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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浮潮却不回答。

    晚风幽幽,野花乱摇,他疑惑地停住脚步,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他们俩都和上一秒不尽相同了。雷浮潮肉眼可察地比先前瘦削了不少,视线冷淡,脸色有些憔悴,站立时的习惯姿势也变化了一点。他高了一丁点,迈步时浑身疲倦了很多,心底的陈年傲气也一半化成了失落,鞋子上布满灰尘,仿佛刚刚穿越了一片沙漠似的。

    于是他也沉默了一下。

    直到沉默里,他没头没尾地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五年前雷浮潮离开他后,开始的几个月乃至一年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将近一年后,刚好是他也差不多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才听说雷浮潮原来是不再演戏了,跑到传奇娱乐去做音乐了。

    他听说也有人去问雷浮潮为什么不两栖、要冒着风险完全抛弃旧行业转向新领域,雷浮潮大概没说实话,只说:“因为没多大的风险啊,我想做的事情,我最终都可以做到第一流,哪怕时运不好,成绩不够明显,只要我想,也没有人可以否认我的实力本身。”

    那会他对着这个回答原地怔了很久,恨不得透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再去摸一摸雷浮潮的眉角。*更新快,无防盗上.*

    不过一直到最近,他才逐渐意识到,说那段话时雷浮潮的状况一定比他初听之际想象得窘迫很多,所以心气也傲得更多。

    虽然雷浮潮曾经说过佩服他死不认输,说过倚他做剑,但事实上,萧凭始终认为雷浮潮也是他的指挥旗和终点。

    梦哗啦碎了,往事也哗啦碎了,萧凭睁眼一看,下午两点半了,他梦里的失落似已随梦去了,睡得还不错,疲倦便也大消,精神充足。

    雷浮潮倒是还睡着,不清楚什么时候睡着的。萧凭想了想没叫醒他,只是弯腰确认了一下他没发烧,也没什么别的不妥,握起他的左手亲了一口,便蹑手蹑脚地走了。

    恰好,他手机上新收到了几条信,大意是四年前朱益曾经有过一个绝好的男一号机会,被雷浮潮给搅黄了。打那之后,朱益就没走过顺风路,连默默无闻都算不上,混得很惨,零机会,几乎像是被赶出了娱乐圈。

    直到朱益跟了个金主,这才蒸蒸日上,渐渐红了。

    最近朱益还有一部爆了的剧,雷浮潮没出手。萧凭不觉得雷浮潮是那种看看金主身份他得罪不起、就什么也不做了的人,因此只有一种解释——

    雷浮潮还记得朱益极其厌恶跟金主,把这个当底线,觉得朋友一场,逼他到这个份上实在没意思,主动选择了收手。

    朱益有猫腻已成定局,但这样一来,萧凭越发地闹不清楚他做的究竟是什么等级的事了。

    还是要找个机会逮住朱益当面问问才行。不管怎么天南海北地拍戏,过年时朱益肯定是要回来一趟的,萧凭也查到他住在哪了。

    萧凭舔了舔嘴唇,吃了块橘子糖,下楼开车往香境回。

    一路上S市的风景他大都熟悉,有些地方他打小就爱跑,有些地方他曾经和朱益一块喝得酩酊大醉、勾肩搭背地唱着“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走过无数回,有些地方昔日有他喜欢的小饭店,有的地方雷浮潮自称是他毕业回国后的第一站,萧凭好奇地去转过一转,发现是家川菜馆。

    还有些地方,在那些上顿不接下顿的年头里,他和雷浮潮因为不断地搬家在附近住过,回忆众多。

    要命,车开了才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忍不住开始想雷浮潮了。

    他找了个路边停下来,在聊天软件上给雷浮潮发语音消息,慢悠悠地问:“雷哥,你想我了吗?”

    ·

    对于萧凭的这条消息,雷浮潮听到了,没回。

    他比萧凭晚出发了一两个小时,没打招呼,辗转到香境那家医院去占了个单人病房,一切处理妥当,才给萧凭打电话。

    电话萧凭没接到,大概是已经静音去上戏了。雷浮潮等了一会,转而在Q上留言:“我在香境了,今天的工作结束后可以来找我。”

    然后他趁着手上还没挂什么瓶瓶罐罐,站到走廊去想透一透气,才一开门,就看到了碰巧路过的赵步荣。

    先前夜里光暗,演员脸上又有点薄妆,怔了一下雷浮潮才认出来他是谁:这不是那个不断NG的二皇子演员吗?

    他一看见赵步荣,赵步荣也看见他了,当即停下脚步,满目愤怒地瞪着他。

    “嗨,怎么进医院了?”既然人家先停下了,雷浮潮也没一声不吭,就随口问候了一句。

    “你,说,呢?”赵步荣从牙缝里挤字反问他。

    雷浮潮瞧他没有打石膏,肯定不是骨折,欣慰地点点头:“骨裂了?”

    赵步荣登时被他的语气给气炸了。

    这什么语气?仿佛他是自己瞎玩鞭炮伤到了手似的,不就是你干的吗!

    激动之下,赵步荣立即就抬起完好的左手要去揪雷浮潮的衣领。

    对此雷浮潮倒是不在意,躲也没躲,赵步荣如果非要讨打,大不了他就打呗,刚好正式修理一顿。尽管他眼下/体力实在不行,过后可能要多躺一躺,教训赵步荣这种纯外行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在他眼里是这么回事,在别人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

    落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活脱脱一个看起来活蹦乱跳安然无恙的赵步荣狠狠拉扯着一个满眼血丝、状态虚弱、脸色纸白的病号的现场,于是走廊上马上有人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你干什么?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