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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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沉壁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心中又气又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看这个热闹的,要看也应该把热闹看到底,中途跑出来正赶上人多,不知被谁一挤一推,就撞到了指挥使大人的马蹄下,这运气真不是一般的背。 到了兵马司衙门,闻竣赶紧把少夫人领进了一间僻静的屋子,栖云张罗着要去打水,尹沉壁忍着疼痛,阻止她道:“不忙,等大夫来看了再说。” 栖云见她脸色煞白,额头上尽是冷汗,心里很是着急,“少夫人,很疼么?” “还好……你赶紧雇辆车回去,想办法跟大少夫人说一声,就说我家里出了点急事,还得再耽搁一下,请她在老太君和母亲跟前替我说一声。” “好,我去去就来,少夫人您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么?” “没问题,不过我估摸着流了血,这会儿衣服都沾住了,你回来的时候帮我拿套衣服过来。” 栖云一看,果然少夫人后背上的衣服都洇出了不少血渍,她“哎呀”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等等,”尹沉壁唤住她,叮嘱道:“今天这件事,除了木棉谁都不许说。” 人打发走了,尹沉壁这才看了看这间屋子,见角落里有张长塌,估计是给当值的官员休息所用,也不知道躺过多少人,想了想就没挪过去,只趴在桌上。 这时闻若青进来了。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片刻之后闻若青轻咳一声,走上前来。 “给我看看。” “不行……”她立即反对,见他置若罔闻,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腰间,忙护住腰带,道:“闻竣已经给我请大夫去了。” “大夫看得,我就看不得?” “不是,我叫闻竣替我请的是女大夫。” “……好吧。”他缩回了手。 闻竣请的大夫很快就来了,她仔仔细细看了尹沉壁背上的鞭痕,拿水给她清理了血渍,一面给她抹药,一面笑道:“娘子好忍性,就没听您叫过一声疼。” 尹沉壁没接话,等大夫抹完了药,她穿上衣服问道:“有劳大夫,就是不知道我这伤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好?” “伤倒是不重,就是肿得有些高,这几天恐怕疼得厉害点,娘子多忍忍,过了这几日就好些。” 尹沉壁松了一口气,疼点不算什么,只要别拖太久就行,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自然也就不能让人看出她身上带着伤。 “这药膏娘子每天早晚记得仔细抹一抹,伤好得快不说,往后也不会留下疤痕。” 尹沉壁赶紧谢过大夫,接过一个黑釉小瓷瓶,又问她:“您能给我开个退热的方子么,万一发起烧来,也好尽快熬了药喝。” 大夫笑道:“娘子想得周到,我这就给您开,呵呵,您这般的病人可不多见。” 须臾大夫开完了方子,候在门口的闻竣见大夫提了药箱出来,赶紧给了银子,又将她送出衙门。 闻若青等了一会儿,估计里面尹沉壁已经收拾妥当了,这才敲门进来。 见她精神好了些,他心下也松了口气。他自己的手自己知道,即使只使出了两分力道,也够人受的了,何况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哦,不对,她可不是一般女人,应该是很有几分力气的,不然弓都拉不开。 “疼得厉害么?” “还好,对了,今儿的事,六爷不要告诉别人。” 他点头,那是肯定的,抽人抽到了自个儿媳妇身上,说出去也是丢脸,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嘛。 “你说你,好好的跑到街上去做什么?” “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每月初十和二十五,我会去跟任庄头碰个头,今天正好初十。” “……那你去哪里不好,干嘛去槐荫街,又正好赶在那个时候扑过来,我怎么知道是你?” “我也不想……等等,你这意思是我的错了?” “我没这么说,不过这事你确实也有责任。” “就算我不该在那时出现,可你犯得着打人吗?好男不与女斗,你那一鞭子抽下来,若是弱一些的妇孺孩童,谁能抵受得住?” “妨碍官府办事,本来就该受罚,没抓进牢里关着都算好的——何况我只用了不到两成的力道。” “那你觉得还抽得轻了是吗?” “……” 第036章 祸害 好吧,祸害就祸害,…… 闻竣送走了大夫回来, 人还在屋外就听见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得说个不停,对自家六爷也是无语了。 人家六少夫人又没哭又没闹的,疼都没喊一声, 六爷您就不能说句好听点的话吗?毕竟是自家媳妇, 没听六少夫人后来连敬语都没用了,肯定很生六爷的气。 他这么想着, 就听里头六爷道:“好吧, 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礼,我错了, 不该抽……你。” 六少夫人没吱声, 隔了片刻才说:“也不能全怪您, 今天那种情形, 也难怪您会发火, 不过再生气, 您也不该抽人。” 闻竣心道:六少夫人还挺明白事理的嘛! 里面又静默了一会儿,六爷才说:“这屋子是我平常休息的, 那张塌我没睡过, 要不我扶你过去歪一会儿吧, 等你的丫头来了我送你们回去。” “行……” 这才像话呀!闻竣犹豫了一会儿,没进去, 转了个身走了。 尹沉壁昏昏沉沉地回了院子,秦妈妈一看这架势,赶紧率领众人迎上前来。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尹沉壁轻描淡写,“就是下车的时候没站稳,摔了一跤, 正好摔着腰了。” 旁边的闻若青不由看她一眼。 “哎哟,我的奶奶啊,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木棉,快来帮一把,扶少夫人上去。” 木棉赶紧上前,和栖云一左一右,架着尹沉壁回了房,尹沉壁把一个药包交给木棉:“你去把这药煎了,秦妈妈若问,你就说是活血化瘀的。” 木棉打开药包闻了闻,“这是什么?” “一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去吧。” 木棉赶紧去了,栖云扶着她坐到了床边,尹沉壁这才发觉闻若青还在她屋子里,神色不大自然地站在一边。 “六爷您去忙吧,我没事的。”换衣服什么的,他在旁边多不方便。 “真没事?” “真没事。” 闻若青点点头,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木棉端了药过来,尹沉壁一口喝下,趴到床上蒙头大睡,没一会儿就发了不少汗,下午起来时人就清醒了,背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不过比起刚开始乱箭攒心般的痛已经好了很多。 她睁开眼,就见闻若青手里拿着本书,正坐在桌子边上,见她醒了,放下书过来,问她,“你要起来吗?” 她很诧异,“怎么,六爷您没回衙门?” “回去了一趟,事情交代完就回来了。”不管怎么说,人总归是他伤的,看她疼成这个样子,他也于心不安。 这时外头的木棉听见动静,赶紧进来,无视一边的六爷,扶起少夫人给她披上外衣。 她已经听栖云说了茶楼下发生的事,真是的,抽什么人不好,偏要抽她家少夫人! 尹沉壁穿好衣服下了楼,厅堂里画沙正在跟秦妈妈说话。 “大少夫人遣了我过来问六少夫人,腰摔得厉不厉害,这会子还疼不疼,要不要请大夫?” 秦妈妈还未搭腔,尹沉壁已走上前笑道:“多谢大嫂惦记,我已经不碍事了,烦请画沙姑娘回去说一声,今儿我就不过去吃晚饭了,明儿一早再去给老太君、母亲请安。” 画沙点了点头,“大少夫人已经吩咐过厨房,让他们把晚饭送到这边来。”说完,她打量了一下尹沉壁,见她精神甚好,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模样,便告了辞去给谢霜回话。 秦妈妈赶紧搀着尹沉壁坐下,没过一会儿,晚饭果然送过来了,都是清淡的菜式,她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撑着喝了一碗粥,吃了些时令小菜。 闻若青坐在一边看她吃饭,很有点诧异,“胃口还算好呀。” 尹沉壁没理他,让木棉给自己又盛了半碗粥,皱着眉头吃下。要想恢复得快,不吃东西可不行。 闻若青看木棉伺候她吃完了,这才上前把桌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 她这么能忍,也不哭也不闹的,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前年他从西北回来时带着闻思齐去野外打猎,她不小心把脚崴了,回来折腾了好几天,整整一个月都没下过床,还要他买了好多小玩意回来给她才肯罢休。 还有去年岁末五哥带着五嫂回来过年,五嫂下厨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也是五哥天天陪在房里,哄了十多天,听说吃饭喝水都是五哥亲自喂的,到哪儿也是五哥抱着去……真是矫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尹沉壁这种女人……还真少见。 吃过饭,尹沉壁伏在楼下东间靠窗的大炕上,百无聊赖地抱着一个厚厚的垫子,闻若青上楼洗漱了,随手拿了一本兵书下来,坐在她旁边翻着书,时不时看她一眼。 这时秦妈妈端了茶进来,见尹沉壁趴在炕上,忙道:“六少夫人腰伤到了,这么趴着可不行。” 尹沉壁只好翻过身来,直挺挺地躺着,秦妈妈这才满意了,出去的时候又把垫子一块收走了。 尹沉壁疼得脸都歪了,等秦妈妈出了门便赶紧坐了起来,转头就见闻若青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这样能瞒得住?还不如跟她们说了老实话,也免得以后穿帮。” “不行。”尹沉壁很坚决地摇头:“实情可不能让他们知道。若是母亲知道我私自出了府,还惹出这般事来,以后更别想出门了。” “你也知道自己爱惹事,那走路为何不小心点?” 尹沉壁没好气地瞅他一眼,“是我惹的事吗?今日的混乱和拥挤是谁造成的?” “难道事是我惹的?” “不是你是谁?要不是你长成这样,姑娘们能都围过来看你吗?” “……长成这样是我的错了?” 尹沉壁悻悻住了口,停了一会儿才说:“就算我不小心被人撞到你马蹄下,你不抽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 “行了行了,不都道了歉了吗?” “是你先说起的。” “好吧,是我的错,我什么都不说了。” 他投降,埋头专心看书。 夜色阑珊,金风细细,屋内灯火如昼,帘外烟云苍茫。 他看了一会儿书,发觉房间里悄无声息,抬头一看,想是下午吃的药效力还没过,尹沉壁趴在炕桌上,头枕在一边手臂上,已然睡着了。 她颈脖修长,肩胛骨凸出,越发显得后背单薄得可怜,倒是一头乌油油的黑发茂盛蓬勃,凌乱的发髻下露出半张微微发红的脸,上面还有刚刚枕过手指留下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