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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到我的理论。 克母恋周期给我们的印象是对人格的污辱,是把人置于低等哺乳动物发情周期的回归,是把人置于机械的发情规则的支配之下。也许实验者们希望了解,人如果缺乏持续的性潜能,是否依然会保持智慧,发展文明。 另一方面,将性欲限制在断断续续的时间阶段里,并且将其在雌雄同体里均分,这两者一定会有效地防止性欲横流与性欲受挫。肯定存在性压抑(虽然社会既滋生也反对性压抑,但只要社会单位大得足以保证一次有一人以上在克母恋,那么就可以满足性的需求),不过它不会持久,克母恋一结束,这也随之消失。这当然很好,人们可以养精蓄锐,也不会迷狂。但又留下什么呢?性冷淡吗?哪里会获得心灵的升华呢?一个阉人社会能有什么作为呢?;当然他们不是阉人,是性冷淡,但他们好比少年:没有被阉割,而是处于性潜伏期。 关于这个我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根除战争。古代汉恩人认为持续不断的性能力与有组织的社会侵略(这两者都只是人的属性,任何哺乳动物都不具有)是具有因果关系的。 他们把战争视为一种纯粹男性化的占有行为,一种大规模的强奸,因而在他们的实验中根绝行使强奸的男性和被强奸的女性吗?这只有上帝才知道。事实上,格辛人虽然很有竞争力(那严密复杂的社会网络建立来用以争名夺利等等,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却似乎不那么侵略成性,至少在表面上,他们还从来没有打过可以称得上战争的仗。他们也自相残杀,一次杀一二个人是家常便饭,一次杀一二十个人却是罕见的,一次杀成百上千的人更是从未有过。原因何在?这也许与他们的雌雄两性生理无关。他们毕竟人数不多,还有天气的缘故。冬季里的气候极为恶劣,就连对寒冷适应力强的格辛人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也许他们抵御寒冷而耗尽了他们的战争精神。那些弱小的民族,那些勉强生存下去的种族勇士寥若晨星。 结果,格辛人生活中的决定性因素既不是性也不是气质禀性,而他们的生存环境,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在那儿,人面对一个比自身更残酷的世界。 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女人,对暴力的魅力、战争的性质知之甚少。假以时日,一定会有人揭示出来的。 第八章 进入奥格雷纳 整个夏天,我与其说是一个特使,还不如说是一个探索者,在卡尔海德大地漫游,观察、倾听;而这一切是别的特使在最初阶段无法做到的,因为他会被当做一个奇迹、一头怪物,不得不处处被人观赏,时刻准备表演。我四出游历时,只需告诉我投宿的主人我是谁,因为他们大都在收音机里所说过我,对我是何许人也略知一二。他们感到好奇,有些人的好奇心强烈些,有些人则微弱些,但对我个人感到恐惧,或者流露出敌视情绪的人却寥寥无几。在卡尔海德,陌生人或不速之客不是敌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到来就是客人,而邻居才是敌人。 卡斯月份,我住在东海岸一个叫做戈银赫瑞的氏族村落。这是一个集住宅、小镇、城堡和农场为一体的地方,建筑在一座濒临荷多明大洋,终年浓雾弥漫的山上。大约有500人居住在那里。就是退回四千年,我也会发现他们的祖先居住在同一个地方,同一座房子里。在那四千年间,人们发明了电动机、收音机、动力织布机、动力车辆、农业机械等等,一个机器世纪逐渐展开,但却没有发生工业革命,任何革命都没有发生过。冬季星在30个世纪所取得的成就还不如地球在300年的成就。不过,冬季星也没有像地球那样付出沉重的代价。 冬季星是一个苛严的世界:有错必罚,立即执行,或者冻死,或者饿死。没有宽限,也没有延缓。个人可以听天由命,但社会却不能。文化变化无常,漫无目的,这样事物的随意性就更大,因此,它们的发展迟缓。在那里漫长历史的某一天上,也许某个轻率的观察家会说,整个技术进步与传播已经停止了。 我同戈银赫瑞的老人谈了很多,也同孩子们谈了话。我第一次有机会大量接触格辛的孩子们,因为在艾尔亨朗,孩子们全都呆在私立或公立的幼儿园和学校里,三分之一的成年市民专门致力于抚养、教育下一代。但在这儿的自治部落里,孩子们既无人照管,也可以说人人都关心他们。他们是一群野小子,成天都在浓雾紧锁的山间、海滩追逐、嬉戏。 汉卡纳月初,我们在戈银赫瑞听到含含糊糊的御告,即阿加文国王宣布他期待生一个继承人,不是又一个克母恋儿子(国王已经有个克母恋儿子了),而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自己生的儿子。原来国王怀孕了。 我感到这挺滑稽的,戈银赫瑞的氏族也有同感,但出于不同的理由,他们说他太老了,怎么能生孩子?他们对这件事兴高采烈,开些污秽不堪的玩笑。老人们一连数日喋喋不休地说长道短,他们嘲笑国王,但要不是这件事,他们对国王本人并不怎么感兴趣。领地就是卡尔海德。埃斯文如是说,随着我了解多了,事实果然诚如埃斯文所言。卡尔海德表面上倒像个国家,已经统一了许多世纪,实际上却是彼此不协调的封邑、城镇、乡村,后封建氏族经济组织的大杂烩。那些富有活力,精明能干而又好争吵的单个经济实体各自为阵,自由发展,权力网络对它们的控制薄弱。我想,没有什么能够把卡尔海德统一成一个国家。快速通讯装置广泛运用,照理说几乎必然会促成国家统一的,然而却未能如愿。