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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糟糟的头发, 不知多久没有剃的胡茬,僵尸般的脸色,勉强扯起嘴角一笑时, 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才肯多几道干裂的红痕, 让他看起来至少还是个活人。 那时,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的人生是第几次陷入绝望,只要一闭眼, 他就能看到谢廷转身离去的背影、病房里瘦骨嶙峋等自己救命的少年, 以及那个遥远的、离自己已经远去数年的赛场。 他和很多人一样, 才20多岁, 就已经不为自己活着了。 所以那时他最大的痛苦来源从来不是生活所迫, 而是他在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到当年那个让人意气风发的赛场。 然而,却有人单凭声线就把他从几千万玩家里认出来,也有战队接受他的一切,相信他、委以他重任。 他在这里复生, 所以他不希望这么好的队伍再因为他受到什么无端的攻击、甚至出现队内矛盾,于是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努力缓和着这种气氛。 雾气缭绕的镜子前,楚亚松松拳头,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依然没什么异常,哪怕现在,故事好像又有了死循环的征兆。 这段时间他还是没能和朝夕相处的队友恢复到从前的关系,浪花TV的易主也几近成为定局,如果最后战队受到什么影响在世界大赛上表现不佳,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更甚者,在电竞圈这种地方,队内关系的崩塌有可能根本不需要什么散队传说、老板撤资,只需要一次比赛,就足够一群人分道扬镳了。 所以真要出点什么事的话——楚亚确信,自己只会更招人讨厌。 “艹,乱想什么。”但他还是朝着镜子砸了一下洗脸巾,迅速擦干身体套上衣服想,干嘛自己吓自己,再怎么背锅也不是这么背的。 片刻后他便找好笑容角度,拉开浴室门准备睡路沨去。 至少现在他还有个180CM*18CM的恋爱对象,遇事不决吃软饭也算退路——不管发生什么,总有路沨抱抱他,天塌下来也不算绝境。 想到这儿,楚亚勉强放松半分走出去,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沨神,看什么呢?” 灯光下,对方的目光凝结在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眉间皱起的弧度不常见。 楚亚听他没回答,便继续说:“你刚才说要看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读世界名著呢,这么认真?” 路沨抬起头来,嘴角轻轻动了动,好几秒才有了声音:“我刚才说,想看看你在那个人人网上写了什么……” 周围瞬间寂静,楚亚在愣住的同时,本能地垂下手,放下了浴巾。 最近他们忙于比赛和训练,这APP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碰了。 之前写了什么? 我写了什么? 无数文字开始在楚亚太阳穴边跳动,他大概只花了半秒就想起来,当初自己也没写什么,无非就是……就是路沨如何有钱,如何容易搞到手,自己又如何不喜欢对方,如何想利用和对方谈恋爱的机会,多占点便宜。 汇编起来,应当起名《死傲娇经典语录100条》,情绪最激动那几天,楚亚怕是一边在被窝里脸红心跳,一边在状态栏里自己和自己嘴硬、连刷了好几条“那个路沨好像很有钱”“谈了绝对不亏”之类的鬼话。 总之,不承认是真的喜欢。 当时他看着手上路沨送的戒指,已经开始满床打滚、幻想对方好看的手戴着婚戒探进来摩擦的画面——所以日志栏那些文字,纯TM放屁。 可是,它们白底黑字,又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私密的东西好像才更代表人的心声。 所以一瞬间楚亚就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开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慌乱万分的那个刹那,他努力压下心里的恐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在心里默念,不要信不要信不要信考验你绝世好攻称号的时候到了路队你人设真的不能崩—— 哪怕他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任性,反倒希望路沨主动结束这个误会。 但对方低着头看屏幕,也没说话。 这种沉默在周围蔓延,只用了短短几秒,就带来一种海水涌上来的窒息感,漫过了楚亚胸膛。 于是几秒后,他大概明白了。 所以他赶紧抿了抿嘴唇,开始飞速思考该怎么道歉和解释。 “没想到……”这时路沨也说,“原来楚神你……” 灯光有点晃眼,楚亚只觉得心脏紧张得发出一阵剧烈的收缩,他明白路沨有多失落,所以他有一连串的对不起已经在嘴边。 他连路沨找他分手他该怎么又哭又闹求原谅的虐心情节都想好了——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攥紧手心,腿也违背大脑指挥,在那片沉默中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动作。 *** 冬夜的冷风扑面而来,等楚亚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跑出了战队基地,取而代之的风景,是某条不算很陌生的街道。 “……艹。” 趁着月光,他低头看看自己随便踩上的帆布鞋,和身上单薄的一层深蓝色棉质睡衣,总觉得自己现在比街头翻垃圾桶的流浪汉还不如。 上海虽然在南方,但冬天的夜晚依然冻入骨髓,他打了个寒战,眼睛和脸颊都冷得通红,好在没一会儿他身边就正好经过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司机有意放缓行驶速度,问他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