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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哮喘?”苏岑沉默片刻后道,“陈老曾说过,田平之生前患有哮喘,他胃里却又大量的榛子粉,哮喘也会引起呼吸受阻,会不会是哮喘引起的出血?” 宁三通抿了抿唇,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苏岑所想,天纵英才,本该前程似锦的一生,不应该如此收场。 但内因和外力有别,若是因为自身有病造成的窒息,不会在这里留下出血点。 “先把尸体带回去吧,”宁三通在苏岑肩上拍了拍,“我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 赶回寺里的时候碰巧又与张君遇上,苏岑还担心他们这边锄头榔头的难免要被张君诟病一番,不曾想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张君正目不斜视地往里进,一脸杀气腾腾的怒气,眼看着肚子都气大了一圈。 “怎么了这是?”苏岑拦下看完热闹的小孙,“不是说去哪位大官家里捉刺客去了?” “是捉刺客去了,不过你们猜这刺客是谁?”小孙挤眉弄眼卖足了关子,等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提上来了才道:“是两只大耗子!” 宁三通不由也笑了:“他竟然让大理寺帮他捉耗子?!” 苏岑皱了皱眉:“这位大官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回我可是打听清楚了,”小孙以手掩口,小声道:“是光禄大夫章何章大人。” 宁三通听罢撇撇嘴,“那也不是多大的官嘛。” 众人听了不禁汗颜,你家里有一位历经四朝官居一品的太傅大人,自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光禄大夫说起来只是个无职事的散官,官阶却是从二品,这位章何大人更是曾任礼部尚书,先帝在位时感其年事已高还要操劳礼部的杂事,才让其退下来并委以光禄大夫的闲职,其实也是让人留在长安城中养老的。 难怪平日里温良恭俭让的张君张大人会气成这样,这显然是被人当猫使唤拿了一下午的耗子还敢怒不敢言,谁让这位章大人也是这长安城中不可得罪的勋贵。 回到大理寺时已经到了下衙的时辰,等寺里众人都走了,苏岑跟着宁三通一头扎进停尸房,在宁三通指挥下将一麻袋尸骨尽数还原。 时隔一年多,他与这位传闻中的田公子总算见上了面。不论是田老伯口中聪明孝顺的儿子,还是旁人眼里令人艳羡的才子,经过十余年的长埋地下,剥落了血肉,如今都化作一副枯骨,陈尸案上,由着别人揣度、窥探事情当初的经过。 宁三通一一检查过每一块骨头,这具尸身还算完整,虽然肉身不复,一些软骨不可避免地遗失,主要的骨块基本都是在的。越看下去宁三通面色越沉重,“喉骨完好,舌骨也完好,头骨完整,其他部位也没看出明显损伤……” 苏岑随着宁三通所说的慢慢凝眉,喉骨、舌骨完好证明不是缢死、勒死、扼死的,头骨完整说明没有遭受过重击,这些都从侧面证明田平之可能真的是死于活埋。 “一个人在考场上被活埋在贡院后头,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甚至可能是有人授意的。”苏岑凝眉思忖,突然抬头问:“那场考试的主考官是谁?” “是谁来着?”宁三通也跟着想,总觉得一个名字萦绕口边,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其实那天他们去礼部查阅试卷时还看到过主考官的名字,只是当时的关注点都在仕子身上,并没有对一个多余的名字多加留意。 半晌后苏岑轻声道:“是章何。” 宁三通登时顿悟,醍醐灌顶一般一拍大腿,“就是章何!” 那个每个考生试卷上都会出现的名字,可不就是当时时任礼部尚书并主持了那场科举考试主考官的章何! 苏岑眼眸轻轻一眯,“明天咱们也去瞧瞧这位家里闹耗子的章大人。” 当天夜里给李释揉捏肩颈的时候又走了神,牵扯了一缕发,李释微微皱眉,却也未置一辞。 直到最后收了手,苏岑才倏忽意识到自己手底下覆着那么一缕头发,粘在手心上,陷在掌纹里,几根青丝,缠缠绕绕,理不断似的。 “想什么呢?”李释把人拉回怀里。 苏岑动了动唇,他在想田平之的死,想封一鸣那些话,想他查章何会不会牵连到李释身上。 他之前芝麻大小的官尚且横冲直撞,一副谁都看不进眼里的样子,如今官做大了,怎么反倒瞻前顾后起来了。 话到嘴边,出口的却是:“想你什么时候能好,我夜里一个人,睡不安稳。” 几分柔情,几分委屈,将李释那点疑虑打消地一干二净,放声一笑,将人搂的更紧些:“今晚不走了。” 苏岑不依,抬头瞪人,“那不是前功尽弃了,我之前忍了那么些天不都白费了?” “哦?”李释掌心灼热,顺着衣襟下摆探进去,“子煦跟我说说,都是怎么忍的?” 苏岑:“……” 最后还是苏岑搂紧了衣襟落荒而逃,身后跟着李释不加掩饰的玩味笑声。 可能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午夜之际田老伯入梦,还是那身临死前的装扮,张罗着贡院门前的糖水铺子,问他要不要喝一碗糖水。 给他送来糖水的却是田平之,言笑晏晏,文质彬彬,把碗放在他面前,微微一漾,映着琥珀光泽。 等他端起碗来再往嘴边送,碗里的液体陡然变红、变稠,指尖的温度尚存,像一碗未凉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