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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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允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即使曾经她江琇莹知道自己是准二皇子妃,还不是每天想着他,思念着他。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钟祁被气得差点吐血,打架的时候分了神,钟允手上没个轻重,刀尖再往前一点,就要把钟祁从墙上逼下来了。 皇城砖瓦年久,有些许松动,钟祁没站稳,险些跌下去。 江琇莹怕钟允伤到钟祁,不好收场,在下面喊道:“世子,快些住手,别伤了二皇子。”即使钟允受皇上和太后喜爱,伤了皇子不是小事。 钟允听见江琇莹的声音,朝她看了一眼,收了剑,从墙上下来。 江琇莹瞧着他,见他面色比方才更冷了,觉得莫名其妙。 皇后走上前,把钟祁叫到跟前教训了一顿,昨日她才送了件虎皮裘衣到二皇子府,他这好好的虎皮不穿,非得盯着人家的大棉袄。 皇后当即在心里决定,过年前后无论如何要给二皇子选妃了,等他有了自己的妃子,就好收心了。 大皇子已经有了皇子妃,倘若他们先给皇帝诞下皇孙,可就糟了。 钱杏儿手上捏着帕子,一看看看江琇莹,一会看看二皇子,又看看钟允,心里十分困惑。 江琇莹不是不受钟允宠爱吗,她只是一个替身,世子身上怎么还穿着她亲手做的大棉袄,还因为她跟二皇子打了起来。 钟祁将剑扔给一旁侍从,整理衣裳时抬眸看了江琇莹一眼,目光微微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又不得不咽下去,最后什么也没说。 皇后带着二皇子往内殿走去,进了殿,关上门,让他跪着。 钟祁知道自己今日冲动了,毕竟,江琇莹已经嫁给钟允了。 可若不是钟允嘴贱,说江琇莹给他做大棉了,他穿着那大棉袄,像一只花孔雀一样在他眼前显摆,还说她给他写了那么一大箱子情书,他能不气吗。 “她现在是你堂嫂,”皇后伸手点了点钟祁的脑门,气得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情种。” 钟祁心里也难受,低着头,低声道:“母后,她原本是该嫁给我的,就差一点,她差一点就嫁给我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自古以来,能当上帝王的,哪个不是灭情绝爱,无情无义。” “等你将来入主东宫,当了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钟祁眼神一亮,像一束光照进了无生机的枯井里,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活力:“儿臣明白了。”说完便走了。 皇后气得发抖:“你明白什么了!” 她后半句“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根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宫殿外头,皇后走后,其他人也都散了,各贵女、贵妇出宫回家,嫔妃回各自宫里。 最后只剩下江琇莹和钟允,还有一个柳梦娇也没走。 钟允转过身,欲带江琇莹回王府。 江琇莹一直盯着钟允看,怕他看柳梦娇,也怕他不看柳梦娇。 他真的就没有多看柳梦娇一眼,方才一群人在时,他的目光也只是轻轻扫过去,是正常的臣子对待后宫嫔妃的态度,没有任何僭越。 “世子。”江琇莹跟在钟允身侧出宫,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柳梦娇叫住了他们。 江琇莹转过身,钟允只停了脚步,并未转身。 柳梦娇说:“上回香雁传了假话,影响了世子、世子妃洞房和睦,我向世子道个歉。”她在别的臣子面前自称本宫,到了钟允面前就成了我。 “回头我让柳家选几个机灵、懂分寸的丫头送去王府,就当赔罪了。” 钟允转过头,眉眼一如平常地冷峻,语气浅淡,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不用。” 说完便走了,走了几步察觉江琇莹没跟上,转头看着她,皱眉道:“跟上。” 江琇莹不是不想跟上,她是根本跟不上,他步子迈得太大了:“你不能走慢点等等我吗。” 她觉得委屈,对他产生埋怨,声音低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柳梦娇站在原地,看着钟允走在前头,江琇莹在后面连走带跑,跟得十分辛苦,一副不受宠的可怜样。 替身就是替身,永远不可能跟她这个正主比。 柳梦娇想起从前,钟允中了毒箭,伤好之后去柳府登门道谢,他想约她出来,又不好单独约,便叫了许多世家子女,一群人去长公主府里的池塘钓鱼。 她的马车坏了,他扶她上马,亲手帮她牵着缰绳,陪着她走了一路。 期间被他的好友起哄,她看见他低头浅笑。 如今他就算娶了江琇莹又怎么样,只要江琇莹这个替身一天在,就说明他一天都没忘记过她。 柳梦娇正要转身回宫,看见江琇莹站着不动了,似乎是放弃追赶钟允了,她看不见她的脸,她猜她在哭。 柳梦娇不走了,玩着手上绣了梅花的帕子,等着看钟允回过头教训江琇莹。 她知道,他对女子向来没什么耐心,就比如他嫌钱杏儿烦,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肯给,直接把人关牢里去了。 钟允转身走向江琇莹,沉着一张俊脸,看样子是动了气。 柳梦娇心中十分得意。 却见钟允走到江琇莹面前停下来,距离太远,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钟允弯下腰,直接把江琇莹扛了起来,转身走了。 夕阳落在皇城琉璃瓦上,折出橙黄暖和的光,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脊背笔直,肩上的女人蹬着腿,使劲用手砸他,用牙齿咬他,男人揽着女人的腰,把她往上颠了颠,说她重,还说她娇气,要罚她。 柳梦娇手上一疼,惊觉指甲陷进了自己的皮肉里,重重甩了下衣摆,转身回宫。 江琇莹被钟允扛着往皇宫外头走,她皮娇肉嫩,他肩上骨头铬到她了,她觉得自己是疼哭的。 方才他见她不走了,她让他背他,他不肯,又嫌她步子慢,才把她扛了起来。 “世子请留步。” 后头有个小太监追了上来,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说婉嫔娘娘做了些糕点,请世子收下,感谢世子对六皇子的照顾。 六皇子钟曦,江琇莹有印象,成婚那日,这十二岁的小皇子特别能闹腾,伙着另几个世家子,故意推了钟允了好几下,把他往她身上推,堂嫂堂嫂得叫得十分甜。 见小太监还有话要传,江琇莹走去一旁避嫌,接过悦瑾递上来的铜手炉,边暖手边等。 她回想起柳梦娇的样貌,以前就听人说她和她长得像,今日一见,除了脸型和眼睛,其他并未觉得多像,她也不想和任何人相像,她只是她自己。 后宫的方向驶过来一辆马车,擦着肩走了过去。 江琇莹看见马车底下滴了几滴血下来,闻到一股血腥气,不禁盯着那马车多看了几眼。 悦瑾小声说道:“里头装的八成是做错了事被打死的宫女或太监。”在后宫,尤其是宠妃宫里做事,是要提着脑袋的。 悦瑾心里想起往事,她小时候父母双亡,被亲戚卖进宫里当宫女,她不愿意,试图从队伍里逃出来没逃掉,差点被当街打死。幸好小姐路过,见她可怜,把她带进了侯府,给她请大夫,救回了一条命。 她以前的名字叫猪丫,贱名,不好听,侯夫人让她在春夏秋冬里面选个名字,她那时从来不敢想,自己会拥有一个名字。 更没想到的是,小姐没让她在春夏秋冬里面选,亲自给她起了名,叫她悦瑾,说悦瑾是宝物的意思,悦瑾是宝。 宫里的马车走远,只留下地上点点血迹。 婉嫔的太监跟钟允说好话,望着那马车感叹了一声:“可怜。” 悦瑾小声问道:“那里头是什么人?” 太监说:“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宫女,据说是因为伺候主子时没当心,弄脏了主子赴宴穿的衣裳,被拖出去活活打死的。” 上了马车,江琇莹坐在她那条毛绒绒的羊毛坐垫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两颗杏仁酥。 是在寿安宫时,太后拿给她吃的零嘴,当时钟允被太后骂,罚站,不给水喝也不给东西吃。 她看见钟允盯着一盘杏仁酥,知道他是想吃了,便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两颗,想等着出来拿给他吃。 但她现在不想给他了,因此两颗全自己吃了。 马车上只有一半的活动空间,另一半被太后的赏赐塞满了。江琇莹开始拆首饰盒子,像拆礼物一般充满惊喜,不时拿出来放在自己头发上比划,然后是布料,琢磨着做些什么衣裳好,很快把钟允忘到脑后去了。 钟允依旧坐在侧边老红木凳上,看着江琇莹吃杏仁酥,一粒渣渣都没给他留。 他瞧了瞧这一马车的赏赐,又看了看江琇莹身上的新斗篷。 她的本事倒是大,先用一盒蜜饯收买了赵安,接着用一盒唇脂策反了苏阳平,现在又用一件大棉袄攻略了太后。 到了王府,江琇莹没等钟允,自己先下了马车,让人把裁缝请来,她要做许多套新衣裳,过年正好能穿上,除夕到初八,每天不重样。 丫头们将布匹首饰搬下来,钟允看中了一匹天青色绣竹叶暗纹的布料,让江琇莹给他留着,他要做明年开春穿的衣裳。 江琇莹亲自抱了那匹布料,抱得紧紧的,抬着下巴瞟了钟允一眼:“这是太后赏给我的,没你的份。”说完便走了。 钟允不知道她又闹的哪门子脾气,觉得她莫名其妙。 他跟在后头进了王府,过了好一会才想出来,她大约是吃了柳梦娇的醋了。 钟允自觉问心无愧,横竖在宫里他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跟柳梦娇更是划清界限,没有分毫牵扯,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她无理取闹。 她就算再爱他,也当有个限度,怎能如此狭隘。 看在她对他痴情一片的份上,他决定不跟她计较。 钟允回房换掉身上的大棉袄,整理时看见腰侧破了个洞,里头的棉花和动物绒毛都露出来了,是跟钟祁打架时被弄坏的。 他拿着那件破棉袄出了门,卧房、书房、院子,到处找不到江琇莹。 守在走廊里的几个丫头不知道世子在找什么,也没往世子妃身上想。每回都是世子妃在院子里到处找世子,从来没见世子找过世子妃。 钟允找了半天没找到人,他也不问旁人,就自己闷着头找,找不到又生气,在心里嫌她乱跑,害得他找不到她。 一个大丫头壮着胆子道:“世子可是在找世子妃?” “世子妃方才去了长春苑。” 第10章 冬至夜。 江琇莹来到长春苑。 工人们正在收拾温房,等温房做好了就种上红花、玫瑰、月季、夹竹桃,过完年天气暖和了移植在外头,直接就可以开花。 这片花海就是她的江山。 悦瑾时刻记着侯夫人的话,怕小姐突然被气得清醒过来,无法接受周将军牺牲而她另嫁他人的事实,做出什么傻事来。 悦瑾在心里怪世子对小姐不够体贴。在宫里时,小姐跟不上世子的步伐,让世子背,世子不肯,回了王府也不好好哄一哄,还跟小姐抢布料。 她又怕小姐真被气醒,只得昧着良心替世子说话:“世子宠爱小姐,给了小姐这么大一个园子,还支持小姐开铺子。” 江琇莹在长春苑逛了一圈,心里开心许多,心情一豁达,对钟允就没那么气了,谁叫她爱他呢。 江琇莹边走边说道:“过几日去街上逛逛,看看铺子开在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