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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译民正在伸展着手臂的,顿时就愣住了:“后勤,我记得咱们分厂没什么后勤部。” “咋没有,原来打扫厕所收拾厂务的,现在就叫后勤部。”这时,墙上一个女人说。 张虎和贺译民同时抬头,哟,那不何向阳嘛。 昨天她给吓的不轻,回家的路上腿还在打颤颤,今天一听张虎说贺译民回厂顶多也就在后勤上工作,心里虽然高兴,但也担心,就怕贺译民恢复的再好一点,要取代她女婿的厂长位子。 张虎见丈母娘话说的难听,起身说:“妈,你要没事儿干就躺床上听收音机去,我们谈正事儿,您老就甭搀和了。” 何向阳趴在院墙上,声音放的可小了:“我也是操心译民俩口子啊,译民躺那么久才站起来,眼见得腰腿都凑不到一块儿,他要干不好后勤的工作,月牙的日子可咋过哟。” 贺译民的眉头慢慢的往一起簇着,张虎虽然在笑,但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叹了口气,张虎说:“译民,我老丈母的话糙,但理是正理儿,你当时躺下之后厂里就给月牙给安置费了,档案也销到死亡户了,现在你这个肢体也不太协调,领导们又不发话,我也只能想办法让你先干后勤了,你知道的嘛,咱们国营厂子复杂,上面人多,只凭我,也替你争取不到更好的工作。” 国有工厂对于工人的安置都是一样的,植物人和去世差不多,都是给笔安置费就完了。 而那笔安置费总共800块,也早在十个月前,陈月牙替贺译民看病的时候早就用完了。 所以现在虽然贺译民醒来了,但是厂里早已经把他的档案归入去世人员的档案里头去了。 他不但没有了工作岗位,也没有退休金,更没个停薪留职啥的,直接就从单位上被一笔抹去了。 何向阳还趴在墙上,一眼不眨的瞅着隔壁。 幸灾乐祸啊,就说嘛,哪怕你贺译民能醒来,顶多到钢厂去扫个厕所,还能有啥活儿干? 这要不是知根知底的邻居,何向阳大概还没这么幸灾乐祸,但谁叫她和张芳是半辈子的邻居呢? 当初陈月牙不肯跟程大宝谈对象的时候,她就断定陈月牙这辈子没啥好日子过。 可看吧,贺译民好好一个厂长要被发派去扫厕所了,就说她陈月牙的命咋就那么霉呢? 哪像她家,日子眼见得的越过越好喽。 “我肢体不协调?”贺译民反问张虎。 张虎怕热,不停的揩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笑眯眯的,活像尊弥勒佛。 陈月牙蹲在地上,正在给孩子们刷胶鞋。 “哎呀译民,不协调你就拄个拐去上班,咱们居委会主任秦三多会打拐,我改天让他……”何向阳话才说到一半,就见贺译民突然从盆里捞了只装满一包水的胶鞋,回头看院墙上不知道哪个孩子捡来一篮球筐子斜塞在那儿,纵身一跃,又稳又准的,就把那只鞋给甩上篮筐,卡在篮筐上了。 鞋子里一泡子的臭水,又稳又准,淋了何向阳的满头,咕咚一声,老太太从梯子上翻下去了。 贺译民再反问张虎:“你还是觉得我肢体不协调?” 张虎摇了一下头,这时候还说啥,麻溜儿的回家解救他家老丈母娘去了。 “我可没觉得自己肢体不协调,而且我感觉自己状态好着呢,特别的好。”舒展着自己的胳膊,贺译民回头,笑着说。 超生和贺帅手拉着手才进院子,就见他们昨天才能站起来的爸爸一个三步上篮的姿势冲到墙头上,从篮筐里抓了一只鞋子下来放到水池子里了。 爸爸真的好帅啊! 第6章 06 贺译民俩夫妻商量了半夜,从自家那丢了的一万块钱说起,再到她卖房子,替他治病的种种事情,全说了个一干二净。 “我怀疑我那钱就是张虎偷的,要不然,他能住得起现在的四合院?”陈月牙说。 贺译民倒不觉得:“张虎跟我一起从部队上下来的,那人胆小,不可能偷钱,咱的钱被偷了,这事儿我慢慢查,那里面还有我妈的6000块呢,你放心,我好歹原来当过兵,一定替咱们把钱找回来。” 看来,自家那一万块暂时还找不回来,城里头,除了空气啥都要钱。 陈月牙的意思是哪怕扫厕所,一月有五十块钱是固定的,就去上班算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工厂发的工资少,好歹一月还有点粮油肉票补贴,真要不干,这年月,大批的知青呼啦啦的返了城,城里僧多粥少,每一个工厂门前,只要说有个招工信息,人头都攒的跟苍蝇似的。 但贺译民可不这么想。 你想,他原本可是分厂的厂长,就因为一回病,回厂得扫厕所,他怎么可能愿意干? “要不行就去问你爸,哪怕他跟咱妈早就离婚了,但你总归是他亲儿子。”陈月牙又说。 贺译民的父亲贺晃也是清水县钢厂的老领导,不过早在五几年破四旧的时候,就以包办婚姻害人害已,自己和李红梅并非自由婚姻的名义,就跟农村的原配李红梅离婚,在城里另娶了有知识,有文化的新妻子。 贺译民还有一个大哥一个三弟,不过,兄弟几个跟他爸都没怎么往来。 相比之下,他们三兄弟的关系要更好一点。 “睡吧,我明天去总厂问问领导们,看我的工作怎么办。”他柔声安慰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