许天生就能令草木亲近也不奇怪。 夜迟衣望着他，轻声道：“我知，所以在你第一次把漫漫送过来的时候，我就用云天宗的秘法验明了她与我的血缘。” 她是他的孩子。 任星野：“……”他当然知道谨慎如夜迟衣不可能在生出怀疑之后，不用上他们云天宗的秘法来一探究竟。 他刚再说点什么，夜迟衣就移开了目光，看向了任嫣然：“何况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可以证明。” 任嫣然：“？？？” “在漫漫右边的肩胛上，有一个胎记。” 闻言，任嫣然条件反射就转头去看自己的右边肩胛，可是隔着衣服看不到。 她于是抬头去看自己的爹。 “……” 不用说了，看任星野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右边肩胛上一定有这样一个胎记了！ 夜迟衣抬手，缓缓解开了自己衣袍的系带。 他身上的衣袍滑落下去，露出了右肩，任嫣然看着这一幕美人解衣，见到自己的义父转过身去，以线条起伏的肩背对着他们。 在他右肩的位置上，正有一枚红色的胎记。 他穿着的玄色衣袍上，有他与世人的因果缘分开出来的银紫花朵，而在他身上的这枚胎记，则如同停留在他右肩的一只蝴蝶，振翅欲飞。 “凡我夜家后人，身上都有这般印记。” 任嫣然抬手摸上了自己右肩同样的位置，血脉的力量能够在躯壳上留下特殊的印记。 如果说自己的身上也有这样一个印记，再加上同样亲近草木的体质，就算现在告诉她这是巧合，她也不信。 夜迟衣对他们——主要是对任星野——展示过自己肩上的印记，又重新拢好衣服，转过身来对着任嫣然说：“漫漫，你是我的女儿。” 这是今天他第三次说这句话，也是任嫣然第一次生出了要相信这句话的感觉。 而在她背后，任星野的青冥出鞘：“既是如此，受我一剑。” 任嫣然倏然一惊，就看到自己疑似亲爹的义父坐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已经做好准备要受这一剑，算是赎清这些年对她娘亲的亏欠跟对她爹的隐瞒。 “爹！”任嫣然一下子转身，张开双臂挡在夜迟衣面前，“不要！” 任星野的一剑还没刺出几寸就停在了原地：“……” 而夜迟衣在女儿的背后睁开了眼睛，听见女儿在焦急地道：“爹不要伤义父！我爹……我义父……他为了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受不住这一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