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白玉没了睡意,推枕而起,起身下了床,打开窗子欲透透风,一阵湿风扑面而来,白玉仅着单衣,只觉遍体生寒,混沌的脑子也被这冷风灌醒。 白玉突然间想到沈墨。 也不知他有没有退热,小蕖那傻丫头估计熬不住困睡过去了。 白玉到底还是记挂着他的病,犹豫了下,穿上衣服,悄悄出了房门。 第69章 他这双手很温暖。 白玉提着纱灯来到沈墨的卧室。 里面静谧无声,桌上残灯半明,小蕖和衣伏倒在床边,正呼呼打着瞌睡。 白玉轻手轻脚地走至床榻前。 沈墨斜躺在床上,呼吸沉稳绵长,业已熟睡,大概是觉得热的缘故,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却被丢到了里侧。 白玉眉头微紧,不禁轻叹一声,倾身拽过被子,重新替他盖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热,这才松了口气。 刚一转身,小蕖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白玉出手迅速,扶住了她,她才没栽倒。 白玉瞥见她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角挂着一条小溪流,还不停地砸吧着嘴。 白玉失笑,只好将这小小人儿抱回到她的小屋子去睡,才回来替了她坐守着在床边。 白玉这会儿已无睡意,便手托着香腮儿,把娇躯歪了下,斜靠着床榻上,盯着沈墨的俊脸看。 他面冲着她,姿态若玉山倾倒,清俊出尘的面庞沉敛安静,手轻搭在枕边,手指修长洁净,指甲饱满莹润,竟是比女子的手还好看。 她知道,这双手握着人的时候是温暖的,令人感到安心的。 白玉闲坐无事,手发痒,便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连肌肤都是光滑细嫩的。 这是一双握笔的手。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而她,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 黑夜总是让人心变得脆弱。 白玉脑海中忽闪过很久远的一些回忆,那些肮脏龌龊,那些欺凌不公,那些冷漠不屑。 不知不觉,眼睛竟蒙了层水雾。 这是她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墨修眉忽然微蹙了下,让白玉误以为他要醒来,白玉微扬头,连忙抹了下眼睛。 沈墨没醒,只是翻了翻身。 白玉静待片刻,见他没有动静,绷紧的心才松下来,不由轻轻伸手过去,温柔地帮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 后半夜,沈墨朦胧醒来,看着伏在床边睡着的白玉,目光先是惊讶了下,随后又变回了平静。 沈墨抚了抚疼痛的额头,随即起身,轻轻地将白玉抱回到床上躺下,又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整个动作下来,白玉都没有醒来,只是在沈墨抱起她的时候,不自觉地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轻蹭几下,哼了声。 沈墨坐于床沿俯视着睡梦中的白玉,他脸上并不见往日的温柔,目光平静无澜,看了片刻,他又将被子往上拉了下,随即起身披了衣服出了房间,再没回来。 次日,白玉醒来,正值晨光微亮。 白玉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心中有些茫然,明明昨夜她坐在床边的,自己就睡在了床上? 白玉放置在床头的手背忽然感觉有些冰凉,不由往绣褥下摸了摸,却摸出一块一块东西来,拿出来,饧眼一瞧,有些熟悉,再仔细瞧一眼,不由大惊失色,顿时坐起身,睡意全都吓没了。 这……这不就是她不小心丢失的那块玉佩?! 怎么会在沈墨这里? 白玉后背正一阵发凉,沈墨自外间走进,身着暗红色朝服,腰系乌金带,似准备要上朝去。 看到她,他不似平日笑容浅浅,脸上没什么表情,在这朝服的衬托下,便显得气势迫人起来。 直到看到她手上拿着的玉佩,他神色才微变了下,视线自玉佩移到她的脸上,隐有探究之色。 白玉已经顾不得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这块玉佩……”她心怀不安,脸上却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 因而沈墨并未发现什么,他神色温和下来,淡淡道:“怎么了?” 白玉目光直视着他,依旧未露异样,她微笑了下道:“没什么,只是不小心从褥子底下拿出来的,这是你的么?” 沈墨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莫测道:“是。” 白玉轻“哦”了声,面容平静地将玉佩递过去。 沈墨迈步过去,接过玉佩,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 白玉被他盯着心慌,怕被他发现什么似的,连忙佯装关切道:“大人,你感觉好些了吗?” 对于昨夜求亲拒亲之事,两人心照不宣地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已经没事了。”沈墨微颔首,目光在她娇嫩的脸蛋上停留片刻,才缓缓转移视线,神色举止不似以往那般待她亲近,他甚至没有靠近她。 或许他这次是真打算放弃了。 白玉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可又莫名地感到些许失落。 沈墨耐心等了片刻,见她没有说话,便道:“我上朝去了,你若困了可便再睡一会儿,有什么需要或者要回红袖坊,便和小蕖说。” 他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又仿佛缺了点什么,白玉凝望着他,“昨夜……” 白玉本想问昨夜是不是他抱她上床,还有他睡在了哪里,然而沈墨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径自转进一面屏风,不知是去拿了什么东西,片刻才走出来,脸上又挂上了如春风般令人舒心亲近的微笑,“你好生歇息。” 说着便离开了房间,留白玉一人单独在房间,颇有些怅然若失。 白玉没有待很久,因为惦记着翠娇之事。 沈墨前脚刚走,白玉后脚就坐上了沈墨给她备好的轿子回了红袖坊。 回到吟月阁,还是红日上窗时分。 烟儿一边伺候着白玉妆掠,一边关心的问:“沈大人病好些了吗?” 白玉正在想自己的玉佩为什么会在沈墨身上,听到烟儿的问话,漫不经心地回道:“只是受了风寒,没什么事。” 看他今日的神色,他应该不知道那块玉佩是她的,若是知道了,他应该就不会向她求亲了,毕竟她把他害成那样。 白玉不愿再想沈墨的事,美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掠过一抹沉思,淡淡的笑道:“昨日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烟儿笑嘻嘻地回答道:“打听到了,小潘安被关在柴房里,九娘派了两小厮守着,我听小杏说,九娘一早就出门去了,得午时才回来呢。” 白玉脸上的笑容愈加媚人,称赞道:“烟儿,此事你办得很好,待会儿赏你两盒蜜饯。” 烟儿刚要露出一大大的笑脸,白玉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笑容敛去几分,她声音幽幽的,“对了,我差点忘了件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小潘安和翠娇的事,却一直在瞒着我,不给我知晓?” 烟儿小脸一僵,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呀。” 白玉一听她这语调就知有猫腻,冷哼一声,“我可是听翠娇说,是你在她们两人之间当了红娘,给他们保媒拉线。” 烟儿只道事情败露,小嘴顿时一撅,急吼吼地抱怨道:“这翠娇姑娘太过分了,明明说好要帮我隐瞒的!” 白玉闻言险些没被她气死,反手狠狠掐了她的手臂上,“你这死丫头,没想到真是你,我平日惯得你,让你胆子大过天了,竟和翠娇她们合伙来欺瞒我,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翠娇其实根本没说过此事,这也是白玉自己猜的,上次她问起翠娇,她就一副心虚像是隐藏什么事情的模样,她与小潘安又走得极近的,白玉才故意套这一番话,没想到还真就套出来了。 这死丫头,简直气死她了。 别看她家姑娘弱柳扶风一样的人物,那双纤纤手儿掐死人来,疼得叫人直哆嗦,烟儿一边躲她的手,一边可怜兮兮地求饶:“姑娘,我的肉嫩,您别掐了,可疼死我了,我知错了,知错了,以后再也敢了,姑娘饶了我吧。” 烟儿是没挨过打的人,被掐这么几下,喊得又大声又凄厉,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玉在杀小猪仔,白玉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放过了她,“以后再敢瞒着我做这些事,我就把你头发都剪光,送到尼姑庵去当尼姑。” “……”烟儿抽了抽鼻子,大气不敢喘一声,缩着膀子,弱弱道:“我再也不敢了。” 白玉见她认错态度真诚,这才消了些气,“不敢就好,再有一次,连你腿都打断。” 烟儿见她神色和缓,又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双手互戳了下,小声道:“姑娘,蜜饯……还给么?” 白玉又气乐了,差点没把她赶出房间。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总有一天被人拿糖哄了去,还乐呵呵的给人数钱! 白玉晨妆毕,小厨房便送来了早膳,白玉用完膳,便让烟儿领着来到了关小潘安的地方。 小屋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两名小厮,一胖一瘦,正在聊天,那木门上落着一把大锁,白玉瞥了眼那瘦的小厮,只见他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 那两小厮看到白玉,眸中放邪,眼巴巴地盯着白玉看。 白玉手摇着绢宫扇,半遮桃面,秋波微露,媚意流转其中,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缓缓走向两人。 “白玉姑娘,你怎么来了?”两小厮一同问。 “我听人说,这里面关着人,有些好奇,想来看看。”白玉一双风情眼,睃着他两人,柔柔问道,“不知这里面关着的是谁?” “是那卖油的……”那胖子看起来有些憨,听到白玉问话,忙着要回答,却被那瘦子撞了下臂肘,而后那瘦子一双色眼紧盯着白玉,道:“就是一癞□□妄想吃天鹅肉的无赖野汉,不关白玉姑娘关心。白玉姑娘还是快离开这吧,以免担上干系。” “是么,我很想看看这妄想天鹅的……无赖长什么样?哥哥通融一下?”白玉媚眼斜溜了他一眼,声音媚惑勾魂。 瘦子被她这一声“哥哥”和这一媚眼撩弄得神思飞荡,骨酥三分,手软脚软,“那就看一下吧……”说着便抽出腰间的钥匙,要去开锁。 那胖子见白玉没朝他抛媚眼,便要阻止瘦子那钥匙,白玉却横伸出玉臂挡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那胖子瞪大眼睛望着那一只如玉般,指甲涂着艳色蔻丹的手,又抬头对向白玉的眸子,浑身顿时酥软,好似醉了酒,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一旁烟儿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那好似被人勾了魂的两人,眸中不可思议,还有一丝小崇拜,没想到她家姑娘这媚人本是如此厉害。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她的精髓呢? 小潘安迷迷糊糊间转醒,眼睛刚睁开一条缝隙,一抹艳丽色彩瞬间撞进了眼帘,未看清来人,便挨了那人清脆的一巴掌。 小潘安鼻青脸肿的一张脸再添新伤,已然止血的伤口再次破裂。 守着门的烟儿在一旁看着都替他疼。 白玉冷着眼,讽刺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厚老实之人,未料你竟干出这等奸恶的勾当。” 金安艰难地睁开那双肿胀的眸子,看向眼前的女子。 只见白玉女子艳妆华服,满头珠钗,正冷冷地睇着他。 白玉恨他害了翠娇,又想到人是自己引来的,不由更加恼恨,“如今事情败露,你不仅害了自己,竟还将翠娇拖下水,你真是该死!” 小潘安听到翠娇的名字,一双木然的眸子立即闪出光芒来,极力想要挣脱木桩上,却扯裂鞭笞的伤口,他顾不得头疼,焦急万分道:“翠娇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