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美人从身后站着的两个小厮手中打开了一个长长的匣子,从匣子里面取出了一把长长的剑。 路留生看了眼那人手中的剑,剑应该保养的不错,不过上面的装饰有些太过繁复了,有一个长长的剑穗,剑身上也刻了很多花纹。 可能是刻板歧视,江湖中人很少会用这种剑,因为它画风就不对。 那个画风大概就是你抽出来一把名满天下的寒刃后,对面抽出了一把巴啦啦魔仙棒一样…… 而且路留生没看错的话,那剑应该也就是一把装饰用剑,一般是放在家里面起装饰作用的。 ——这确实是一把装饰用剑。 楼上楼下,坐在那里的,趴在那里的,正举杯饮酒的,都朝着那边看了过去,然后皆是一愣。 他们本以为里面会拿出来一把琴,一把扇子,或者是绸缎一类的东西,怎么居然是一把剑? 华荣月最初看着这把剑的时候也愣过,后来想想,这老板连武功都不会,怎么可能给她拿什么专门的剑呢? 这估计是老板家里有几把装饰剑,所以就随手拿来了一把。 剑这种武器一直被称作君子之器,普遍在江湖人心中是有些特殊的含义的。 江湖上最常见的剑就是黑柄银刃的剑,倒也不是说花里胡哨的剑杀不了人,只是看见这种剑,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是绣花枕头。 路留生有点明白一楼的那些人在笑什么了,恐怕他们早就知道台上的人想干什么,所以才笑得。这把剑在大部分的江湖人眼里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不过路留生他倒是没笑,而且也觉得笑得那些人很没礼貌。 拿了把装饰剑就装饰剑呗,人家也不是要用这剑来跟人比试的,只是单纯的来表演的,自然是越夸张的剑越好,这群人笑什么? 那个手持剑柄的人倒并没有一楼传来的哄笑声而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唇边依旧露着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淡淡的笑。 他一个翻身就上了台。 “他拿剑干嘛?”百晓生在路留生耳边嘀咕。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拿剑了。”楼下有人喊道。 倒也有人认出来了华荣月,这边离江边也不远,此处的人也经常会去船上逛逛,自然也听说过花颜的名字。 但他们只看见过华荣月拿着花的样子,还从未看见过他手持利刃的样子。这会新奇的同时,心下也有些质疑。 美人持花是风雅,美人如果用剑,不小心把自己伤了,那可就是个笑话了。 路留生他们坐在这边,渐渐的也从周围人的谈话声中渐渐的了解到了面前的这个人。 委身于秦淮河花船之上,无依无靠,无牵无挂,靠卖艺为生的一个苦命人罢了。 这样的人在这秦淮河之上绝不仅仅只有一个,也绝不彻底消失。 老板明显有些懵,一是他找了个跳剑舞的想要迎合一下江湖人口味,却没想到有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二是他估计也看了出来,一楼的那桌人纯心想要挑事。 华荣月将剑出鞘,听着熟悉的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心里微微的畅快了一秒。 剑是把好剑,在易玲珑的记忆里,华荣月所理解的就是能杀人的就是好剑。 “又下雨了。”楼下忽然有人说道。 大家瞬间视线都朝着外面看去,只见外面的烟雨朦胧里,雨点声也越来越大,就像是一曲鼓点一样。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华荣月已经摸够了花,冷不丁碰见一把铁器,她忽然间就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外面的雨声渐响时,笙箫奏起。华荣月持着剑,内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剑好像都在抖。 她觉得易玲珑果然是最适合练武的,即使掌控着身体的人是她,在重新摸上武器的那一刻,她也是同样的兴奋。 悬挂在舞台两侧的灯笼忽然间忽明忽灭,里面的火苗像是被风吹过一样,猛烈的抖动了几下。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烈。 随着这抖动的火苗,一种浓浓的压迫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舞台上的人转过了身来。 他那张戴着奇怪面具的脸,在忽明忽灭的灯光里依旧是带着笑容的。 然而就像是梦境一样,伴随着蜡烛闪烁的灯光,他唇角的那丝笑容,越发显得娇艳似血。 第371章 过山车 “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在台上的人持剑的那一秒,阿折就觉得周围的氛围有点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随着周围的蜡烛烛光越来越闪,此时所有人几乎都按捺不住了,有人甚至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人明明带着特别漂亮的笑意,但这笑意的确就像是恶鬼的笑一样。 “等,等会,我觉得,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百晓生手足无措的说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大声说,只能从嗓子眼里面往出挤,一种无形的压力遍布在整个空间之中,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狂跳。 这种感觉,恐怕武功越好的人感受才越深。那是种浑身汗毛倒竖的感觉。 会武功的人这会都能感觉到场中那种压抑至极的氛围,不同的人感受到的也不同。 像路留生他们这一桌上,几个人几乎都是紧张的手心里全都是汗了,像是有人把他们的心脏给拎了起来,而另外一桌看起来应该是初踏入江湖的人就没那么紧张。 至于酒楼的老板,这会还有些茫然的观察着那个蜡烛为什么会突然闪呢。 “这我们都比你清楚。”阿折也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看了眼现在开始偷偷的朝着门外跑的人,同时制止了有同样想法的百晓生。 “不能跑,一定要继续待着,跑了的会出事。” “出事?出什么事?” 百晓生的话刚问完,就看见最开始逃出去的那两个人已经逃到了楼的外面,外面下着雨,这两个人也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只想着往前冲。 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这邪风来的特别的突然,伴随着尖锐的声音,挂在外面房梁处用来给外面的台阶照明的两盏大红灯笼忽然一齐熄灭。 刚才还能隐约看见有些光亮的小道骤然间变得漆黑一片,四周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无边的雨幕将外面的漆黑于屋子里的灯火辉煌隔离开来。 外面像是珠子一般的雨声中忽然出现了两声似乎是惨叫的声音。 只不过这样的声音被遮掩在雨声里,所以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真实的,还只是耳边的一种虚幻的声音。 台上那个持剑的人像是周围这一切异像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百晓生震惊的看着阿折,阿折继续从嗓子眼里面挤话,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见他的嘴在动。 “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要跑,要坚持看完。” 阿折近乎于用腹语说出了这句话。 百晓生莫名的觉得阿折对台上的那个人过于熟悉,不过眼下,他也没办法问问阿折是怎么回事,只能强撑着看。 经过刚刚那一出,现在在场的聪明人都知道不能随意的跑出去了,于是只能假装镇定的坐在椅子上看。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极为和谐,谁都看不出来在一柱香之前这群人还都带着狗狗嗖嗖的心思,坐的正儿八经的,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在看什么世界经典戏剧呢…… 就在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转过来的时候,蜡烛的烛火忽然间停止了闪烁,重新稳定了下来,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有人觉得那蜡烛的烛火好像比刚刚更暗了一些。 在这种全场压抑的氛围之中,许多人看着台上的那个人。他那张戴着恶鬼面具的脸在这种氛围下竟然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味道。 恶鬼与美人的脸相互交错,就像是一个噩梦和一个美梦交错出现。但无论哪一张脸,都带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感。 老实说,现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安下心来欣赏舞曲,不过路留生还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的,反正他这人想的也开,这时候不看看跳舞估计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他其实挺想知道对面那个人到底是谁的,因为这人的武功在他看来绝对不低,就光说刚才周围那个忽明忽暗的烛光吧,那是由于那人身上的杀气和剑气而造成的。 路留生敢说用剑用了几十年的人都轻易做不到这个样子,而且这人对于剑气收放自如。普通人甚至都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 而在他看来,全场中现在最难熬的应该就是一楼刚才笑得最欢实的那几个人。 刚才一楼那里一直挑衅的一桌男人,此时都跟雕像一样僵住了一样。 就连最开始周围许多人感觉到了杀气想要跑的时候,这一桌的人都坐的板板正正的,路留生特别想看看自己拿个小锤子上去敲一敲,会不会把他们给敲碎。 刚才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人表情如何路留生看不见,不过正对着他的一个人以路留生这个视角还是能看清的。 那个人眼睛瞪的溜圆,半天也不眨一下,呼吸特别的急促且幅度很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路留生都不敢想坐在那附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此时此刻,他都从心里生出来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灾乐祸的感觉。 等等,这样有些不太好。 那么问题就绕回了一开始的那个,武功这样强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委身于这样的一个地方,然后上来跳舞呢? 那人的剑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圆弧,那弧线分外的好看,如果此时此刻那人的手中拿着的还是一朵花,那么眼前的场景一定会让人沉醉。 可他手中现在拿着的是一把宝剑。 路留生这会倒也渐渐的懂了刚才阿折叫他们不要动的意思。 是要坐在这里看完吗? 在压低的灯光下,“她”看起来像是被自动打上了一层柔光,这层柔光让“她”本人看起来可能要更梦幻一些。 周围摆放的花瓶古董,悬挂的名人字画等仿佛都已经消失了,因为此时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只有台上,所以众人的视线也都只集中在那里。 此时这里仿佛已经不再是什么酒楼,而是一处空旷的地方,只在这片地方的最中央有着一处高筑的台子。 台子上的人用剑做出了一个小小的动作,这个动作在用花的时候,只能看见花瓣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但此时此刻,这里生出了一些骚动。 剑是一种很尖锐的东西,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如果能用剑表达出任何柔美的感觉来,那都不应该取决于剑的本身,而取决于用剑的人。 刚才许多人还恨不得生出两条腿来,跑的越快越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第一楼的那一桌人外其他人也都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是像会传染一样,逐渐的传遍了整个酒楼。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和手上的动作,朝着台上看去。 一是大家发现现在除了坐下来观看外毫无第二个办法,二是台上的人拥有着惊人的魅力。 只要看见了第一眼,就能感觉到那种撞进人心底深处的美,好像一直有一副寻找许久却又找不到的画,在这一刻被填补上了画面。 能够让刚刚还感觉到恐惧的人们此时全都镇定下来,一定是因为面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 华荣月是个审美水平还在线的人,否则也不会以一己之力说服易大佬随着她的打扮来。 易大佬虽然审美有些独特,但一些符合人类最基本审美的东西还是能入了她的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