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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臻摸摸小鸽儿的头,又伸手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地给他挑起鱼刺:“这哪里算得上是严苛,若是放着宫里……罢了。” 谢臻笑着摇摇头,将鱼肉放到叶鸽碗里,耐心地跟他讲道:“我罚她们,并不只是因为她们犯了今日的错,而是因为她们对你的轻视。” 叶鸽一愣,抬起头来,认真地听谢臻继续说道:“本来这大宅里的人心思就乱,我若不罚,今儿有三个不把你当回事的,明日便有三十个,再等上几天,只怕是就再没人将你放在眼里。” “何况,她们拿了谢家的工钱,却没有做好该做的事,这工钱难不成就白给她们?我也没有要打要杀的,只是不做事便辞退罢了。” 这样的事,叶鸽之前从来未曾想过,如今谢臻摊开了讲,他也听出了几分道理。 他知道,其实自从迈出福月班的那一刻起,那就应该与过去的自己做个告别了。他不能继续做一个金丝雀般的小戏子,也不能再当自己是浑浑噩噩度日的杂仆。 如果他想要什么都不学不做,想来先生也是乐意将他完全护在羽翼之下的,但他却不想……他想要离谢臻更近些,想要跟上谢臻的步伐。 “我明白了。”叶鸽放下筷子,眼神依旧清亮,却少了几分迷茫。 谢臻伸手揉揉他的头,又给他夹了些热菜:“好了,快吃吧。” 那日铜镜与丫鬟的事,好似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 谢臻依旧在暗中留意着叶鸽身上的气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也曾去细查过节礼的单子,但并没有发现镜子一类的记录,这件事也只得暂时搁置下来。 叶鸽也并没有太将它放在心上,一连几日都平安无事后,他也就渐渐淡忘了铜镜的事。大多数时候,依旧跟谢臻在一起,或是陪他出去应酬,或是央着他教自己符咒。就算偶尔谢臻不在家,他也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只是再没去过那堆满了节礼的房间。 很快就到了十五那一日,谢家上下又都聚集起来,不过这次倒没有年三十那般正式,开宴众人纷纷到了二爷谢宏的院子里,聊天打牌九。 叶鸽对这样的事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聊天他聊不出,打牌他不会打,本来想着跟在谢臻身边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谁知刚进门没多久,谢威和谢宏便将谢臻叫去了书房,显然他们兄弟三个是有事商量的。 这种时候,叶鸽自己知道硬跟去也不合适,幸好谢臻临去前,倒是给他找了个好地方。二太太年前图新奇,养了一缸碧蓝的小鱼,因着说是从热地方来的,需要分外暖和些才能活。故而二太太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又单独辟出来一块,挂了棉帘烧了火盆,专留着养这些金贵的小鱼。 这会子谢臻便把叶鸽领到了这里,让他自己看看鱼,不用出去应付那些太太姨娘。且又与众人之隔了一道帘子,真有什么事,也能听得到。 叶鸽也十分满意这样的安排,目送谢臻离开后,他便自己搬了凳子坐在鱼缸的旁边,拿着小杆逗弄起小鱼来。 可谁知没过多久,小间的棉帘就被人掀开了,叶鸽不禁抬头去看,进来的竟还是三十那晚跟他打招呼的刘姨娘。 “叶兄弟倒是会讨清静,居然躲到这地方来了。”刘姨娘穿着时兴的雀蓝色旗袍,化了妆俏丽的妆容,倒是让人看不出她的年岁。 刘姨娘一进来就笑脸相对,叶鸽也不好避开,于是就便冲她笑着点点头,起身让出了自己坐的凳子,示意她坐。 刘姨娘却笑着摇摇头:“你自己坐就好,我是刚刚跟她们打牌输了几个子,闹得我头疼,所以逃出来透透气。” 叶鸽眨眨眼睛,觉得刘姨娘这么跟自己说话了,只晾着她也不好,于是就在本子上写道:“我常听人说,运气总是轮流转的,刘嫂嫂刚刚运气不好,过会子再去,便一定能赢的。” “哎呦,难怪三爷这般喜欢你,”刘姨娘看了叶鸽写下的字,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叶兄弟可会打牌……” 叶鸽原本好好地正听刘姨娘说笑,看她那张带笑的红唇开开合合,忽然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紧接着,叶鸽便感觉到自己眼前渐渐暗了下来,这并不是漆黑一片的那种暗,而是好像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影。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叶鸽混混沌沌地,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 他的视线越来越暗,周遭的一切在都开始有了小小的扭曲,唯有刘姨娘的红唇还在不断开合着,只是随着视线昏暗,变成了浓浓的黑色…… 黑色!叶鸽猛地一个激灵,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这……这不就是他用铜镜看东西时的感觉吗! 叶鸽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难道那铜镜上的妖物又回来了吗,还是说它根本从未离开过。 就在叶鸽紧张地思考时,对面的刘姨娘忽然向他走进了两步,此刻刘姨娘早已不是正常人的模样,她的脸庞与身体像是被什么搅和过一般,模糊而变形,嘴角娇俏的笑意只让人觉得恐怖。 叶鸽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钢笔,他快速回忆过谢臻前些日子教给他防身的符咒,强自镇定地运笔而动。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的笔尖没有任何反应,白烟与小鸽子一样都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