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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自己壮着胆子转过身来,几度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怎样说,他想问,你准备怎么办,又觉得这话有些伤人,做错事的是他,难道不是应该他来想办法吗,同理,他还想问你要我做什么,也觉不妥,或者该说,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行吗。 他犹犹豫豫,面前人却先开了口:“你不是要进宫吗,怎么不走?” 他那些徘徊不绝的思量全都被打散,迷惘疑惑,不解地问:“你……你是要赶我走吗?” 陵光长袖一挥,那青色外衣幻成白色宽袍,他道:“等你回来,我再细细与你说。” “哦。”玄庸望见这一身长衣,发丝落在肩头,他想起这个样子其实是见过的,在当初秦如砚抓他的时候,这个人曾以真身出现过,露出一片衣角。 他道:“你是要出门吗?” “嗯。”陵光道,“有事要办。” “哦。”他点头,“还……回来吗?” “回来啊。”陵光顿了一下,“应该……回得来。”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很自信的。 “哦。”玄庸一时找不到别的话说,支支吾吾,垂眸问,“那……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陵光没听明白:“啊?” “我是说……”玄庸低着头绞衣襟,绞了会儿,一鼓作气道,“我听说……前一两次会痛的,你……你痛吗,如果不舒服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吧,你要做什么我能替你做吗?” 话说完,再不敢抬头,左手紧紧攥着右手。 陵光的脸飒然红了,他清清嗓子,往窗外看,亦支支吾吾起来:“那个……没事,谁说我……是第一次。”他的余光瞥了眼床铺,“也应该……不算第二次吧,没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玄庸的左手不小心掐到了右手,半晌没回过神。 顿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抬头道:“哦哦。” “那……我有急事,先走了。”陵光又咳了一声,宽袖轻动,身影很快消散在眼前。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玄庸默默转身,他的指甲还在掐着肉,大概仍然是没完全反应过来,低着头往门边走,与自己说话:“对啊,我怎么忘记了,他应是有伴侣的。”他挤出一个笑,“是啊,我忘记了。” 打开门,他换上了肃然的神色,与那又来催促的侍卫冷声道:“走吧。” 辛离山上一众妖异被陵光神君封印,千年来除了那个被带入人间鬼兰花妖,再无一个生出妖灵。 但这并非是当年对那万妖之王玄庸的惩罚,实在是仙界自己的过错。 千年前羽生镜被毁,那时候与玄庸交战的并非是陵光,而是孟章神君,交战中孟章神君打破了缚灵塔,那是仙界束缚六界无法掌控的邪灵之地,那时塔中邪灵虽已炼化,但浊气未消,好在孟章神君及时补救,将那一番浊气全都引入自己体内,未酿成大错。 后来陵光神君用五行灵器将玄庸封印,也将孟章神君体内浊气一起引到山中,一并镇压。 只是山中其他妖邪灵力不够,容易被浊气侵蚀,失去本性危害人间,一时权宜之计,唯将他们全都封印回本相。 那时孟章神君被贬下凡,他已受浊气所影响,临走前与陵光叹道:“我只怕到人间反而成祸害。” 陵光道:“你本相为青龙,到人间多投生到帝王之家。” “更要不得。”孟章拨云望见辛离山,掐指一算,“我在人间的寿命已与辛离山的浊气相连,待我投生十世,第十世阳寿将尽的那一天,就是这山中浊气最弱之时,放眼仙界,唯你能做得了此事,届时请君勿忘,将这浊气消之殆尽,好叫山中众妖早日苏醒,也叫我……往后人间百世,不再为祸。” 陵光道:“义不容辞。” 孟章神君拱手谢过:“希望我们在人间不要有机会相见,我并不想让你看到我与此时的不同。” 陵光亦回礼:“好,我绝不会去找你,今日立誓,但凡入你所居之地,我必生劫难。” 缚灵塔中汇集从上古之期而始的一众妖邪之气,同为四象神君的孟章消不掉,陵光亦没本领叫其消散,只能压制,这一日孟章神君人间第十世寿命将尽,浊气最弱,则是叫它们消散的最好时候,只是仍需费上许多修为。 浊气若旋风拥至陵光周边,沾到身上就若化骨之水,陵光于山中定坐,闭眼施法,将浊气息数引出,却又不能叫它们碰上,他催动灵力,一点一点叫其消散,慢慢的,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额间渗出细细汗珠,到最后,口中无可奈何地涌上一股腥甜。 ☆、木灵器 人间的清晨,阳光初升,凤仪大道两旁的店铺里有热气腾腾的笼屉,离得老远都能闻到包子的香气。 马车向皇宫行驶,久违数十年,玄庸的形貌如旧,只是故人已两鬓斑白。 那人等在内阁,靠在软塌上,望见徐徐走来的人,嘴角上弯,笑道:“你来了。” 玄庸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站定:“好久不见。” 梁桓道:“你来找我要木灵器。” 玄庸的面色微有变化:“你知道?” 梁桓的声音也已苍老,说话比以前慢了:“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梁桓却又笑起来:“数十年不见,你连一句叙旧的话都不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