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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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珠就提出要买几匹布,吴掌柜一听就笑了:“你如今可是咱们染坊的股东,不过几匹布而已,还用得着你出钱?说吧,要什么颜色的,直接让伙计给你搬上车就行。” 王永珠忙摆摆手,解释了一下,这布的用处:“一码归一码,我跟染坊的是一码,可如今我买布,是代表我家山货生意,这是要卖给别人的,自然不能归在一起。公是公,私是私,这布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可不能混为一谈。” 吴掌柜这才明白过来,对王永珠又高看了两分,吩咐伙计将王永珠要求的布搬出来,顺便还建议道:“如今染坊又有一批染坏了的布,数量也不多,也都是小毛病,不讲究的人还真不大看得出来。价格也便宜,不如你拿去,以后跟山里的猎户们打交道还用得着。” 这倒是是个好建议,王永珠知道,其实庄户人家平日里穿着还真没讲究过,吉祥染坊的手艺,即使染坏了,也就是颜色上色不均匀,或者别的小毛病。 这种布料,换做那黑心的商户,能当作好布来卖给不识货或者粗心的人。 如今虽然只跟冲子沟的猎户有了交情,可她也听说了,在大黑山深处,还有不少这样的村子,也是进出不方便,被山外人歧视。 若是这布料用得好,说不定又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供货点。 这么一想,王永珠也就不推迟了,谢过了吴掌柜,将染坏的布料给包圆了。 吴掌柜又跟王永珠说了下最近的染坊的生意情况,一个季度的帐目也给王永珠看了。 看着账面上的数字,王永珠知道自己年底的分红只怕不是小数目,心中也着实高兴。 吴掌柜也高兴,吉祥染坊和布料行的生意越来越好,名声也打出去了,前些天东家还特意写信来夸奖了自己。 想来今年,他再回去,那可不同往日了。 王永珠等伙计将布料搬上车,结清了银子,又将特意留出来的一点山货给了吴掌柜,也算是自家的一点心意,这才告辞离去。 宋重锦驾着马车,直接往书店赶去。 书店斜对面就是酒楼,宋重锦将马车熟门熟路的拐到后街上,停在了一座小宅院面前。 两扇黑漆木门,紧紧的关着,从外表看,跟镇上其他房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宋重锦下了马车,拍了拍门环,没多大一会,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谁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武壮的男人探出头来,满脸的络腮胡子,头发随便的扎着,一身紧身衣服。 看到是宋重锦,楞了一下,点点头,退后一步:“你来啦,进来说话吧。” 宋重锦却没立刻跟着进去,而是下了台阶,走到马车边:“永珠,到了,下车吧。” 伸手就要去扶王永珠下车。 王永珠轻轻一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大门,从马车上拎下来一个小牛皮纸包。 这是在路口,她买得一包枣糕,第一次上门,好歹也曾经是宋重锦的师父,总不能空手吧。 大大方方的就跟在宋重锦的身后进了门,还不忘记问一句:“咱们马车上的货咋办?放在外面不会被人顺走吧?” 今儿个为了拖货,马车厢是拆了的,布料什么的随便堆着,就这么放在外面,无人看守,要是有人经过,顺手拿走了也不知道。 宋重锦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那个高大的男人,脚步一个踉跄,不过很快站定了,粗声粗气的冲着宋重锦:“还不把你那马车赶进来?不然丢了什么要紧东西,我们两个老东西可赔不起!” 宋重锦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下来了,对他不客气无所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对自己有恩情,可对永珠这样,他心中就不痛快了。 正要说话,王永珠笑眯眯的推了宋重锦一把:“快去把马车赶进来吧。” 见王永珠没生气,宋重锦这才走到院子一边,哪里有一个侧门,正好容马车进入。 宋重锦出去了,院子里就剩下王永珠和那个高大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一脸的不耐烦,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永珠,才闷声闷气的道:“你就是那小子要娶的婆娘?” 王永珠微微一笑,举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您这话说反了,不是宋重锦要娶我做他媳妇,是他要到我家做上门女婿的呀!” “什么?”那高大男人还没说话,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掀翻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置信的响起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两位师父 王永珠听到这动静,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高大的男人,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就应该是那秦猎户,教宋重锦打猎的师父。 秦猎户被王永珠看得有几分羞恼之意,没好气的冲着屋子里道:“人家都听到了,你还躲在屋子里干啥?” 随着秦猎户的声音落下,厢房门打开了,一个穿青色直掇的中年文士气急败坏的走了出来。 脸白,略有几分瘦弱,脸上带着让人看着就不痛快的高傲之色,只拿眼角瞟了王永珠一眼,就气哼哼的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懂规矩?大大咧咧的就将招女婿这种话随便说出口的?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一听这语气,王永珠就知道这就是那张掌柜了。 宋重锦还驾着马车没进来,院子里就三个人,秦猎户板着脸,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张掌柜只看了王永珠一眼,就似乎伤了眼睛,用袖子挡着脸,满嘴就是有辱斯文,岂有此理之类的废话。 王永珠在院子里看看,这院子还算大,栽着几棵桂花树,如今桂花飘香,黄色的细碎的桂花,落满了树下的石桌和石头凳子。 也不用这两人招呼,王永珠径直走到石头桌子前,随便的拂去了凳子上的桂花,舒舒服服的坐下。 才慢条斯理的道:“这位先生的话,我倒是不明白。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宋重锦如今可不就是我们王家的上门女婿?谁让他命苦,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又被宋春花那样的人收养,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为了偿还养育之恩,被宋春花卖给我们王家当上门女婿,这可是至孝啊,怎么会是有辱斯文呢?我虽然不太读书识字,可也知道,这书都是教人明理孝顺的。宋重锦读书识字一番,为母卖身,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怎么就岂有此理了?我倒是不明白了,这位先生要不给我说道说道?” 张掌柜被王永珠这两句话给噎住了,脸都气变色了,刚好看到宋重锦驾着马车进了院子。 宋重锦看着张掌柜一脸的我有话说,却只当没看到。 将马车停稳,将骡子解开绳子,牵到院子的一角系好,又给打来一桶水,给骡子喝,都收拾好了,才慢吞吞的朝着王永珠走过来。 走半路,就被张掌柜给拦住了:“糊涂啊!你再自甘堕落,也不该找个这样伶牙俐齿,胡搅蛮缠的村妇啊?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居然给一个村妇当上门女婿,你将来还要不要进学来?这么多年的书,你算是白读了!” 宋重锦脸色一沉:“张掌柜这话说得武断了,重锦本就是个乡村汉子,不过因为机缘巧合,被贵人错认为骨血,才略微认得几个字而已,能有什么前途?更不曾想过进学!我家无恒产,为了偿还养育之恩,多亏永珠家愿意花一百两,还让我当他们家上门女婿。这等大恩,恩同再造,说来,也是我配不上永珠,花了他们家的钱,如今还吃住在他们家,除了以身相许,我竟不知道还有何方法能报答这恩情。” 张掌柜的脸色顿时古怪的僵住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气得无声的用手点点宋重锦,到一旁喘粗气去了。 宋重锦这才没事人一般,走到王永珠身边:“永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当初因为误会我是宋家骨血,而教导我一身功夫和读书识字的两位师父,这位是秦师父,这位是张师父。” 一面又转向秦猎户:“两位师父,这位就是我未来的娘子,王永珠。” 王永珠笑盈盈的起身,给两位师父行了个礼,还特意举高了手中的枣糕:“第一次上门,咱们乡下人家,不懂礼数,也不知道两位师父喜欢啥,就买了点枣糕,听说这个补血益气,年纪大的人吃了最好,两位师父尝尝?” 这话一说,那张掌柜又炸毛了:“你这村妇,你说谁年纪大了?” 王永珠特无辜的看过去,做忏悔状:“哎呀,对不住啊,张师父,我不是说你年纪大,你别多心哈…” 一面又扭头看宋重锦,:“宋大哥,都怪我没见识,我们乡下只有女人才不喜欢被人说年纪大,我都不知道,原来城里人,连男人都不喜欢人家说他年纪大。宋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保管记住了,绝对不说你两位师父上了年纪了…” 宋重锦硬憋着才没笑出声来,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努力保持着正经回答:“没事,两位师父都是大度的人,不会跟咱们计较的。” 说完,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张掌柜一贯说话,那都是之乎者也,来往的人都是斯文人,说话也都尽量含蓄。 不说别的,加上他在镇上还有书店,走出去也是个体面人物。 还从来没遇到过像王永珠这样的人,说话听起来软绵绵的,可那话里藏着的刺,扎得你浑身不自在,想反驳,还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 被气急眼了,又还显得自己小气。 顿时看着王永珠的眼神里,恨不得喷火。 还是秦猎户脑子拎得清,一看这宋重锦带来的姑娘,看着笑眯眯的,福气,可这一开口,就知道,这姑娘不简单。 说话夹枪带棒,话里有话,都是在撇清宋重锦和自己两人还有背后主子的关系。 这是摆明态度,宋重锦已经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暗叹了一口气,秦猎户知道,要是再兜圈子,只怕今儿个兜到天黑,恐怕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倒不如简单直接点。 “重锦啊,今天叫你来,也是为了上次的事情。”秦猎户干脆利落的挑明了。 “你上次来说的关于宋家,关于你的身世的事情,我们后来也去调查了,确实如此,当初宋春花生下的那个孩子,是死在了外面。如今那庙里还点着那孩子的长明灯,据说是每年宋春花都托人带银钱去庙里,让庙里的和尚点着…” 王永珠和宋重锦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是说宋春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孩子,一直点着长明灯,都快二十年了没熄灭过…… 第四百三十四章 罪魁祸首 王永珠看着宋重锦面无表情的样子,悄悄的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宋重锦冰凉的手指,在王永珠握过来后,僵了一下,不过马上反手就将王永珠的手牢牢地抓在了手心。 “秦师父跟我说这些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当日就说过,我不是宋家的骨血,但也是因为她,我才能活到现在。养育之恩,我已经卖身偿还了,我跟宋家跟她再无瓜葛。”宋重锦的声音斩钉截铁,并无任何回转之意。 “想来这些消息,两位师父已经汇报给了那位贵人。我知道,我如今这一身本事,还能读书识字,全是因为被当作贵人流落在外的骨肉,才能学到。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我和贵人并无任何关系,可不管怎么说来,我都是受了贵人的恩惠。” “上次我已经表明过态度,贵人的这份恩情,不管是因何而来,我既然受了,自然铭记在心。若贵人他日有什么差遣,自当报答。若是贵人觉得我曾霸占了他骨肉的名分这么些年,想要惩戒与我,也大可以说出来,我宋重锦一并接着。” “今日两位师傅让我上门,想来是那位贵人那边传来消息了,秦师父不必隐瞒,直接说吧。” 宋重锦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高高在上的贵人,受到了蒙骗,认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当了自己的骨肉十几年,想来十分气愤。 如今,等待的就是这位贵人的手段了,若是以前,也许他心灰意冷就认命了。 可现在,感受着掌心里的柔软和温度,宋重锦眼底掠过一抹暗芒,为了自己,为了永珠,他也绝对不会任由贵人宰割! 秦猎户没想到宋重锦将话彻底的摊开了,顿时一怔,对上王永珠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别开了眼睛。 倒是旁边的张掌柜听了这半天,忍不住道:“你只说卖身偿还了宋氏的养育之恩,我家主子这些年,派遣我们二人教导与你,花费了多少心血?老秦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因为主子,你一个乡野小子,何德何能能接受我们的教导?如今你学艺已成,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主子的骨肉,可你得了主子的恩德,自然要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效忠主子,才能报答这份恩情…” 话说到这里,不说别人,王永珠是听明白了。 感情,这是传达上面主子的意思,觉得白白培养出了宋重锦,结果却不是自己的骨肉,那位贵人觉得太亏了,不能白花这时间金钱和精力。 所以,干脆要宋重锦换个身份,将那位贵人当主子,好给贵人卖命!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重锦还没说话,王永珠冷笑一声:“果然这乡下和城里不一样啊,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不去找那罪魁祸首,反倒抓着最无辜的人,还真是新鲜啊?” “你这村妇,你胡说什么?什么叫罪魁祸首?谁最无辜了?”张掌柜没忍住。 “谁是罪魁祸首,还要我说出来?当初你们主子贪图美色,收用了宋春花,让宋春花有孕在身,要是有担当一点,就将宋春花纳为小妾,接到身边,等到宋春花生下孩子,岂不是名正言顺?” “可你们主子倒好,吃干抹净,随口许下个空口白条,就拍拍屁股跑了。丢下宋春花一个人,揣着大肚子回了自己的娘家,惦记着你们那位主子的许诺,在娘家待产,九死一生挣命一般生下一个儿子,结果病怏怏的,早早的夭折了。” “不说别的,我就不信,你们主子家连一个小妾和一个儿子都养不活?不过是不放在心上,不关心死活罢了。也是宋春花死心眼,要是换作别的乡下妇人,凭什么还死守着一个不要自己的男人?早在被送回娘家后,就该再找个男人嫁了,孩子生下来也不至于被人骂野种没爹了。” 这话一说出来,秦猎户和张掌柜的脸色都十分的精彩,尤其是张掌柜,张着嘴看着王永珠,浑身上下所有的表情都只有一个意思:世上居然还有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 王永珠岂会把张掌柜的那点眼神放在心上,越发慢条斯理的道:“当初心狠丢下人家母子不管,十多年了,突然想起找回这流落在外的骨血了?可别说是你们主子良心发现,这良心发现的也太迟了。想来,是你们主子没法子了,说不得是你家主子亏心事做多了,后继无人,才想起这个当初被抛弃的骨血吧?” 王永珠大胆的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