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立刻就把白眼翻过去。 褚怿笑纳,勾唇:“讲吧。” 容央气鼓鼓,深看他月中的脸,看他一双眼在薄薄月光里泛漾星辉,不知为何,突然间又感觉酸涩和难过。 大概是这凉薄的月,让人想起天亮以后的分别了罢。 大概是因为要分别,所以平日里放浪无拘的人,才会突然想在自己的身上绑一根绳吧…… 容央忍住悲伤,转开眼道:“反正,我不会离开你就是了。” 褚怿静静听着,不打岔。 容央道:“反正,不管你什么样,做什么,成大英雄也好,不成也好,打胜仗也罢,不打也罢,是顶天立地的人,或不是这样的人,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褚怿目光深凝,最后微笑:“不是做不成大英雄的夫人,就要移情别恋了?” 容央讲甜言蜜语还被他抬杠,恼火:“你到底听是不听?” 褚怿笑着服软:“听。” 容央噘嘴,继续讲,从鸡零狗碎,讲到荦荦大端,从前世今生,谈及来世三生,一会儿丑话在前,一会儿也信誓旦旦…… 褚怿认真听,眸底倒映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唇边笑影沉静深长。 一股脑讲完后,容央累了,裹在被褥里道:“我也要听好听的话。” 言外之意,便是该到他来承诺,他来蜜语甜言了。 褚怿挑唇,学她:“讲不出口。” 容央气极:“那……” 蓦地反应过来——讲不出口,那就是很肉麻、很肉麻的话。 心里蓦然间舔了蜜似的,甜滋滋,软丝丝,容央乖乖躺回去,正色道:“没关系的,我可以听的。” 意思是你只管讲,我听得下去。 褚怿唇边弧度更大,笑完后,道:“那你过来。” 容央狐疑得很,不动。 褚怿转开脸:“那就算……” 一个“算”字没落完,容央嗖一声蹭过来,撞得褚怿差点掉下床去。 “你这……” 低哑的笑声响在帐中,似是无奈,似是宠溺,似是浓浓的餍足和惬意。 “快讲快讲!” 有人催促,簌簌而动的月帐里,拉拉扯扯,抓抓挠挠。 褚怿抵抗着,低笑着,大手在那俩魔爪前挡。 容央愈振奋,整个儿缠上去,褚怿抱住,心道:傻。 ※ 苍天破晓,一束冬阳投映在窗柩间,凛冽的空气里夹着清淡的胭脂香气。 褚怿一袭雪白里衣,抱臂倚在落地罩前,静看镜台前的小美人梳妆。 小美人今日多敷了一层粉,尤其在眼睑下——昨后半夜就没睡成,不敷粉,小美人不肯见人。 耳后有脚步声靠近,是百顺把甲胄、马鞭取来,规规整整地放在外间长案上。 继而是丫鬟入内,送来戎服、皮靴。 褚怿敛去眸中笑,转身去案前,由百顺给自己穿上戎服、皮靴,及至披戴甲胄时,褚怿示意停。 其时镜台前窃窃私语,有人在低声抱怨胭脂的颜色不对,褚怿走过去,抹唇脂的荼白退开,容央凑在镜前,嘟着嘴反复审视。 褚怿:“美得很。” 容央转头,看到他一身紧飒的戎服,眸光一黯。 褚怿拉起她往外走。 及至案前,褚怿驻足,伸开双臂,用眼神示意容央案上的头盔、铠甲。 容央看过去,神情愈发沮丧。 褚怿不做声,看着她,铁定要她亲自给自己披甲的架势。 容央眼眶更酸,强忍着走上前,试着一拿后,埋怨:“重死了!” 褚怿从后握住她双手,硬把那甲钉连缀、金丝网织的铠甲拿起来,手把手带着她、教着她,给自己穿上。 悉悉索索的冷响荡在耳畔,容央低着头,眼泪不住在眶边打转。 铠甲穿完后,褚怿把头盔拿来,放进她怀里。 容央咬紧唇,抱着那冷冰冰的头盔。 这一回,不得不抬头了。 柔软的晨光漫射在屋里,像似有又无的网,捆绑在彼此身上。 褚怿眸光沉沉,容央泪光潋潋。 四目相对,默然无言。 褚怿捧起容央的手,低头。 一声号角穿云而上,大军号令声、集结声响在层层墙垣之外,飒飒沓沓的蹄声却踩踏在心房。 容央哽咽垂泪,褚怿温柔伸手,抹去她颊上泪水。 “送不送?”褚怿问。 容央用力点头。 ※ 帝姬府大门外,前来相迎的褚家军已夹道肃立,李业思牵着褚怿的战马影杀等在队伍最前端,号角声响后,再次朝大门里望。 行军时辰是不能误的,况四爷褚晏特意交代过,要提防褚怿因情逗留。 看看天色,最多半个时辰就该出发了,李业思把马缰拿给旁边的士兵,迈步朝府内走。 及至门前,一众侍女鱼贯而出,李业思抬眼,急忙止步。 瑟瑟冬风吹响檐边古树,散下薄薄剪影,褚怿、容央并肩站在台阶上,一个战甲凛凛,一个盛装靡丽。 李业思颔首行礼,身后众士兵齐声呼喝,声遏云霄,气撼山河。 容央心潮澎湃,默默把小手从褚怿手里抽回来。 褚怿唇微动,却到底没说什么,看着府外乌泱泱的一片人,拾级而下。 李业思牵来战马。 容央袖手伫立原地,手越握越紧。 褚怿翻身上马,提着缰绳原地踱一圈后,走至容央跟前,招手。 容央只当是要做最后的告别,垂落眼眸,拾掇心情走下去。 褚怿弯腰,一把揽住她腰。 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晃得人神迷目眩,继而是雷动一般的起哄声响彻大街,容央木愣愣地坐在马背上,半晌过去,心脏犹自狂跳不休。 褚怿唇勾着,圈她在怀,不急不慢策马向前。 铿然铁蹄声紧跟在耳后,展眼往前望,是褚家大军招展的旌旗。 还有推窗探头的看客,跂踵摩肩的百姓。 容央被褚怿抱着,穿行在喧嚣人海里,故意道:“你这样,不合规矩的。” 褚怿目光在前,嗯一声:“你男人就没规矩过。” 日头渐高,晨曦普照大道,容央唇角抿着甜甜的、暖暖的笑。 手腕突然一凉,是褚怿把一物系了上去,容央低头,看到他大手后,一串用红绳系着的小铜铃。 “昨日买的,道歉的。” 褚怿说罢,绳已系好,叮铃,叮铃…… 容央看着那抹红,那点青,眼眶红红的,心里热热的。 “昨日求的。” 容央把一个绣着并蒂莲的小荷包塞进褚怿手里去,强调:“不是道歉的。” 褚怿用拇指拨开荷口,看到里面放着的一纸平安符,想起兴国寺,释然一笑。 “能好好的不?” 褚怿最后一次问。 容央还是答不能。 答完头扭开,扬小脸,倔强又倨傲。 褚怿笑,低头贴她耳:“那就想着我。” 第97章 、写信 褚怿离开汴京的第二天, 容央收到一封信。 薄薄的信封上,居中写着“莺莺亲启”四字,字字奔放豪纵, 一瞧就知道是何人的手笔。 容央按捺激动,把信从荼白手中拿过来, 故作矜持地打开后, 手指在信封里掐半天,愣是掐不出个东西。 荼白、雪青两个候在边上, 大眼瞪小眼。 容央蹙起眉, 把封口撑开往桌案上一倒,一片枇杷叶飘飘然降落下来,除此以外, 信封里再无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