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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庸没太大闲心与他玩笑,点点头放他走,还没等他走出,又想起什么:“你刚刚从哪儿一下子弄了这么多灯过来?” 他脚步一顿,这回总没办法还说是从怀里掏出来的,虽然是真的。 他眼珠转了转,回头笑道:“我知道大老爷怕黑,早就准备好了,原本觉得用不上,现下看,还是得用。” 玄庸的脸上立马浮现一阵感动。 他转身收了笑,边走边摇头,暗自嘀咕:“好歹是有修为的妖,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打发了,也太好骗了,呵,若是真有人能为他两肋插刀,他岂不是会拿自己的命去还?” 他说到此,脑中忽而闪过一些画面,身形一僵,不由又摇头,将这些闲话消散。 而后推开自己的房门,和衣躺在床榻。 玄庸也和衣而躺,肩上的衣襟还没完全干,现下只有阵阵凉意,他懒得换,闭上眼,但觉轻烟迷蒙,仍旧是那大牢中的景象。 那时梁桓说要结拜,他本是无所谓,然听到对方说起“但求同年同月死”,便不能淡然了,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陆二少爷表示赞同玄庸的话,委婉地说四海之类皆兄弟,不必结拜也必定肝胆相照。 梁桓没打消热情,举着茶盏又道:“那好吧,从此我们就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在下梁桓,字予乾,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陆二少爷有些惊奇:“两位不是旧相识吗?” 玄庸解释道:“我二人是今日在悦来酒楼刚认识的,只简单报个家门,没来得及多攀谈几句,便一直忙着追那女飞贼了。” 他说罢,向两人拱了拱手:“我叫玄庸。” 陆二少爷也拱手:“在下陆琮。” 梁桓点头,以等待的眼神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却没等到下文。 他只好点破:“两位没有表字?” 玄庸微一思量,摇头:“我的确没有。” 神君怎么可能还会贴心的给他取个表字? 何况,就算取了,又有谁会来唤? 反正他不稀罕。 梁桓又看陆琮。 陆琮顿了一顿:“在下,字子安。” 尘烟挥散,玄庸猛地睁眼。 入眼一片灯火通明,叫他那战栗的心慢慢平静。 他睁大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待天亮时,隐约听到杯盏瓷器交错之声,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杯盏之声若入了梦,梦里还是挥之不散的人。 梁桓听了那表字,重复了一遍:“陆子安……”他思量半晌,“敢问,陆瑾陆卿和是你什么人?” 陆琮讶异道:“正是家兄,梁公子认识家兄?” 梁桓点头:“惊才绝艳状元郎,当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书大人,京城脚下无人不知啊。” 陆琮笑了一笑:“梁公子过奖了。” 说罢扭脸见玄庸正望着他。 他便向玄庸道:“玄公子也是京城人士?” 玄庸方从他的笑意中回神,伸了个懒腰道:“我啊,我是山外人士。” 陆琮一愣,料想他大概不愿告知来处,便不再问。 三人对饮了几回,梁桓的话多:“子安兄出自商贾之家,怎的还会刀剑功夫?” “小时候喜欢,缠着我爹要学,只是会一些防身本领罢了,比起两位差远了。”陆琮简单回道。 梁桓想了一想,接着问:“可我看子安兄谈吐不俗,想来亦是满腹经纶,不打算效仿尊兄,为朝廷效力吗?” 陆琮摇头:“陆家只尽本分做好手头上的生意,原是不想多与朝堂打交道,亦不愿家中人入仕。” 这话叫玄庸也听出了疑惑,他插话道:“可是你兄长……” “家兄与当朝韩太傅家的小姐两情相悦,为了门当户对,也需得考取功名,我爹阻挡不得,唯有任其去了,只是我爹唯恐我与兄长一样,早早定下要求,叫我不得踏入京城。” “不去也好,未必是个好地方。”梁桓一叹,又故作深沉道,“你兄长与韩小姐的婚事,怕是不顺利吧?” 陆琮脸色微变:“梁公子如何得知?” 梁桓却不答话,只摇头笑起来。 玄庸见陆琮急切,很想把姓梁的给打一顿。 可他当时顾及面子忍住了,而这旧事入梦中,亦没能再次寻到机会。 他被人摇醒了。 睁眼,正见一巴掌将要拍下。 他一时惊愕,没来得及躲闪。 但那巴掌好歹没拍到脸上,陵光见他醒过来,掌力生生收住,改为缓缓抚了一下他的头发,笑呵呵地说:“你终于醒了,陈渊来了,他答应陪我们再去找陆家大哥,快起来吧。” 他于是起身,走至厅堂,望见桌上摆了饭菜。 他想起那入梦的碗碟交错之声了。 回头见陵光向他示意:“给你准备的,快吃吧。”又补充,“我已吃过了。” 他那一股暖流再从心底涌出,坐下好好吃饭,吃到一半看陈渊走进来,这书生今天没背竹篓,也没带那顶破帽子,以布巾包了头发,比昨日精神多了,只是表情不大对,从进来到抱臂往桌前一坐,都是气鼓鼓的模样。 玄庸十分怀疑,他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阿心逼迫的。 他在这儿气闷坐了会儿,发现什么,眉头一蹙,向陵光喊道:“江兄这饭菜是我给你做的,你怎么……都叫他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