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女老师们都是家境好的，想要嫁一个门当户对的金龟婿。 毕竟，九十年代，能供女孩子上完初中已是不得了，能读完高中和师专的，整个镇子也找不出个把来。 所以第n中学的女老师都是县城人士。 城里人看小镇上的人难免就要有优越感，带上有色眼镜。 所以，李春香做完白日梦后也就面对现实，没有工作的儿媳妇，只要肯给很多陪嫁也行。 然而，富裕家庭也不是人人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这样的穷家庭，想要得到很多陪嫁，除非是让儿子娶那种去广东赚钱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风月场所里完成了财富积累，带领娘家脱贫致富后，自己也能留下些积蓄，用于嫁人时候当作身边的傍身钱。 看在钱的份儿上，李春香终究是忍下这种恶心的感觉。 然而，要想得到对方的一大笔傍身钱，先得给对方聘礼把人娶回来先再说。 聘礼，聘礼，那么一大笔聘礼，李春香哪有钱呢？ 只能求助弟弟李明。 李春香已经在心里做好打算，第二天去找弟弟李明，向他借钱。 弟弟已经很肝胆了，承担了小儿子王剑的前途。 李春香在心里感激李明，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会和李明开口，可是大儿子王书已经有了这样的对象，她这个当妈的，不能不跳出来张罗。 李春香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去找李明，李明就找上门来了。 天色已经很晚，李春香看着门外披星戴月的弟弟李明，惊诧：“明，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是不是王剑他……” “王剑没事，他很安分。”李明说着，径自入门。 看得出，弟弟脸色不好看。 “明，你心情不好啊？是出了什么事？是和柏雅……” 李明烦躁打断李春香：“姐，我只想今晚在你家里借宿一宿，其他的，你可以不要刨根问底吗？” 李春香只好闭嘴，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明，你肚子饿不饿，姐给你下面条。” “我不饿，我现在只想睡一觉，姐你给我铺张床。” “床不用铺是现成的，你就睡你外甥的房间好了。” 李明皱眉：“那王书睡哪里？我可不习惯和一个大小子睡一张床。” 李春香笑起来，弟弟都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王书不在家，他去他女朋友家里睡了。”李春香乐呵呵说道。 李明吃惊：“王书有女朋友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我本来打算明天去你家里找你一趟，谁知道你晚上就过来了，也是赶巧了。” 李明“唔”了一声：“就算有女朋友了，还没结婚，睡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也不怕镇上的人闲言碎语。” 九十年代的镇子民风还未开化，婚前同居和性~行为是会被人们唾沫淹死的。 李春香却不以为意：“怕什么，咱们是儿子，又不吃亏。” “也得替人家女方想想……”李明是个正直的。 李春香表情一滞。 那女孩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她就是赚这种钱的。 可是李春香此刻讽刺不出来。 因为那女孩子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儿媳妇，娶一个风月场所里混过的儿媳妇，最终没面子的还是她王家。 然而，都是因为没有钱娶好媳妇的缘故啊。 娶一个从良的媳妇，总比娶不上媳妇打光棍强吧。 李春香为自己的思想不迂腐而感到庆幸。 她是个务实又开明的妈，名声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当饭吃。 跟着李春香到了王书的房间，李明坐在王书的床上。 木板床很硬，和家里的美的梦没得比。 这半年来，药店生意好得要死，他全家人的生活质量也是蒸蒸日上，如果失去了赵欢欢这座靠山，他以后还能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吗？ 毕竟他是个一不小心就会治死人的庸医。 没了赵欢欢的帮助，别说名利了，他很可能再次摊上牢狱之灾，除非再也不行医不开药店了。 这让李明心塞不已。 看着李明的面色变幻莫测，李春香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明，你到底什么事，还不能和我说吗？我可是你亲姐姐。” 两人都已人到中年，父母早已相继去世，姐弟俩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亲近的人。 早年，李春香丧偶，更加视弟弟李明如靠山。 李明瞅了李春香一眼，姐姐就是个无知妇人，和姐姐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姐姐只会劝他不要离婚，家和万事兴。 李明为难不肯开口，李春香却已经猜到：“明，你说你到底是为了钱的事犯愁，还是因为和柏雅吵架？” 李明哑然失笑，也不是姐姐冰雪聪明，而是人到中年，就这么两件破事：事业和婚姻。 事业代表金钱，二者就是同一回事。 这个世界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就是看你会不会赚钱，不会赚钱，夫妻关系再好，在别人眼中也算不了什么。 何况，贫贱夫妻百事哀。 “姐，如果我不和柏雅离婚，我就会穷困潦倒，生活变得一塌糊涂，如果我和柏雅离婚了，我就能赚很多钱，生活过得好，你替我选，会选哪一种？” 李明终于开口询问自己的姐姐。 他想知道换做别人会怎么选择。 李春香不假思索就道：“离婚啊，有了钱，还怕娶不到老婆？老婆多得是，只要有钱，而且我弟弟一表人才，说不定还能娶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比柏雅强上百倍，再给你生个大胖儿子，柏雅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咱们李家的香火都要断了。” 没有想到姐姐的想法竟然这样简单粗暴。 李明心里舒服了很多，他还以为姐姐会骂他不仁不义呢。 李明心里舒坦了，轮到他问李春香：“姐，你起先说明天要去找我，是什么事啊？” 他才不信姐姐专门登门只是为了向他汇报外甥有了女朋友的喜讯。 ------------ 第九十五章 军师 见李明主动问起来，李春香有些欲言又止。 弟弟刚刚提到穷困潦倒，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和钱过不去的事，自己再提借钱的事，弟弟会不会不开心。 “也没什么。”李春香最终决定不提借钱的事，让李明晚上睡个安稳觉先。 谁料李明也是个细心体贴的。 他拍拍姐姐的手背，说道：“是不是王书要结婚了？姐姐想跟我借点钱当聘礼？” 李春香近乎热泪盈眶，弟弟开门见山，省得她搅破脑汁想着如何开口了。 “明，你方便吗？”李春香忐忑问道。 李明笑道：“聘礼按咱们镇子的行情，能有多少钱，万把块不能再多了，这个是小事，姐夫不在了，我这个当舅舅的就是外甥的家长，说什么借，这个聘礼钱我出。” 这下，李春香直接哭了，流下的全是感动的泪水。 “不知道未来的外甥媳妇是哪里人，家庭怎么样，父母和我们可会熟悉？娶媳妇，知根知底的好点，不知根不知底，不知道对方娘家是什么样的人，将来娶过来了麻烦，要是女方家庭是那种需要女孩嫁人了还拼命贴补的，最好不要。” 李明说的都是善意的提醒，却让李春香一时半会儿难以启齿。 她心里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和弟弟说出大儿子女朋友的底细。 家境穷，或许还不足以让李明惊讶，只怕那女孩子的身份会遭来李明的反对。 可是听大儿子说，那女孩子的私房钱没有二十万也有十几万，这么大一笔钱，足以让李春香忽略她之前从事的工作。 这个儿媳妇娶进门，说不定还能让老二娶上媳妇，毕竟长嫂如母。 “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最终，李春香咬了咬牙，扯谎道。 李明点点头：“姐觉得对方好就好，既然是好人家的姑娘，还是要提醒王书，结婚前，最好不要在女方家里留宿，王书是老师，这么做，也容易引起学校里其他同事的议论，说不定还会让领导对他看不顺眼。” 李明絮絮叨叨，李春香只能在心里叹，自己这个弟弟竟然这么迂腐。 李明在姐姐家里睡下不提。 家里，王剑却醒了，他听见楼上房间里出来柏雅的哭泣声。 虽然哭声不算大，可在深夜里却异常清晰。 王剑听着那哭声在床上窝了半小时，终究还是起了床。 舅妈哭了这么久，不见表妹去劝，可能表妹睡沉了，没有听见。 想到白天里，赵欢欢对他说的话，王剑鼓起勇气敲响了柏雅的房间：“舅妈，是我……” 门内哭声止住，却没有回答王剑的话。 王剑踟躇了一下，准备离开，柏雅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王剑拉了门把手，门竟然是没有上锁的。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台灯，柏雅没有在床上，就坐在桌旁。 台灯的亮光映照出她狼狈的脸。 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看来，离婚这件事的确是吓坏了柏雅。 王剑在心里冷笑，这位舅妈平常在他跟前说不出的优越，总是斜着眼睛看人，这下是恶有恶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