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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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望着那些喊着口号的人,虽衣服各有不同,但许多都是面熟的,不用问,自然是隆兴达的镖师混在人群,意图引领风向的。 喊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不知情的百姓,把宋宁的沉默当做了默认,也跟着气愤地喊了起来。 郑红申道:“宋大人、群情太过激愤,你还是去避一避?” “不准走。”程之道,“必须给一个说法。” “对,给一说法!” 宋宁的视线,终于投向了程之,问道:“说法?” “对,对你判冤案逼死人,你今天必须得有说法。”程之道。 有人附和:“对,我们要说法。” “赵捕头,他和我要说法,我说不说呢?”宋宁问道。 “高欢需要。”赵熠道。 宋宁点了点头看向程之,喝道:“对了,高欢也需要一个说法。” “说法就是,初三的早上有人来找报官,本官去了。在高欢的家中,发现了已经死亡的他。”宋宁道,“高欢死亡的现场,保护的还不错,至少看上去没有被破坏。” “但在本官查证的时候,有几点非常令人疑惑。” 有人问道:“大人当时就觉得疑惑了吗?” “当然!”宋宁道,“第一是摔碎的罐子,在罐子的碎片里发现了一枚铜钱,我们认为这个罐子是装着钱,里面的钱被凶手带走了。” “这在梁田招供时他承认了。但依旧奇怪,梁田为什么要摔罐子,而不是直接抱走?于是梁田又解释了,因为他偷窃被高欢发现两人在打斗的过程中摔了罐子。” “这样短短一句话,又出了一个新的疑点,他只是抢劫、慌乱间勒死了高欢,可为什么要伪造现场,这非常多余。” “这样层出的疑问,叠加出更多的不确定。” 程之面色一怔。 程之道:“现场是你伪造的,梁田没有杀人,他不可能伪造现场。” “啊,对!梁田没有杀人,更不可能伪造现场,那么现场是谁伪造的呢?”宋宁盯着程之,“我猜一猜,故事的情节是不是这样的。” 程之立刻道:“现场就是你伪造的,为了嫁祸梁田。你又打算栽赃给谁?” “嘘,现在是我说话时间!”宋宁扬眉道。 程之难堪,但不等他开口,宋宁已经道:“在三月二十七的晚上,你跟踪我们从江记出来,偶然间发现了蹲在路边哭的高欢,那天是他妻儿的忌日。” “你跟踪高欢,发现了他心灰意冷,或者你还劝他死。因为,在你心中正酝酿着一个计划。” 程之嗤笑一声:“宋大人,你这故事非常可笑。” “不可笑,等听完了你会哭的。”宋宁道,“这对你来说,是个悲剧。” 程之依旧维持着冷笑:“是吗,那也会是你的悲剧。” “总之,在接下来的六天里,高欢决定了自杀。他在初二夜里,写了一封遗书放在桌上,穿戴整齐踏上了凳子,踢倒了凳子,他自缢死了。”宋宁道,“这在我第二次去现场,梁田蓄谋招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桌子少了一只夜里被用过还湿漉漉的笔,少了一张用过的纸,少了梁田用作慰藉思念的妻儿遗物。凳子倒下的地方,有非常明显的砸痕。” 那一个针线筐子,应该就是程之用来带走高欢妻儿遗物而带走,为的是削弱高欢自杀的嫌疑。 凳子倒地的地方有砸痕,可佐证踢到凳子的人,当时根本没有顾忌凳子倒地会发出的声音,所以寻死的高欢嫌疑最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之冷嗤道。 别的人已经听的呆了。 宋宁继续:“在高欢死后,程之第一个到达了现场,他拿走了笔和遗书、带走了高欢妻儿的遗物,他做了几件,彻底混淆了此案自杀和他杀的线索。” “我们来数一数,程之做了具体做了哪些呢。” 第374章 一一罗列 宋宁继续道。 “他站在凳子上用另外一根绳子,在高欢的脖子上,重新勒出了第二道痕迹,他摔了个罐子,假装是有人入室抢劫。” “因为有两道索沟,是他杀缢死典型的尸症。” “因为摔碎的罐子和那一枚铜钱,成功误导了我们,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案。” 宋宁看向程之,非常肯定他的行为:“你还非常细心地脱了他穿戴好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鞋子整齐放在床边,脚底有灰尘,床上的被子是乱的,甚至于你还细心的在他拳头上留下了受伤的痕迹。” “这些就是入室抢劫杀人的细节。” “随后,最重要的环节出现了,梁田在你的安排下在三平巷偷了崔家。三平巷和四平巷离的那么近,我们很容易就将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那么,梁田入室抢劫杀人案的环节就完整了。” “我们如你所料发现了梁田,并且也非常顺利抓到了他,或许这也在你的计算和安排之中。随后,梁田招供了,他说出了你事先教他的供词,他说在四月二十七的夜里,高欢偶遇他偷东西,并呵斥了他,随后他蓄意报复,打了梁田一巴掌。” “这过程太完美了,正好和我们当时看到蹲在巷子里捂着脸哭的高欢合上了。” “梁田说,他撬开了高欢的门,发现了他藏在门口的罐子,发现里面有半罐铜钱,于是他在抱走罐子的时候,被高欢发现了,高欢赤脚下地,和他厮打,打斗的过程中,他用门口另外一根绳子勒死了高欢。” “他心慌害怕,却又迅速冷静下来,伪造了现场。” “但他的伪造有漏洞,让我们顺利找到他。”宋宁看着程之,道,“不过,梁田所谓粗糙的伪造,正说明了你的精致。” “程之,你这一段的伪造太心细了,就连摔在地上陶土罐子的碎片都被刻意打乱,仿佛是有人真的拨弄过罐子捡起散落一地的铜钱。” “你擦在他脚底的灰,手上的伤,仿佛真的看到了,高欢在夜里惊醒,慌乱下地和梁田打斗的场景。” “程之,做的很好哦。” 宋宁非常不吝啬的,给与了程之高度的肯定和夸赞。 今天不是升堂,而是临时的在府衙正门外的对质,起因是苗超和程之迫不及待求全城百姓作证,要宋大人领罪卸任滚出济南府。 所以,无数的百姓涌过来,摩肩接踵压在路上。 乌泱泱像是谁家洒落的黑芝麻。 一双双眼睛此刻都是惊恐,静悄悄听完宋宁说的这一切,所有惊恐的视线,又齐刷刷投向了程之。 “我的天,这……这也太可怕了。” “程之这是在给大人挖坑,就是明白的圈套,等大人跳进来。” “大人早就知道了,应该没事吧?” “怎么会没有事?他刑讯逼供、让梁田屈打成招,梁田在牢中自杀,这已经发生了啊,大人是要负责的。”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担忧地看着宋宁。 程之哈哈大笑,对宋宁道:“宋大人,你是不是癔症了,说的这一番话简直是可笑至极。” “连着说这么多,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做的?” “可笑!”程之说着,冲着郑红申道,“请郑大人做主,有的人已经开始占着身份的便利,屈打成招梁田后,又开始栽赃嫁祸给我了。” 郑红申微微颔首,看向宋宁:“宋大人,你刚才说的事,本官听的毛骨悚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可有证据呢?” 郑红申就算心里不偏着宋宁,可面子还是要对同僚客气的。 “郑大人,我既开口说了,就一定是有证据,否则我说这么多,岂不是废话?”宋宁说了一半,忽然宋元时给她和赵熠一人递了一杯茶来,宋宁正渴,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连着喝了两杯茶。 程之气的简直没有眼去看她,想和郑红申说,可见没有茶喝的郑红申也是一副怒在眼底的样子,他反而忍下来。 “以上,是程之做的事情。”宋宁和郑红申道,和在场的所有人道,“那么,现在大家来听一听,在接到这个案子后,我们理刑馆做了什么呢?” 众人一喜,小声道:“大人有准备。” “那肯定,大人是谁,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被人坑的。” “就是就是。” “嘘,不要吵,听大人说话。” 人群再次恢复安静。 程之和苗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讶。 难道他们真的有备,不可能?! 他们的局布的这么完美,他们不可能察觉。 他们想着,就听到宋宁道:“第一,本官在查验尸体时,对你第二次勒的索沟产生了疑问。” “你只知道两条索沟,是他杀自缢的尸症,可你不知道生前形成的索沟,有充血和细小水泡,而死后形成的索沟则没有。” “为此,我解剖了尸体,得到了疑点的作证。造成高欢身亡的上面一条马蹄形索沟下,有皮肤损伤和软骨骨折,而你后加上去的索沟,不但没有形成充血和水泡等症状,更没有形成同等力道的软骨骨折,换言之,这样的损伤力道不够迅速杀死一个人。” 程之惊住。 “其次,死者的手虽有殴斗留下的伤痕,可他双手指甲却非常干净。” “这让我很奇怪。梁田和高欢的身高和体重类似,在同等条件下成年人势均力敌的打斗,一方被另一方勒住脖子,被勒的人一定会有反抗。” 她招手喊来鲁苗苗。 鲁苗苗乖巧的在脖子上套住了绳子,半蹲在宋宁前面,背对着她。 “这样!”宋宁勒住绳子,鲁苗苗下意识就会去扯脖子上的绳套,以及用手去反抗抓挠击打身后的宋宁。 众人看懂了,齐齐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辛苦了。”宋宁让鲁苗苗下去,鲁苗苗套着绳子光荣地下去,站在一边等候宋宁继续差遣。 宋宁问大家:“看懂了吗?这样的反抗中,死者的指甲、脖子以及凶手梁田的胳膊,势必会留下痕迹。但很可惜,死者高欢的手上并没有!” 程之脸色开始难看了,他没有想到宋宁验尸会这么细致。 是了,上一次在落梨院验尸的时候,她也是心细如发,一点线索都会抓住放大细细琢磨。 “地面上凳子倒地留下的痕迹。” “房间里没有任何缅怀妻儿的物品。” “丢失的那支笔去哪里了。” 宋宁道:“这么多的疑点,就凭梁田粗糙的供词,我不可能定案的。你的陷阱做的是完美,可你不了解我,只要存在疑问,我就一定弄清楚再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